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10月29日,五常县安家公社。27岁的农村妇女杨松柏突然猝死在家中。杨松柏此人身体并不好,常年患神经衰弱病,经常心慌气短。她死之后,她的丈夫牛才请来了公社医生进行检验。医生检验后诊断为“痨型克山病急性发作死亡(旧称)”,并开了诊断书。牛才和杨家亲戚大哭一场,死后第三天将棺木拉出村外,埋于一片荒坡之上。

悲哀而又简朴的葬礼过后,小村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哪一家没有死过人呢?人都是要死的,只是牛才媳妇死得有点突然,又有点蹊跷。可是公社的大夫已来看过并下了诊断,死者的亲属也没说什么,有人心中虽有疑问,又有谁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呢?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死者的丈夫牛才年纪轻轻的,虽说有个3岁的女儿,可人家是供销社的釆购员,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愁再说一房媳妇,村里已经有人在议论他应该重新找一个了。

转过年来,事情似乎出现了变化。

杨松柏有一个在部队当兵的侄子杨建平,春天从部队请假回来探亲,听说姑姑猝死的噩耗,十分悲痛。杨松柏虽是姑姑,但比杨建平大不了几岁,从小就像对待小弟弟一样照看着他,十分要好,上学也差不了几年级,总是一块儿背着书包上学放学,像是亲姐弟一般。杨建平怎么也没想到,姑姑年轻轻的平时又没什么大病,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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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从家人那里探个究竟,但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妹妹又太小,一家人说起这事儿啥也说不明白。他父亲说大夫都说了是得病死的,咱还能说啥?

可杨建平不死心,他就到牛才家去,想详细问问姑父,不巧牛才出外买去了。杨建平就到邻居家串门,有意无意地说起姑姑的死,从邻居们吞吞吐吐地说话中,他似乎听出了点什么来。后来,他终于了解到,牛才和公社的一个姓朱的女人有些勾勾搭搭的事情,还在姑姑活着的时候,两个人就有些风言风雨的传闻。不过传闻归传闻,谁也没有真凭实据,再说人已经埋葬半年多了,怎么才能真正搞清姑姑的死因呢?

半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要过去,杨建平该回部队了。忽一日他听说牛才回来了,当晚他提了一包点心,不动声色地到牛才家里去。

牛才家在村东头,三间红砖房,门前用柞木杆子围成的院子,一看就是村里过得富裕的人家。

屋里亮着灯,杨建平推门进去时,牛才好像刚吃完饭,正坐在炕沿边上抽烟,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炕桌前站着个女人,正在收拾碗筷。

杨建平暗想,这一定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姓朱的女人了。牛才猛然间看见身穿军装的杨建平走进来,一愣神的工夫似乎有些慌,那女人手里的碗筷也一阵乱响,差一点就全都掉到地上。但牛才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从炕上跳下地,用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对杨建平的到来表示欢迎。

“建平?你啥时候回来的?在部队咋样?够熬的吧?吃饭没有?快上炕,凤荣,快开俩罐头,我陪建平喝两盅……”牛才殷勤得过了分儿,反而让杨建平看出了他心里的慌乱和虚弱。

“别的,我在家刚放下碗。”杨建平说,“她是谁呀?”

“忘给你们介绍了,这是凤荣,我们单位的,你该叫她姑……”牛才说。

“叫啥姑?我俩单论,还是叫姐吧!”女人大大方方地朝杨建平伸出手说,“你好,我姓朱,我叫朱凤荣。你是建平吧,你姑父常提到你......”

杨建平没有理会朱凤荣,也没跟她握手,他转过脸去朝屋子里看了一圈。

“孩子呢?”杨建平问。

“放奶奶家了。”牛才说,“唉,你姑这一走,扔下我一个,又当爹又当妈,还得经常跑外,也真够我受的……”

“我姑到底是得啥病死的,咋这么突然?”杨建平问。

“痨型克山病急性发作,大夫有诊断的。”牛才说,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交给杨建平,“你看吧。这病怪吓人的,说发作就发作,都不容空……”

杨建平接过那张诊断书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就交还给牛才。

“我咋没听说我姑得过这病呢?”他说。

“你这是啥意思?这病又不是谁让得就得的?”牛才不高兴地说。

“建平,”朱凤荣忙插进来说,“你姑不是有个心慌气短的老毛病吗?原先寻思是神经衰弱,备不住那就是克山病的老底子呢。”

“我姑有病,你咋知道的?”杨建平顶撞说。

“听你姑父说的呗。”朱凤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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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你今天到底干啥来了?我可跟你说,我牛才行得端坐得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这么对我,我心里真难受啊......”

牛才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杨建平离开后怎么想怎么觉得姑姑的死有问题。他突然想起了《水浒传》中武松和武大郎的故事。武大郎被潘金莲毒死了,人也火化了,但武松最后还是在何九叔那儿得到了一块哥哥被火化后留下的遗骨,找到了哥哥被毒死的证据。他觉得,要想搞清姑姑的死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请法医开棺验尸了。他相信只要姑姑是死于非命,她的遗体就不可能不留下被害的痕迹。

于是杨建平给省军区首长写信,状告牛才害死姑姑杨松柏。

省军区将信转给五常县公安局,强烈要求公安局查明杨松柏的死因。

五常县公安局接到黑龙江省军区转来的检举信后,局长立即带着刑侦科杨科长,法医车德仁以及几个侦查员分乘局里的两辆北京212型吉普车于4月4日赶往安家生产队,决定在4月5日开棺验尸。

验尸现场位于村东三里地的一片荒坡上,此时山坡上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照例还有维持秩序的当地派出所的民警。现场中央,杨松柏的坟墓已挖开,人也从棺材里抬了出来,平放在翻扣过来的棺盖上。

车德仁像个站在手术台前的外科医生,身着白色工作服,手戴胶皮手套,他低头凝视那个在地下沉睡了一个严冬的年轻女人。

由于大地刚刚解冻,尸体基本保存完好。

杨松柏脸色蜡黄,僵硬着一副惊愕而又茫然的表情,那一定是死亡的瞬间凝固下来的。

如果她活着,想必是个温顺善良,任劳任怨的好女人。

他真不忍心打扰她,可是为了她和她的亲人,也为了法律的尊严,他拿起解剖工具,对她进行了检验。

在剃掉死者头发,检验尸体头部时,车德仁发现:枕部有一处头皮下出血,接着,他发现颌下颈部两侧也有皮下出血。

他用骨锯锯开颅骨,剪开硬脑膜,正准备检查脑部,在清凉的微风中,他突然嗅到一丝奇特的气味,这气味既熟悉又陌生,同时在他脑海中唤起了某种记忆。

他赶忙停止了动作,凝神静气地抽动着鼻子。法医的鼻子是很灵敏的,否则也许当不了一个好法医。

他嗅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苦杏仁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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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仁

这气味使他心中不觉一震。这是氰化物的气味。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解剖,发现死者的心脏、肝脏、脾脏都呈淤血状态,把沾着淤血的解剖刀往尸体皮肤上刮一下,淤血呈朱砂红。

车德仁心里有数了,他最后取完死者的胃内容物,直起身来,放下了解剖工具。

“完了?”同来的刑侦科杨科长问他。

“完了。”车德仁说。

“什么情况?”杨科长问。

“结论等我回去做完化验再说吧,”车德仁说,“但基本可以确定是氰化物中毒死亡。”

“他杀?”

“他杀。”

“那下一步……”

“先把牛才控制起来吧,我这就赶回去做化验了。”车德仁说道。

自从那天杨建平到家来过之后,牛才便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毒死结发妻子杨松柏之后还从来没有过。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这事干得天衣无缝,后事也处理得干净利索。那个愚蠢的公社医生来验过尸体之后,连想都没想就以权威的口气下结论说杨松柏是“痨型克山病急性发作死亡”,并且开了诊断书。这让牛才原本多少还有点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进肚里了,他手心里一直攥着一卷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塞进大夫手里的,看来他连这点小财都不用破了。他对痛哭得死去活来的杨松柏的父母和亲属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不想说,他们都是一群愚蠢而又没有见识的窝囊废,他从来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否则他也不敢如此亳无顾忌地说把媳妇整死就整死了。

人死后的第三天,他就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把发妻装进一口赶制出来的白木棺材里,用毛驴车拉到村外,在荒坡上挖了个坑草草埋葬了。

他和情人住到了一起,当两个人发生口角时,他才发现这个女人挺泼辣,像个泼妇,而杨松柏从来也没有这样过。

“我为你把媳妇都整死了,你还想让我咋的?”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那是你俩的事儿!你说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我可没让你整死她!”朱凤荣冷冷地说。

猛然间,他感觉好像干出了一件蠢事,这个女人除了在床上比他的发妻疯狂外,还有哪一点值得他去付出杀人的代价呢?可是现在说啥也晚了,一条人命案的绳索已经把他们两个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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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凤荣可从来没直接开口让牛才害死媳妇杨松柏,她可不是那种没有心计的女人。她只是找了个牛才压在她身上要死要活的时候告诉他,说她有两个月没来“情况”了。她说她绝不做掉,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她冷静地望着牛才,平静地说:“我可是个黄花大姑娘,肚里揣的是你的种,你看着办吧,反正不行我就去死……”牛才不是那种没有决断的男人,一旦他下决心要干的事,他就马上付诸行动。

找了个休息日,牛才拎一瓶白酒二斤猪头肉,坐汽车到双刀护山(现名石刀山)找他的朋友金升去了。

牛才下了决心害死妻子,就想到去沙石场找金升,一来是想跟他商量一下并请教一些办法,二来是他知道沙石场有氰化物,这东西是二人用来给钢钎淬火用的,一些人常要了去制成野鸡药,冬天放到雪地里毒死野鸡。

牛才手里拎着白酒和猪头肉,以喝酒的名义来找金升。

金升比牛才大几岁,说是大夫,其实也就是赤脚医生水平。

牛才拎着酒肉来看他,金升挺高兴,就锁了卫生所的门,和牛才回到他的石头房子去喝酒。两个人在炕桌边盘坐下,喝了两盅酒,嚼了两大片猪头肉,牛才开始说正题。

“哥,”他说,“我有件事儿求你。”

“说,兄弟,啥事儿?”

“我想把我媳妇整死。”

“咋的,过腻味了?”

“腻味了。”“那就离呗。”

“想过了,那太麻烦,还是整死利索。”

“这好办,你等着……”

找出个青霉素小瓶来,小瓶里装着多半瓶白色的药面子。

“这是野鸡药,回去给你媳妇喝了,准保好使。”金升说。

“我就是来取这个的。”牛才接起小药瓶子,眼睛里就放出光来。

“兄弟,这事儿你可想好了,人死不能复生,可别吃后悔药。”

“我弟妹喝下去,可就永世不得翻身了!”金升又劝一句。

“踏上一只脚,叫她永世不得翻身。”牛才说。

喝完酒,牛才揣着小药瓶,就赶当天下午的汽车回去了。回到家,他趁媳妇没注意的工夫,在屋外滴水檐下刨了个小坑,把药瓶子用块牛皮纸包了,埋进坑里,又捡了半截砖头压在上面,他打算这两天找个恰当的机会给媳妇喝下去。谁知第二天领导让他出差跑业务,一去就是半个来月。

好容易处理完公家的事儿,他连夜赶回家,走逬院门,第一眼就去看房檐下那半截砖头子,还好,砖头还在那儿。他稍稍松了口气,推门走进屋,看见杨松柏正在外屋地里不知忙活些啥。

“回来啦?”杨松柏抬头看见他说。

“姑娘呢?”牛才问。

“在炕上睡着呢。”

牛才走进屋里,看见孩子头朝里歪在炕上睡着了,他站在地当中想了一下,转身打算往外走,杨松柏手里端着半脸盆温水走进来。

“洗把脸吧,”她说,“我这就给你整饭。”

牛才没吱声,走出屋去,在滴水檐下刨出来药瓶子,又走回屋子里。

他就着脸盆里的水洗了把脸,杨松柏已经把饭做好了,饭菜都放在炕桌上,一只茶缸子里还烫着一壶酒。

“快吃吧。”她看着他洗完脸说。

“你再去拿个碗去。”牛才说。

“干啥?”

“你也吃点。”牛才说。

“你快吃吧,我和孩子都吃过了。”杨松柏说。

“叫你去你就去,拿个碗去!”牛才不耐烦地说。

杨松柏就出去拿碗,牛才从衣兜里把那个小瓶子掏了出来握在手里。杨松柏拿了只小碗进来,牛才就当她的面往碗里舀了半碗鸡蛋汤。

“你再去拿双筷子来。”牛才说。

杨松柏不敢违抗,就又出去拿筷子,这工夫牛才就快速地打开药瓶盖子,往小碗的汤里倒了半瓶药面子,用自己筷子的反头搅匀。这时候,杨松柏拿了筷子走进来。牛才就用汤勺子在大碗里舀了半勺汤,很响地喝着。

“媳妇,你这汤做得不错。”牛才说,“你也坐下来,尝尝。”

“尝啥呀,我真吃过了。”杨松柏说。

“叫你喝你就喝,咋的,你这汤里下药啦?不敢喝?”牛才虎着脸说。

“你这是咋的了?出趟差回来咋疑神疑鬼的?”杨松柏说。

“你们这些农村娘们儿,真是啥也不懂,让你喝汤不是对你有感情吗?”牛才说。

“这下行了吧,我喝了,你快吃饭吧!”牛才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紧接着又升到了嗓子眼,他一口饭也吃不下了,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杨松柏,只等她大叫一声往地上倒。

杨松柏把碗放在炕桌上,就到外屋去了,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收拾着什么。牛才的心怦怦跳着,坐在炕上竖着耳朵听,等着听杨松柏痛苦的叫喊和轰然倒地的响动。可是他等了老半天,听见的还是她叮叮当当收拾锅碗瓢盆的动静。牛才疑惑地拿起手里的药瓶子细看,见里面还剩有一半药面子,他想,也许是刚才放少了,药劲不够吧?一不做二不休,他把瓶子里剩下的药粉全都倒进了汤碗里,用筷子搅匀了,然后他喊杨松柏进来。

“又咋的了?”杨松柏走进来问。

“我咋肚子不舒服呢?”牛才两手捂着肚子说。

“是不是吃啥没吃好?要不就是呛风了?”杨松柏关心地说,“快多喝几口热汤吧。”

“我就是喝这汤喝的,你肚子不疼?”

“不疼呀,这汤咋的了?”

“我怀疑这汤里有问题,你是不是下啥药了?”牛才做出痛苦状。

“你咋这么能糟践人呢,我能往汤里下啥药?”杨松柏眼里含着泪说。

“那可难说,我出外这么些天……”牛才蛮横地说,“你要没下药你把这碗里的汤都喝了我看!”

“喝就喝!”杨松柏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光了,啪地把碗放下,“下药了,要药死就先药死我!”

牛才等了一宿,杨松柏一宿没死,天亮了也没死,反倒更精神了。牛才这下可上火了。第二天他心急火燎地坐车又去沙石场找金升。

“哥,你这药也不好使呀!”牛才见到金升就急赤白脸地说。

“不可能!”金升也急眼道,“这药一个保一个,我给你的药量药十个人都药死了,咋就药不死你媳妇呢?"

“那谁知道了!”

“对了,你把药放哪儿了?”

“让我埋滴水檐子底下了……”

“这不结了!”金升一拍大腿说,埋滴水檐下面,这药潮解了,那能好使吗?这么的吧,我再给你点儿。"

金升带牛才到卫生所,打开药品柜,找出一盒炎得平胶丸,把几粒胶囊拆开,倒出里面的药粉,把氰化物粉末装进去,再把胶囊合上。

金升把这几粒改装后的胶丸交给牛才,说:“这回我可是给你整的够绝的,要是再不好使,那就是你媳妇命不该绝,你也别找我了。”

此时牛才如果回头还不会有什么事,但他早已经鬼迷心窍!

牛才找金升要了张医院用的处方纸,将胶囊小心地包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于是又急匆匆坐车赶回去。

牛才晚上回到家,媳妇已经把饭做好了,正在等他。

“姑娘呢?”牛才问。

“上她奶奶家了。”杨松柏说。

牛才心想妥了,孩子不在家,今晚一定得把这事解决了。

看着杨松柏忙活完了,牛才就拿出了那个小纸包,做出很关心的样子说:“忘问你了,你那个心慌气短的毛病咋样了?”

“最近好像强点了。”

“差点忘了,我这次到南方出差,听人说新出了一种药,就是专治你这病的,还挺贵的,我少给你买了几粒,你吃吃试试,要好使我再给你买……"

“花这钱干啥?怪心疼的。”杨松柏感动地说。“你去倒杯水来,服两粒试试。”

杨松柏就倒了半杯温开水,牛才站起来,叫杨松柏张开嘴,就拿两粒药丸塞进杨松柏嘴里。

“快喝口水咽下去!”牛才说。

杨松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不知为啥含在嘴里却不往下咽,瞪着眼睛看他。

牛才这时候的脸一定很狰狞。“快咽呀!”牛才说。

“这药……咋这股味呢?”杨松柏含着半口水说。

“快咽下去!”牛才伸手掐住了杨松柏的脖子说,“快咽!”杨松柏挣扎着,想把药吐出来。牛才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和嘴,另一只手扬起来,狠狠地抽了她一记耳光,只听咕噜一声,杨松柏把嘴里的药咽下去了。

牛才刚松开手,杨松柏的脸就变得扭曲了,只听她短促而痛苦地叫了一声,便头朝后仰倒下去,后脑在柜角上磕了一下……

牛才不会意识到,在杨松柏倒地的那一瞬间,他在这世界上的日子也基本快结束了。

朱凤荣一审被判死缓,她不服判决,上诉说她承认与牛才有男女关系但不承认与牛才同谋害死杨松柏。二审判决下来,金升被判死缓,朱凤荣改判 15 年。这场生生死死的悲剧和闹剧就这样以牛才的独自赴死而告终。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行刑人员问牛才。

“有。”牛才说,“我一直琢磨那个验尸的法医,我媳妇都埋地下半年多了,野鸡药不是都散了吗?他咋还能闻到药味呢?”

“砰——”

牛才朝荒凉的山坡扑倒下去的时候,他没有听见身后的枪声,他永远也不会听见了,那枪声是留给活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