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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古渡·名刹·黄河上永远的艄公

文|李红伟

在济南那一圈如荷叶般山峦的外沿,有个小县叫邹平,湛蓝的天空下,一半是青山,另一半就都是绿水。之间相连的是顶着雾松和花露的山涧小溪、涓涓细泉,或蜿蜒曲折,或汩汩漫涌,却无不如珠般剔透。

黄河,就像苍翠欲滴的山水画里突然横亘的一笔粗狂与豪放,无论色泽还是风格都极不协调地从画卷的最上方划过。

邹平的水,都如白云山王母池里抖出的一颗珍珠,晶莹地在一圈如黛的青山里兜兜转转,就像偌大荷叶上的一滴露,清澈、娇柔的让人心疼。

这颗露珠不断长成沙河,又在苍松翠竹间汇入了挂在山崖上的葫芦泉后,成为黛溪;再汇入杏花、桃花、梨花等姊妹泉,进一步壮大后,一路向东,融进小清河,走向更远,直入大海。

却与黄河并肩的而行,一条柔美的让人感动;一条奔放的让人心颤。对比的如此震撼,不由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思量这莫就是为映衬对方而生的。

黄河一路奔流而下,狂放地在上游冲刷出无数深壑大夼,夹泥带沙,却在中下游冲积带造化出沃野千里,丰产富饶。

刚解放时,一直有个传说就是国家想修建覆盖渤海湾的军民两用机场,选址就在这小清河与黄河之间的广袤处,雷达指挥系统就安在鹤伴峰上。直到遥墙机场建成,邹平人才在一声叹息中摇了摇头。

过去,各条河水流都很大。这一河两岸或上下游,是艄公托起了亲情与生活。

作为最早的公共交通工具——船,成为两岸人、货出行的必需,毕竟官道上,无论骑驴、坐轿还是赶车,都不是平民所能及的,若步撵,就远没有坐船舒适了。于是,只要能行船的河流,沿岸便有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码头,但凡大一点的村寨都有自己的渡口。

艄公就在这山水间固守着南来北往,远归近行的春秋,传递着船客与渡口间的通达。

邹平出名的渡中,当属浒泺。清代以前有着几十平方公里超大水面,用以驳船,上承南山诸多溪流,下接小清河,远近山货出山,都以小船装了顺流出山,卸堆此岸,均在此集结,装大船起运。近可转至各处,远可出航大海。久了,这里就成为了各类货物聚散集市,故又称此渡口为南山货场。更有便是由此上行便可抵达传说中的船道峪(黛源碑东南山谷即是,为传说中的上古时渡口),传说仙人出南天门由此驾船野鹤天下,是连接仙境与人间的地方,故这个渡口进货单、出货的、寻仙的、求功名的络绎不绝。

山顶有个醴泉寺,香火极盛。相传南北朝时建寺,名为龙台,至大唐中宗年间僧众越百余,官家扩建后规模宏大。落成时,寺内一泉喷涌,朝堂视为祥瑞,赐名:醴泉;赏钱、绢等物,并以泉名为寺名。后因宋朝名相范仲俺在此就读,成就“划粥断齑”典故再次闻名于世。求功名者赶考前多聚于此,欲沾灵气。现在看到的建筑,基本是照明朝时的记载复建的,当年恢弘气势可见一斑。

寺外的醴泉村,主要以善男信女聚集而成。寺前即为著名的醴泉拖蓝。古时泉水更盛,积水成溪,两岸绿树青山,繁花黛影相映水中。晨暮之时,河面上生成一层薄雾,寺前眺望,日光辉映下犹如蓝色绸带,缓缓漂行,经久不散,自唐朝起即是当地胜景。寺院与美景相衬而兴,初一、十五为盛,香客游人络绎不绝。

渡口多,艄公更多。每个渡口都有传说,每个艄公都有传奇。

高鹞还叫小六时,就极有名了。在黄河里练得的一身好水性,早早的就上船帮工了,但就在九岁这年,日夜流淌的黄河却失水了。(原因就是1938年,国民党在河南花园口炸毁黄河大堤,企图阻止日寇进犯,造成百姓流离失所,黄河下游失水断流。直到1947年共产党及社会各界呼吁推进,才修复河堤,疏通河道,黄河下游得以复流,河道却挤占了原来的大清河,打那以后大清河就消失了,只剩下小清河陪着黄河日夜东去)。

黄河的艄公们只好把船撑进了大、小清河。

直到十七岁,已经使得了一手好船的小六才又一次迎来了黄河里那黄的像金的河水,亲不够的小六愣是在水里泡了三天。

因黄河水流湍急,邹平的艄公都习惯用篙来撑船。别人都是站在船头,稳稳的,一把一把地捯。而他却是一篙插下去,人顺着船帮向后走,推着船前行。到了船尾,他会很飒的一个鹞子翻身,提着篙顺着船帮再回到船头。这一来一回,船就行进了数丈。期间还不忘唱几句节奏很强的号子,悠长高亢的腔气,穿透力极强。浪里白条般出挑的很,惹得坐船的大姑娘、小媳妇头都不敢抬,纤细或粗壮的手指用力缠绕着肩头的辫子,心里却暗暗使劲,恨不能冲上去帮着撑几下。

十九岁那年,解放大军渡江缺船工,高小六扛着篙就去支前。两三丈长的竹篙,在一群抗着木桨的队伍中非常扎眼。一位首长看了他独特的撑船技巧,竖着大拇指说:“你应该叫高鹞,鹞子翻身的鹞”。于是高小六就有了这个非常气势的大名和一顶戴红星的军帽。

见识了扬子江的高鹞,天天捧着军帽,逢人就讲那激流浊浪的惊险。

乐天乐地的高鹞也有沉默的时候。自打前天大东关的洋学生凤兰坐过他的船以后,高鹞就寡言了,常常一个人发愣,别人只当是谁惹着他了,娘却说是这孩子长大了,心里有人了。

农历刚进十月,部队又传话来,要在山东选六千船工,赶到南边帮队伍渡海。

高鹞扛起竹篙就要走,凤兰家急火火遣人找上门,要在启程前,把婚事办了。

支前队到了海边才知道,战斗没等山东的船工到就开始了,那位首长也牺牲了,还专门托人带来一个军用水壶。

他知道,高鹞一定会去。

黄河依然波光粼粼,艄公们还在渡着光阴,船儿照样载着生活。高鹞心里却憋着个事,等着部队再一次召唤,自己一定拔腿先走,绝不耽误。

山水悠然,竹篙依偎着小船,轻舟的江河却不再遥远。几次治理,黄河终于安澜,大堤囚固了翻滚的黄河,绿树锁住了肆虐风沙,也囚固了艄公们远行的心念,一批又一批黄河滩的居民搬迁到了更宜居宜业大镇,有了更好营生的艄公们不屑这一船两岸的过渡,纷纷改行干了别的。

高鹞却坚守着依旧浑黄却秀丽了许多的黄河,先带着船入了社,多年后又把船承包到了家。沿黄河两岸都建成了生态湿地公园,用于摆渡的渡口在满眼的绿色中有些苍凉,这摆渡的木船孤孤单单,依然悠悠荡荡。篙起桨落,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就像岁月的年轮,一圈一天堆成了月,堆成了年,又都刻上了脸颊。沧海桑田,不变的是朝霞里、夕阳下,木船、艄公和高高挺立的竹篙。

高小六、高鹞、高六爷,艄公老了。渡口上下也架起一座座跨河的大桥。昔日渡口早已变成留存的记忆,满地衰草里淹没的,是那或深或浅的脚印,船的、水的,艄公的。

深秋,残阳,古老的木船上,一位耄耋老人,安详的端坐着,闭上了双眼,浑黄的黄河映衬着两岸绿草、蒹葭、黄里泛红的树叶,一只体态丰盈的白鹭鸣叫着冲向蓝天,一声尖利的船工号子划破水面。

作者简介:李红伟,男,中共党员,山东省蒙阴县人大常委会城建环保委员会副主任,四级调研员。多年酷爱文学创作,坚持不辍,拙作散见于报刊杂志及网络。曾获第二届齐鲁晚报青未了散文大赛优秀作品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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