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楼故事】 作者/孤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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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故事，以第一人称记录
半夜的时候，一阵呻吟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伸手打开床头灯，只见身边的老公李大同，正捂着肚子痛苦地喘着粗气，大滴的汗珠沿着他额头流到枕头上。
我赶紧摇他肩膀，问他怎么了？
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呻吟着让我快打120。
看到李大同的样子，像是很严重，怕到医院自己一人照护不过来，我打了120，又给住在不远的大姑姐打了个电话。
到医院，检查折腾了半夜，李大同得的是胰腺炎。
我跟在医生的身后问病情。
医生说，现在得这病的人多，主要是大鱼大肉吃多了。
我又问，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胰腺炎要做手术，治疗时间比较长，所以费用也比较高，估计二三十万吧。
我顿时像是被抽去筋骨似的，身子一下子瘫软。脑海里只盘旋着三个字，怎么办？
平日里，最喜欢对我家大小事指手划脚的大姑姐，此时却眼看向别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我和李大同是二婚。
我结婚早，那时年少无知，我的前夫就是个混蛋。吃喝嫖赌出轨家暴，我和他离婚后没几年，他就因罪被判了无期徒刑。
我和前夫有个儿子，跟着他爷爷奶奶。
据李大同说，他也是因前妻出轨而离婚，女儿跟着前妻，他负责生活费和学费。
第一次见李大同，我就知道，他会做饭。
那天，我在客厅和他家里人说话，他一人系着个花围裙在厨房挥刀舞铲。没多长时间，十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就铺满了桌子。
和前夫过了十来年，从没吃过一次他做得饭。我当时还心中窃喜，这也许是老天爷看我可怜，让我下半生终于能被人疼爱。
李大同会做，也很会吃。尽管不富裕，可不妨碍他顿顿吃肉，天天喝酒。
记得刚和他结婚的那年，他听说我姐家是养鱼的，竟要到我姐家佘一百斤鱼，拿回来腌腊鱼。
被我一顿怼，才没去丢那个人。
我和李大同，相识四个月就领证结婚了。
那时我离婚没房，住在单位宿舍好几年了，而当时我上班的单位，又濒临倒闭。
我看着他话不多，人也老实，自己有房，还有辆半挂车，于是就匆匆扯个证搬到了他家。
婚前，李大同信誓旦旦地保证，让我来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
可婚后我才知道，这就是一句空话。
他哪有什么钱财供我掌管，他既要还买半挂车的外债，又要供女儿学费和生活费。我能掌管的，只有自己的那份工资。
他自己从没往家拿过一分钱，反而还怪家里的伙食差。
说什么，要留住老公的心，必须先抓住老公的胃。那意思就是让我给他买好的吃。
毕竟是二婚，有时我自己想想，也觉得不舒服。
但他总说，等他女儿大学一毕业，他的外债还清了，情况就会好了。更何况，话虽没明说，但毕竟我是住在他的房子里。
我也只有自我安慰，谁一生没有难过的时候，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俩人不吵不闹，彼此真心，慢慢会好起来的。
我每个月的工资，除去我俩的吃喝家用，紧紧巴巴也存不下几个钱。和他一起两年多，我也才存了四五万。
这些钱，即使我全部拿出来，也不够他的医药费啊。
再说，我最近也有个大事要用钱。
就在李大同发病的前几天，我接到儿子他爷爷的电话。
前公公说，他们那个村，过不了两年就要拆迁了，现在村里家家都在忙着盖房子。
宅基地也水涨船高，都涨到十万块一间了。
前公婆家，有四间地基。
老两口合计着，觉得儿子判了无期也指望不上，就把宅基地分做两份。
一份他们老两口自己盖，将来拆迁补偿分了房，如果儿子有机会出来，就留给儿子了。另一份两间，就分给我和孙子。
前公公希望我趁机会把房子盖起来，这样，我也有房，他的孙子也有房了。
前公公急急忙忙，让我这两天赶快拿主意。趁这段时间，村委会管得松，抓紧时间把房子盖起来。他帮着找施工队。
接到电话，我很高兴。自己这么多年，我不就是盼着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那时，前夫整天混在外面，出轨家暴，自己忍辱负重拖了好些年才离婚，就是因为自己没房，没地方去。
还有，我如果有房，怎么可能舍得把儿子留给他爷爷奶奶呢。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何况自己盖，比买商品房划算多了。如果搬迁，按一比二的补偿，那以后还能多赔点。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和李大同结婚时，我手里有十来万。是我离婚后那几年，省吃俭用才存下来的（这个钱我没告诉李大同）再加上这两年存的，能有个十七八万。
农村自家盖房便宜，这十七八万，盖一套三层两间的房子，应该没问题。这么好的机会，傻瓜都不想错过。
接公公电话的时候，李大同就在我旁边，他也挺高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吞吞吐吐地问我，家里有这些钱吗？
当时，我多了个心眼，告诉他家里没钱，我得去借，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本来嘛，我也没说错，这些钱里没有一分是李大同的。
他笑了，高兴地说好。
结果，他下午去了趟大姑姐家，回来就变卦了。
理由是，他女儿上大学需要用钱，他买车欠下的外债也要还。我如果盖房又要借债，负担太重。
他还说，咱又不是没房住，不如把两间地基卖了，拿回二十万，把他的买车的债还了。
我知道，这又是大姑姐给他出得主意，大姑姐一向喜欢插手我家的事。
她总觉得，我和李大同是二婚，不可靠。不管啥事，总是给李大同出馊主意。处处都是维护李大同的利益，算计我。
而李大同却偏偏啥事都要跟她说。所以，我家里的大事小事，大姑姐没有不知道的。
为这，我没少说过李大同，也觉得他太不像个男人。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他们姐弟又想出这个馊主意算计我，太欺负人了。
我那天也是真恼了，心中的火苗蹭蹭地窜。
啪地一拍桌子，我冷笑质问：
“李大同，我跟你过了快三年，你拍拍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往家拿回过一分钱？家里的吃喝拉撒都靠我，你还想用孩子爷爷给我的地基卖钱，给你还账，亏你家想得出来！我告诉你，这房子我盖定了，咱俩要是不能过，就散伙！”
李大同看我生气了，磨磨唧唧半天没说话，最后来了句：
“你要盖你就盖，反正我没钱，你可别指望我！”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得我透心凉。
只是没想到，这房子还没动工，李大同倒是先犯病了。
天亮后，我让大姑姐帮忙照顾李大同，说回家去筹钱。
回了家，我找出藏着的那两张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说真的，如果这十七万都给李大同交了医药费，我真舍不得。毕竟，这里没一分是他的钱。
而且，都给他交了医药费，我拿什么盖房子？
可是，在这个当口，要是盖房子不给他治病，我又实在做不出来。毕竟，我们是夫妻，我总不能这么无情啊。
经过一番考虑，我想到了折中的办法：房子不盖三层了，只盖两层！
剩下的钱，也能有个五六万吧，别管这钱是婚前还是婚后的，是不是他的，都给他！让他先把手术做了。不够的，看他家人能不能再借给他点。
至于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我继续陪他还账。
想到我的房子，也只能眼看着拆迁时损失了。我安慰自己，钱财是身外物，只要人平安就好，毕竟，我们是夫妻啊。
有了决定，我心里顿时轻松。
顾不得折腾大半夜的疲倦，我洗把脸，就给单位同事打电话说好话调班。又急急忙忙出门买菜回来做饭。还得给他收拾些住院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中午，我做好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米饭，保温桶装着，送去医院。医生说了，他现在绝对不能大鱼大肉，一定要饮食清淡。
因为不熟悉，我走错了，都过了病房门口，却没进去。
就在我想转回头的时候，就听见大姑姐在和人说话。
我隔着门上的玻璃瞄了一眼，是李大同的女儿敏敏和他前妻来了。
中午，同病房的人都不在，屋里就他们一家人。
我正要进门，就听见李大同说：
“敏敏啊，也不知道我这病还能不能好，我怕万一，给你交代几句话，你要记住了。”
我停住脚步，没再往里走，站在门外，隔着拉了一半的门，仔细听他们说话。
李大同说：
“这几天，我就把房子先过户给敏敏。还有，我一直骗她说车是借钱买得，要还账。所以结婚这几年，从没给过她钱。钱我都存起来了，密码是敏敏你的生日，那卡放在家里怕她看见，在你姑姑那放着呢。”
大姑子说：
“是的，反正早晚都是敏敏的，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让她拿钱给你治病，拿不出钱，就逼着她把地基卖了。
她还想盖房子？那块地基名义上是她前公公的，人家给也是给孙子的。就是盖上房子，你能捞着什么？还得陪她还账。趁这机会，逼她把地基卖了，给你治病！”
李大同的前妻也开口了：
“姐说得对！这房子过户的事，得赶快办，我现在就去咨询咨询，看怎么办。“
我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闪进斜对面的茶水房，我扶着放饮水机的台子，好半天缓不过来。
不一会，我就透过茶水间门上的玻璃，看见敏敏和她妈从病房里出来，俩人脚步匆匆的下楼走了。
回想跟李大同这两年，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自己是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可他咋能这样对我呢！
他在外跑长途，我为他牵肠挂肚地担心安全。
我自己平时在家省吃俭用，连斤肉都舍不得买。他要回来，我却下班就跑菜市场，买鱼买肉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而自己所做得一切，人家当作理所当然，没一丝一毫感恩不说，还各种算计索取。
本来我和大姑姐说好的，下午过来。可我就是担心李大同的病，想着早点把钱交上，就能早一点安排给他做手术。
所以，我才不顾疲倦，跟同事换了个班，大中午跑过来送饭。
刚好，就让我亲耳听见了李大同一家的算计。
这大概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不想让我这老实人再受欺骗。
我抹干净眼泪，走到走廊尽头，给前公公打了电话，叫他赶紧找施工队，房子盖三层。
镇定了一会儿，我若无其事地进了病房。
大姑姐和李大同，同时盯着我问，钱带了么？
我一脸无奈，说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这两年疫情艰难，谁有闲钱借人啊。没借到！
李大同赶紧问：
“那你手里呢？家里就没一点存款？”
我脸一沉，答道：
“你这话说的！自从和你结婚后，家里里里外外，连卫生纸，都没见你买过一包，吃喝水电都是我出的。我一个月不过四千多的工资，怎么可能存的下钱？你想什么呢？”
大姑姐一脸苦相，故意沉吟着说：
“那就只能把你儿子爷爷给得地基卖了，要是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我冷笑一声：
“这事你们怎么说得出口？人家他爷爷说了，那是给孙子的，只能盖房不能卖！”
大姑姐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什么意思，那你就不管了？大同和你是夫妻，你有这个责任给他出钱治病！”
我狠狠地盯着大姑姐，指着李大同说：
“你说得不错，我和他是夫妻，我有责任出钱给他治病。可你问问他，他又给我尽过什么责任？再说了，就算我想出钱，我也得有钱啊！他生病，自己都没一分钱？我养着他吃喝，又哪来的钱？”
靠在床头的李大同看看大姑姐，又看看我，低下了头。
大姑姐却撒起泼来：“那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们是夫妻！”
我冷笑一声：“既然说我们是夫妻，那我就做主，把我们住得房子卖了，或者把车卖了，毕竟治病重要！”
“不行！那是李大同婚前的房子，是要留给敏敏的，你没权利做主。”
我笑了：“那不就得了，李大同就算没钱，也还能卖房呀。既然是敏敏的房子，那就让她出钱给爸爸治病，伺候她爸爸住院吧。”
说完，我看都没再看病床上的李大同一眼，扭头就走出了病房。
后来，李大同还是自己出钱，交了治疗费，毕竟，比起钱来，命还是更重要。
他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他女儿也就在李大同做手术那天，守了一天。
请了几天的护工，还把李大同心疼的不得了。刚能扶着床颤颤巍巍下地，就赶紧打发了护工。
大姑姐几次打电话，我说自己脚崴了，动不了，一次没去看，也不想看到他。
这期间，我的新房子也快盖好了，两间三层共计一百八十多个平方，宽敞明亮。
我先简单地装修了一层，准备和李大同办完离婚手续，就搬进去住。剩下两层，也不急，慢慢存钱再装修吧。
李大同出院一进家，我就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做了三年夫妻，你不曾给过我一丝真诚，凭啥就要求我陪你患难与共呢？离婚吧！我不和你过了！”
他低垂着头，苦着脸，放在腿上的两手交叉在一起，不停地搓着。
那副模样，乍看，他真的是个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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