文 | 谷雨星球

大家好,我是Summer。今天看到一张图,后知后觉疫情已三年。

对于成年人来说,三年不算长。而对于孩子来说,三年可以让一个小婴儿长成幼儿园宝贝、乃至读完初中、高中三年。

这不长不短的时间,足以在「新冠一代」孩子身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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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缪在《鼠疫》里写道,一场瘟疫会吞噬一切,包括每个人。个体的命运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以鼠疫和全体市民共有的感情构成的群体命运。

教育最美好的莫过于关注个体,除了宏大叙事外,我们也想听听少年们会如何记录自己看到、听到和感受到的一切?

他们曾经写过:

  • 疫情又起,14岁密接女孩写下独自隔离的84天
  • 学生住进方舱后,90后魔都老师搜集了全班的疫情感言……
  • 被封42天后,13岁上海男孩写下隔离日记

#星球上的00后这一期,高三在读学生Wendy聊了聊她与疫情共存的青春。

01

跟疫情相处的青春

我的高中生活与疫情一起按下起始键。

在我收到初三毕业证书的前一个冬春交际,随着新闻里的热点话题从春节返乡变成了新冠爆发,我漫长而又短暂的三年开始了。

初三那年,原计划是直升考入本校读高中继续当体制内学生,但因我糟糕的数学,结果落榜的消息先疫情一步而来,一下成为失学儿童的我,误打误撞中成为了一名国际课程体系学生。

刚开始进入国际课程体系的2020年的下半年与2021年,一切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行。我一头将自己埋进新鲜的高中课业里,展望着明天会更好,生活重回2019的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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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积极情绪一直延续到2022年的3月11号,一个周五的下午。

当我我第一次打开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听到恢复网课的消息时,我感到一阵恍惚——是时间倒流了吗?我怎么回到了2020年的3月。

说实话,听到网课的第一瞬间,我是欣喜大于沮丧的,作为一个苦学习久矣的高中学生来说,谁没有经常期盼不用上学的日子呢?

幸运的是,我也没有成为方舱生活或是酒店隔离的经历者,居家生活也没有对我造成毁灭性打击。

作为一个不以社交活动作为能量来源的内向者,脱离了抽干精力的社交,我的居家生活好像并不难熬。

我在隔离中度过了生日,完成了高二下半学期所有的课程,盘算着三餐应该吃什么,并不断地放宽对于现状的接受阈值,宽慰自己“居家隔离是变相的放假”。

■隔离期间,我真的成为料理高手了

然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一切也变得没那么有趣,我仿佛丧失了对生活的微妙感知。

举个例子,在家隔离三个月后,居委会发来了出门条,当我第一次拥有离开小区的机会时候,我开始仔细思考应该在轻飘飘的纸条上,该写下什么目的地,大脑里竟然一个地址都没有蹦出来。

小区外的世界,仿佛对我已经很陌生,竟然有些不适,仿佛是一个外来者。

那一天,我没有选择出门,因为不知道能去哪儿,能找谁,又要说些什么?于是,我把空白的出门条放在家门口的鞋柜上。

直到十天后的小区彻底宣布解封,我才第一次走出去,

站在小区门口的马路上,人行道上的共享单车一排排地躺在地上,已经许久没被人用过,生活秩序的崩坏从每个缝隙中渗出。

■限制颇多的出门条

02

我开始变得焦虑

渐渐地我意识到,尽管生活好像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是不知道从今年的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处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当我发现微信小程序的第一栏从购票软件、点单程序变成随申办时,4月和5月所经历的一切延迟地给我带来一击重击,然后留下延绵的钝痛。

我快要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正常的生活了。

手机相册里最近一次出国、参加音乐节、照片里的人群没有口罩的日期停留在2020年初,而看到朋友圈里国外的朋友们参加百人聚会、狂欢的音乐节时,我仿佛感觉自己在接收宇宙另一端发来的电波,观看一场来自外星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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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娱乐活动都被切断了,一再被延期的演出、被迫取消的展览、停滞的快递里是我满心期待的专辑。

愉悦感像超时配送的外卖,送到手里的时候早就冷掉,甚至变质了。我失去了与外部世界同频的机会,本应把我从痛苦中抽离的娱乐让我陷进了更深的悲怆。

看新闻变成了一件让我体验割裂感的事。

每天拿起手机,看到的新闻只带给我比复杂的题目更巨量的错愕,我一边因为自己只能隔着屏幕看着这些社会事件,无能为力而愤怒,一边庆幸着自己还有愤怒的能力,至少不会变得麻木。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把恨意发泄在哪里。

我的阅历,我的生命长度,完全不足以让我理解面前这分崩离析的生活秩序。

■调查来自上海教科院

我在朋友圈里看见条件不错的我们,在隔离中寻找到了新的爱好,瑜伽、烘焙、手工;团购到了汉堡、奶茶、雪糕。但当我退出朋友圈,点开微博刷新首页时,看到的是另一幅图像。

在这个城市里,还有更多的哭声。

我曾经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句话适用于所有苦难,可是无孔不入的各种新闻和现实的割裂,让我不可避免地产生悲观的念头,但我又很无力,只能兀自崩溃着。

在跟新冠相处的这段青春里,我清晰地感受到我的人格被不断形塑:

我从未料到课本里的高中生物知识会帮助我判断谣言;我的商业管理课竟然被应用在规划星期几、几点该做核酸,避免被避之门外。

我的日常生活被不断压缩,对于时间掌控好像已经变成了核酸码上滚动于24、48与72之间的时间。

我的书房的窗户正对着楼下的检测点,那段时间,每天听到的声音都是重复的“所有居民下楼做核酸”。

听了三个月,以至于某天放学,在走去地铁站的路上看到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喇叭和一把空椅子,尽管它是沉默的,我依然泛起一阵挥之不散的恐惧和焦虑。

■昨天一封高中家长的信刷屏了。

03

我仍然不会放弃共情

回过头说,我这些情绪是只有我自己有,还是许多学生都有呢?

我曾经在谷雨星球一篇文章下看到一个留言,一名17岁的学生说自己在隔离期间患上了轻度抑郁,她却责怪自己,这肯定是自己不够坚强导致的错。但直到她看了一些数据,寻求一些帮助后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有读者回复道:这不是孩子的错,这是时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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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看到这里会说,那为什么要去关注这些让人难过的新闻呢?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缪在《鼠疫》里写过这样一段话:“一个人应该如何实现心灵的平静?”“当然,通过同情心。”

关注身边的社会,也是我高中读的是IB体系的核心宗旨。

我非常喜欢IB的语文课,这可能是我学ib以来最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一门课了。初中读体制内学校时候,语文课只是探究语言,而IB中文却是教我们如何结合视听元素向观众传递信息,以及背后所代表的身份认同和文化。

我觉得中文课让我变得很容易反思自己,也让我看到更多世界的褶皱。老师也鼓励每一个学生去表达,也会带我们去思考社会议题。

比如,上学期期末考试是口试。我选的题目是“社会性别规范对女性自我意识的影响”,然后从奈保尔的书和三联文章里选择了两个女性形象,对她们的行为做具体分析。

然而等我读自己的选段时候,我发现我对于这些女性第一反应就是不理解,甚至是厌恶。

这种情绪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生活在一个男女相对平等的家庭中,也没有受到特别多的社会规训,但在面对性别问题时,我总是会想:其实她们遇到的问题完全是自己可以纠正的,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对现状进行反抗的。

但更多时候,我们所做的选择,真的是我们自己所选吗?所谓自由意志,真的是由个人决定的吗?

包括我们看到的疫情里那些令人心碎的故事,只因为我们没碰上,就会武断下结论去责怪、冷嘲热讽当事人吗?

我开始养成了诘问的习惯。哪怕非常难过,我也不能放弃共情的能力。

但另一方面,在种种困境中,不放弃同情心的同时,我开始自救。

就在上个月,我购入了一本2023年一日一页的日记本。我决心用记录,对抗重复的每一天,也避免我遗忘任何真实发生过,却变得毫无痕迹的事情。

我和朋友们开始倒数起距离自己毕业,前往海外学习的时间;我们珍惜着每一次见面,每一次物理距离小于精神距离的时刻。

■调隔离期间用腾讯会议见面的我与朋友们

虽然时至今日,我对即将到来的未来仍常感到不安、焦虑和痛苦,也不敢制定太过具象的计划。

但我也会让自己别忘了感受希望、感受到鲜活的世界。

别忘了,只要有共情,我们之间依然拥有着连,拥有着或接纳或对抗现状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