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冰凉触感惊醒的。
住进这栋两层小楼里，我一直睡得安稳，现下却被这冰凉触感惊醒。
就像一条蛇突然从我身上爬过，令我全身汗毛一竖。
待我睁眼一看，几乎吓死。
我的床前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双臂高抬，缓缓举起一物。
我正疑惑，突然窗外一束灯光照进来，我看清了黑影，也看清了黑影手里高举的东西！
是秦飞妈，她手里高举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那冰凉触感是她手里的刀轻轻点在我的腹部，以确定下手的位置！
秦飞妈嘴里念念有词，脸色阴沉，一双眼灰蒙蒙的，似两颗死鱼的眼珠子。
我尖叫着滚下床，秦飞妈一刀落空，劈在被褥上。
见我躲开，秦飞妈转而怒视着我，黑暗中我仍能感觉出她一双眼里瞪出的怒火。
秦飞妈嘴里念念有词，举刀又劈过来！
“妈！你干什么！”我一声爆吼，同时又滚向一旁躲开她。
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接着灯光一亮，秦飞出现在门口。
他大叫着扑向他妈妈，嘴里叫道：“妈！你怎么还没睡觉！”
秦飞下班回来了，刚刚车窗外亮起的灯光是秦飞的车灯。
只见秦飞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妈妈，两手握住他妈妈手里的菜刀，并在她耳边轻声央求道：“妈，这个不是，不是...我带你去找，好不好？”
秦飞妈盯着我看了半天，缓缓道：“闺女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然后，她乖巧地跟着秦飞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跟了过去。
我看到秦飞将他母亲哄到床上，然后冲了杯牛奶，往杯子里丢了两粒药丸，晃了晃杯子，哄着他母亲喝下。
没一会儿，秦飞妈就闭上眼沉沉睡去。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等着秦飞给我一个解释。
秦飞转身看到我，上前紧紧拥我在怀里，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对不起，白曦...”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定定地看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
秦飞的出现，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时间节点。
那时姐姐一家带着我妈举家搬离，我决定留下来。
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我当初进新公司的面试官。
从陪我加班，到牵了我的手，一切水到渠成，我几乎没做任何拒绝。
秦飞很好，他从不追问我的过往，只规划我跟他的未来。
见过秦飞的母亲，办过订婚仪式，我和秦飞来往更密切，甚至住进了秦飞家。
秦飞家除了他妈妈住着，还有一个萍姨。萍姨在秦飞家帮忙做饭打扫卫生，早上来，晚上走。
秦飞说他妈妈心脏不好，需要静养，干不了活，便请了阿姨帮忙。
在家时，除了饭点，秦飞妈很少出现，基本上是安静地呆在房间里听广播剧。
我问过秦飞。他说他妈妈不善言谈，喜欢独处。
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也确实如此。
我们办了场旅行婚礼，旅途异常愉快。
回来后，秦飞给我请了两天假，要我在家好好休息，他则早出晚归继续上班。
一日，秦飞说他加班，让我务必转告萍姨。
我口中应着挂了电话，心里觉得奇怪，他加班，为何要务必告诉萍姨？
萍姨在楼下忙碌着，我下楼告知萍姨秦飞加班的事。
萍姨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回到房间。
不多时，我听见萍姨也上来，进入秦母房间，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直到秦飞回来，萍姨才出了房间，走进夜色匆匆离去。
临窗而立，我看着萍姨离去的身影，嘟囔道：“她干嘛非要等你回来才走？”
秦飞从身后抱住我，说道：“怕你没人照顾，我和她交代的，必须交接好才行。我不加班，到点回来的话，她可以按时离开，如果加班，她就需要等我回来才能离开了。”
我想起来，确实如此，秦飞不加班的话，萍姨基本会在秦飞回来之前的固定时间离开，又会在早上我醒来前到来。
我心中一暖，嗔怪秦飞把我当孩子。
对秦飞的体贴我很是满意。
住在这里，秦飞妈多数时间是温和安静的，她从不打扰我，甚至都很少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听到秦飞向他妈妈交代过，说我性沉话少，不喜欢聒噪，叫她尽量不要打扰我。
这种状态令我感觉很自在。
过了两日，我打算回去工作时，秦飞建议我可以远程办公。
作为一名社会记者，完全可以把电脑带回来整理素材，写好稿件再提交过去就行。
申请通过后，我开始白天出门采访做记录，晚上回来电脑整理，呆在家工作，必要时才回到单位。
秦飞仍是早出晚归。
那日，他又要加班，再次提醒我，要告知萍姨。
我口中应着，心里笑他未免觉得我太娇气了。
这一次，我没有告诉萍姨，到了点，萍姨收拾好便离开了。
晚上，我早早睡下，秦飞妈妈的房间也是安安静静的。
睡意袭来，我似乎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被惊醒时，就发生了刚刚骇人的一幕。
我态度冷硬。
秦飞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忘了告诉萍姨，说我加班的事。”
我突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秦飞这才告诉我，他妈妈有精神分裂症，需要定时吃药。
尤其是晚上，必须加一粒安眠药，保证她能安睡，否则失眠的她症状会加重，眼里看到的都是她憎恨的人和物。
只有定时定量的服药，秦飞妈才能保持安静乖巧。
我这才想起来，婚前同秦飞妈少有的几次见面，她都是脸上挂着笑安静地坐着，几乎不说话。
突然，我又想起一件事，崩溃道：“所以秦飞，我们的订婚仪式举办得极其简单，婚礼也只采用了旅行结婚。是因为，你害怕你妈妈的病暴露出来，是吗？”
秦飞艰难地点点头。
我愤怒地质问秦飞，为何之前不跟我说，害的我今天差点被他妈妈拿刀砍了。
秦飞尴尬地解释道：“曦，如果你知道我妈有病，你会同意跟我在一起吗？或者，会同意她跟我们同住吗？”
我瞬间意识到，从一开始，我就慢慢地沉进了一张网里。
这张网以爱之名织就，早早就等着捕捉我。
我扭头就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秦飞追过来，惊慌失措地呆在一旁。
我收拾衣服，他就拉着衣服问道：“白曦，你要干嘛啊？我保证，以后叫萍姨住在这里，我妈永远不会犯病来伤害你！我错了！”
我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那是我嫁过来唯一带的东西。
秦飞拉住我的衣角哀求道：“实在不行，我把我妈房间锁好，不叫她出来行不行？”
我一把推开他，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你不该向我隐瞒的，如果我今晚死了，你秦飞就是共犯！”
秦飞被我推的后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眼里满是不舍和懊恼。
我从衣柜里拣出自己带过来的衣服，秦飞给我买的我没有拿，包括化妆品和包，都只带走我自己买的。
秦飞在一旁一脸痛苦状。
“白曦，你不要这样。我错了，但我是真的太爱你了，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拒绝我...”秦飞苦苦哀求着。
闻言我红了眼眶。
相处这么久，一直都是秦飞迁就我照顾我，但我接受不了欺骗。尤其，是从一开始就精心策划的欺骗。
这个欺骗差点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我强忍着怒火，边收拾东西，边平静道：“我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如果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我会回来找你。如果不能，那我们就好合好散。”
“白曦，你不要离开我…要么…我把我妈送到精神病院去，行吗？”秦飞痛苦道。
我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盯着秦飞，没想到他为了挽留我，竟然愿意送他妈妈去精神病院。
我没有同情他，凶狠道：“你还是不明白！你就不该骗我！你差点害死了我！”
“我怎么来的怎么走，冷静几天再说吧。”
我收拾好行李箱，推开秦飞，径直下了楼。
秦飞跟在身后，追到楼下大厅，见我去意已决，他抱头蹲在大厅里，闷声看着我开门准备离去。
门一打开，只见外面夜色朦胧，凉风吹来，我深吸一口气，抬脚准备离去。
突然，我只觉胃里一阵翻滚，连忙弯腰扶着行李箱，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口吐出来。
我缓缓蹲在地上，接着又呕了几声。
秦飞闻声连忙上前，拍着我的背，见我呕吐，转身去倒了杯温水递给我。
我吐得难受，接过水漱了口，感觉稍微舒服一点。
刚准备站起来又觉得头晕眼花，秦飞扶着我说道：“外面有风，先回去坐一会儿，歇一歇再说吧！”
秦飞扶着我回到大厅的沙发上坐下，恶心感又泛了上来，秦飞连忙捧着垃圾桶递过来。
他神色始终小心翼翼的，又异常期待。
“你身体不舒服，那就明天再走吧？”秦飞柔声道。
好转后，我仍坚持起身离开。
秦飞只好一同跟出来，说要开车送我。
我没有拒绝，同他一起上了车。
途中，我又再次呕了起来，秦飞紧张不已，径直驱车奔向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在医院里，我们得到一个消息，我怀孕了！
我愣住了。
秦飞先是一愣，继而欣喜不已，他一把抱住我，激动道：“曦，我们有孩子了！”
我还没准备要孩子的。
我用了几年时间，才一步步谋划到此，令世人从我身上忘记妈妈和姐姐，以为我生来就是孤身一人。
也是因为如此，秦飞招聘我时，对我格外照顾，与我牵手后更是对我格外心疼，誓要给我一个家。
可我不敢贪恋。
姐姐从怀孕到爬出深山，那么艰难才走到姐夫身边，现下狱中的魔鬼还没出狱，我还不敢保证姐姐的万分周全，我自己又没做好打算，怎么敢早早怀孕？
我扭头逼视着秦飞的双眼，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即使情到浓时，我也会注意的。
秦飞脸色一红，低声道：“没有哪种方法是百分百的，白曦，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秦飞，一字一句道：“我跟你说过，我还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秦飞面色一滞，盯着我看了两秒，然后缓缓道：“白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仍狠狠逼视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秦飞咬咬牙，转头问急诊科医生，早孕得看哪个科，打胎又得看哪个科。
急诊科医生一一回复后，淡定地回道：“你明天再来吧！”
回到车里，秦飞要驱车回去，我不同意。
秦飞终于咬牙道：“白曦，家里就我妈一个人，萍姨不在，我得回去的。天亮后萍姨来了，我再陪你来医院好不好？身体是你的，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孩子要不要你说了算，好吗？”
秦飞的要求不算过分，我便点头同意了。
回去后我在大厅沙发上睡下，秦飞坐在一旁守着我。
看着他的身影，我叹了口气，闭上眼不再看。
我沉沉睡去，梦里在纠结这个孩子的去留。
不知何时，我醒来，身上盖着被子，四下仍是昏暗一片。
我心想，难道天还没亮吗？
我起身查看，这才竟觉异常。
我睡的不是沙发，而是一张床！
四周也不是楼下大厅，而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里竟没有一丝亮光进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