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国中央政法委官方公众号报道,中国冠病疫情防控形势依然严峻复杂。因此强调要严格执行第九版防控方案和“九不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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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早于去年12月31日,中国政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曾举行新闻发布会,对一些地方在执行防疫政策时出现的“层层加码”甚至“一刀切”现象明确表态,这既是一种“懒政”,也是对宝贵防疫资源的浪费。

尽管上级早已有言在先,但防疫中层层加码的现象至今未绝,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其实不独防疫问题如此,在几乎所有公共政策的贯彻落实中,都存在着“层层加码,乃至搞一刀切”这种现象。

那么,在实际工作中,政策落实过程为何容易出现这一现象呢?关于这点,美国斯坦福大学社会学系周雪光教授的“逆向软预算约束”理论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布坎南的相关研究,或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个问题。周雪光教授在分析转型期中国地方政务组织行为时发现,政务部门中同样存在雅诺什·科尔奈在分析公有制企业存在的“软预算约束”现象。

当然,与公有制企业的行为有所不同的是,“政务行为不是自下而上地向上级部门索取资源,而是自上而下地索取资源”,由于方向正好和公有制企业的“软预算约束”相反,所以周雪光教授将政务的这种行为,称为“逆向软预算约束”现象。

在这种自上而下索取资源的压力型体制下,地方政务既要确保国家在地方的两个目标——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和经济资源的汲取——的实现,又要充分面对自身的难处(诸如财政紧张、来自上级的目标责任等),确保自身的正常运作和生存。为了完成上级越来越繁重的政务,地方只有采取各种方式,将行政责任进一步向下延伸,力图在下面找到自己的根脚,强化对基层的控制,进而实现自身目标。

而在《自由、市场和国家——20世纪80年代的政治经济学》一书里,布坎南则指出,“经济学家不必把他们的调查限于人们在市场中的行为(买卖活动本身)。使用或多或少自然地扩大交换经济学的方法,经济学家便能按照交换范例来观察政治和政治过程”。

他又指出,“政策制定者(政治家、政务官员等)同经济人一样是有理性的、自私的人,他们就像在经济市场上一样在政治市场中,追求着他们自己的最大利益——政治利益,不管这些利益是否符合公共利益,尽管他们可能有反映‘公共利益’的愿望,但这种愿望也不过是许多愿望之一罢了”。

正如布坎南的观点所阐明,无论中央意图为何,地方政务的行事总是受自身深层利益驱动。因此,在当前制度条件下,在自身掌握的社会资源既定的情况下,减少事权,以此降低责任和压力就成为地方政务尤其是基层政务,最理性的执政选择。

特别在疫情下,疫情一旦扩散,官员在会被“一票否决”而免职的高压体制下,囿于地方有限的经济资源,地方负责人为了确保乌纱帽并有所进步,不得不采取各种手段去达标。

处于体制上位者,是将行政责任进一步向下延伸。处于体制下位者,为确保完成这些任务,不得不一级一级的自我加码,最后直至“一刀切”,譬如,禁止外地群众返乡。其目的就是防止其他地区的常住人口往自己这里跑,加大疫情扩散的风险敞口,进而增加自身的责任和仕途风险。

理解了这两点,我们再来系统地分析“在贯彻落实政策的过程中,为何常常会出现‘层层加码’乃至‘一刀切’现象”,也就容易多了——在这样一种系统中,地方政务的“输出”主要流向两个方向:其一是对体制上位的各级政务“向上输出”,其二是对体制下位的基层政务和社会“向下输出”。在前述这种压力型体制张力,和基层政务自利性驱动的双重作用下,基层政务的“政治输出”,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对上欺骗、对下压制的双重失灵问题。其中,官出数字、数字出官,虚报浮夸现象,无疑是对上欺骗型“向上输出”的典型。而“一刀切”,无疑是向下压制型“向下输出”的典型。

作者是中国经济学者、财经专栏作家

在这种自上而下索取资源的压力型体制下,地方政务既要确保国家在地方的两个目标——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和经济资源的汲取——的实现,又要充分面对自身难处,确保自身的正常运作和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