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叫魂吗,肯定不陌生,我亲身参与过一次,夜晚正黑跑到坟地,叫魂人扯着嗓子喊,我低头却看到,坟前的墓碑上,不知什么时候刻上了我的名字。
叫魂一般分为两种。
一是小孩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受到惊吓,变得痴呆,又或者遭受什么怪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通常也会怀疑被施了阴法,勾走了魂。
另一种是,老人们状态急剧下降差不多要去了,怀疑是已经被勾了魂,叫魂人此时插一手,说不定能扭转局面,给老人多添几年阳寿。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基本每个村里都有那么一个能人,自述长了阴阳眼,通两界,日常就可以看到那边“人”,在我们村,大家都叫她安婶。
说起来,村里人对她印象是由坏变好,但我相反,一直很讨厌她。
安婶和一个有点姿色的妇女(就叫杨花嫂吧),两人一起逃难,走到我们村实在没力气了,晕倒在村口。
我家门前小山包的顶部有个水塔,本来是旱年储水用的,荒废很久了,村委把她俩安置在那,里面铺些干草,再垫着薄毯子,就算是有个睡觉的地方。
安婶很勤劳,在山坡垦了块田,自己种蔬菜,白天又去两公里外的烽火山捡干柴到集市上卖,可以自足但也很清贫,杨花嫂不一样,吃不得苦,经常去我家门前池塘里偷鱼。
那片池塘是军叔承包的,他抓到杨花嫂也不说些什么,两人久了就眉来眼去,所以这个时候村里妇女很讨厌她俩,其中尤以军叔老婆为盛。
杨花嫂广开大门,那些男人白天去塔里,并且非常有默契的各自错开,闲言也在妇女之间传开,说我们村建了个水塔窑子。
安婶对这些是一无所知,原因在于她白天往返烽火山和集市之间,基本没时间回家,也没有见着村里妇女面的机会,所以闲言就像不存在一样。
那些被波及到的妇女再也忍受不了,决定反击,用零食作为报酬,吩咐我们小孩晚上抱团去水塔装神弄鬼,在周围弄出些响声,摇树,砸瓶子。
还有更绝的,当时我跟我妈说的时候,她都笑到肚子疼,有人拿着收音机,在水塔外放着鬼片里的叫声。
杨花嫂被吓得不轻,但对安婶没什么影响,她在晚上跟在白天没区别,每次遇到我们搞鬼,都能准确知道大家躲在哪里。
故意走到跟前,当作我们不存在,骂些难听的话,诸如有人生没人教的小畜生之类。
军叔的儿子不服,站出来回骂,把他妈教的话都倒出来,诸如杨花嫂不要脸,勾男人不怕鬼缠身吗,外乡人滚出去之类。
第二天,安婶到村里质问,妇女们正打算到村委告状,说杨花嫂破坏村风建设,安婶不自觉,和荡妇住一起迟早也保不齐下水湿了鞋。
安婶把杨花嫂抓来,杨花嫂一五一十全招了,安婶二话没说,亲自把塔里的锅碗瓢盆全砸了,刚定做的木柜床椅用斧子砍烂。
又把几个月来砍柴捆草攒下的钱塞到杨花嫂怀里,让她走,如果胆敢回来,即便是坐牢,她也要亲自编上竹笼,把杨花嫂塞进去浸入池塘淹死。
对于安婶的大义灭亲,村里人都表示满意,这也是我之前说的,大家对安婶的印象又变好了。
水塔的家没了,安婶去了烽火山,在那里遇到了她的丈夫大顺。
大顺叔家住在山上,附近都是坟墓,他念过几年书,会写字算账,因为一只眼莫名瞎了,被同学们笑话,背地里传他是坟口的孩子,看多了鬼,鬼不乐意,弄瞎了他的眼。
大顺叔一气之下罢学,在家里种菜养猪,直到烽火山不准砍树后,村委看他住山里得了地势,便委托他看护树林,给发工资的那种。
安婶和大顺叔婚后多年生了一个儿子,但不到一岁,患了怪病夭折,半年后,大顺叔也在某晚和一群偷树的搏斗,从山上滚下来摔死了。
偷树的那些贼杳无音讯,大顺叔是他杀还是意外基本无从查起,只是安婶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在后来那次我们一起去叫魂的经历中,发生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后面,我会详细讲这一点。
2.
我妈说那之后,安婶锁了山上的屋,离开了我们村,半年后又回来了,换了一种身份,懂阴阳事的叫魂人。
她重新出现在村里,头发半白,右眼眼珠不再是黑的,而是一种浑浊的白色,村里老人一看,心里门儿清,那是阴阳眼,看不见人间事,专看阴间物。
她曾经就在我家门前,往远处山上的坟头眺望,时不时摇头,烧了些纸钱丢到沟里。
刚好碰到我高考结束回家,对我说,门前小山包里的先人出来了,还与我擦肩而过,回头仔细看了看我,又都纷纷抢钱去了。
说得我一身冷汗,心里发毛,这也是我为什么讨厌她,真想骂几句老妖怪着疯了乱讲些什么,但碍于奶奶与她要好,不理会就完事了。
此外还有,我堂弟也被她叫过魂,那是某天下午放学,堂弟回得很晚,在池塘那边就看到屋里点了灯,奶奶拿着笤帚在等他,回到家还没等到开打,堂弟往地上一躺,不动也不叫唤。
奶奶赶紧去请了安婶,她一来,没问话没动嘴,就抹了点风油精在堂弟额头两侧,清凉刺鼻,顺便用手在他额头左右对称地揉,好一会儿,都起了脏疙瘩,然后就问堂弟是不是走了夜路。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对我奶奶说,没大碍,一个人摸黑走路沾了鬼,跟着进了屋,就把堂弟魂魄带走了,还好发现得早,之后就吩咐我奶奶去厅堂点上了香。
晚上安婶亲自叫魂,地点是在池塘对面的小山包脚下,她叫堂弟名字的声音,调门上下变化(现在来说,就是有点阴阳怪气),尾音拖得老长,延绵不绝,然后就是:
快回来哟...你别害怕哟...跟着的人不要打扰哟...孩子要回家哟...快回来哟......
堂弟跟我学的时候,奶奶在一旁说跟安婶一模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可能是堂弟当晚听到后,印象过于深刻,他又说自己心里既害怕也不安。
他私下和我说,生病是假的,那天只是贪玩,太阳落山了才想起要回去,怕挨打故意往地上一躺,我说你直接招了不就完事了,还折腾奶奶和安婶。
这小孩还会动点脑筋,虽然生病是假,但安婶说他走过夜路真就有点未卜先知了,乃至于后续带鬼入门他是深信不疑,那次是发现得早,如果下次他可能就被鬼吃了。
第二天堂弟就不敢装病了,甚至每次进屋关门动作都十分迅猛,以期把鬼拦在外面。
后来我去省城上大学,在家里待得很少,听奶奶她们说,安婶有了这个新身份后,在村里变得活跃多了。
村里有家大户,四世同堂,最大的辈儿是位老太太,去世时整好一百岁,葬礼家里给办得很风光,请了全村人吃席。
几个道士在出葬那天拿着桃木剑,上面插着黄符,嘴里念念有词,一顿乱舞,纸钱成灰后,对主人家说到,老人魂已超度,可以上山,便收拾东西走了。
乐队敲敲打打,场面虽然热闹,但局外人颇有微词——没人哭啊,老太太仅有俩儿子,都七十多了,连弯腰烧钱下膝磕头都办不到,坐在椅子上望着老娘的遗像哼唧。
孙子辈都是大出息的人,有在镇上当官的,有在外地做大生意的,也没好意思哭,孙媳妇都是城里人,压根和老太太也不亲,立在自己男人旁边,拿着纸遮掩揉几下眼睛就不错了。
棺木下土,坟头堆起了包,黄纸绕着坟撒一圈,上面压着新土,成堆的花圈摆放了七七八八,他们自家人都准备撤了,这时安婶出场,带着哭腔从远处奔来。
她双脚跪在坟前,头磕在松土上,双手手心朝下压着,敞开了嗓子又哭又唱,那声音仿佛进了土再出来。
据说哭唱的内容就是根据老太太生平编就的,到高潮处安婶手捏拳头往胸口捶去,连带着哭腔在震动,继而撕裂,唱词的最后还婉约批评了几位在场的至亲。
安婶又忽然爬起来,顺着坟头往东边跑去,跪倒在地,头仰看着天,用哑了的嗓子说着,您老走好哟...莫留哟...
然后就晕倒在地。
3.
事后,那家人请安婶回去坐了坐,问是不是和老太太有忘年交,出葬的日子怎么那般痛哭,安婶否认了,转动着她那蒙着灰白的右眼说,她看到老太太在家门口徘徊不愿意走,嘴里还反复念叨儿孙不孝顺。
俩七十多的儿子这才痛哭流涕,对安婶表示感谢,至少当天场面上把这事儿办妥贴圆满了,村里人也看得过去。
不过奇怪的是,之后也有人请安婶去哭丧,她既不拒绝也没明口答应,只是说出葬当天会去看看,如果在场哭了,主人家私下会表示感谢,如果只是立在那看看,也权当是来了位村里客。
所以,村里白事,必能看到安婶的身影,她从最初的藏青色麻布衣,披头半白的枯发,到一身全黑的丝绸布衣,头发挽起插着木色簪子,脸瘦到皮往里边儿陷,右眼还是蒙着灰白(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那是丧尸的眼睛)。
那会她也不过四十来岁,离大顺叔去世还不到一年。
安婶和我家的交集算起来也不少,大多数也是与我奶奶相关。
其中有这么两件事。
一是我爷爷最小的兄弟,我称之为小爹,他的儿子很早就上外边打工(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很多年没回来过,差不多二十多年吧,就算是他爸,我小爹去世,他都没回来。
家里人基本默认这个人是没了,就在我大一上学期,他突然又回来了,据我奶奶描述,是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开着小汽车,打扮时尚且豪气,还带着个漂亮媳妇,听到小爹早已去世,夫妇二人当场痛哭。
驱车到十多公里路开外的镇上,买了很多纸钱和鞭炮,由我奶奶带路,烧给他爸,临走时还说,会回来给小爹立碑的。
坏就坏在我奶奶带路,那会儿她也将近七十,我们这边不管是清明扫墓还是过年上坟灯,妇女是一概不参与的,小爹的坟墓又是和别家的摆在一排,我奶奶哪里记得具体是哪一座。
后来证实是弄错了,我爸那天傍晚放工回来,奶奶让他去坟上看看,回来时我爸脸色铁青,说上错坟了,那一大堆纸钱灰子底下还藏着火星儿,奶奶当时倒在了地上。
那次我印象太深刻了,刚军训完,就把我喊回家,说奶奶快不行了,医院也去过,查不出毛病,在家躺了几天,人看着就不太清醒,见到我就唠叨,说做了好久噩梦,内容是小爹说他缺钱用。
最后还是请了安婶过来,她让我妈拿来一枚铜钱、两个瓷碗以及几捆纸钱,再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没有镶符的黄纸和笔,整整齐齐摆放在两个碗旁边。
然后叫我们出来,要开始做法了,我只记得房间里不断有浓烟冒出来,伴随着奶奶极力压制的咳嗽声,八成是在里面烧纸钱,然后就是安婶带着哭腔的说唱(说实话现在想起来非常喜感,但那会儿大家都很严肃)。
反正是变着腔调问我奶奶发生了什么,了解完前因后果,又说先人莫怪罪,今晚务必回来一趟,容听禀告。
然后打开门,让我们进去,一一磕头,安婶拿着笔,在黄纸上写了很久,然后把纸折好,放在一个碗内,将铜钱压在上面,最后把另一个碗严丝合缝地扣上。
摆在桌子中央,前边儿放置了小的供香台,插上三根。
安婶走前嘱咐我们,今晚香火不能断,隔半个钟烧点纸钱,先人要回来,另外,明早打开碗,取出黄纸,如若上面的字消失了,就代表先人看过禀告表示原谅,可以进行下一步。
4.
那晚,爸妈都挤在奶奶房间里打地铺,轮流起夜点香烧纸,第二天一大早,我也过来了,我妈打开碗,拿出黄纸,上面的字迹确实消失了。
奶奶也松了口气,我爸赶紧去请了安婶,她收了黄纸,让我爸准备好纸钱、烧鸡、白酒等祭祀用品,要两份,今晚和她走一趟,去小爹坟上禀告。
并告诫我爸,办完事要快步回家,路上切莫与人打招呼交谈,因为那会是带着奶奶的魂回家,不宜停留,所以务必白天和附近认识的人家打好招呼。
那晚我爸回来后,也就平安过去了,第二天安婶又来了,与我奶奶单独交谈了几个小时,临走时说没事了,我妈给她塞了红包,还拉扯了许久。
第三天奶奶就能下床了,慢慢调养也就好起来了,说实话,当时惊呆我了。
乃至于那之后,我经常和同学聊起这些事,大家也都爱听,毕竟他们家乡也要叫魂的实例,各自讲得眉飞色舞,传奇十足。
其中有个学心理学的校友说,其实严格来讲,一般农村地区涉及到叫魂的情形,大都是人心理受到了创伤,不管是因担忧、害怕导致的自我抑郁,还是受外物刺激导致的情绪波动。
其结果就是产生过重的心理负担,这时候就需要针对当事人进行关怀和心理辅导,而叫魂人通过一些仪式后,让当事人觉得让他所担忧的事已经被摆平了。
比如和阴间人禀告,然后招魂人进行“专业讲解”和情绪安抚,基本上问题都能解决,这一点尤其能体现在老人和小孩身上。
小孩没有大人经历得多,面对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或者突发状况,产生情绪波动导致心理问题的案例特别多,如果父母安抚不当或者压根就没有这方面意识,大概率会久积成病。
对于老人来说,他们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其他年龄段的人所体会不到的,因正常衰老而带来的身体、精神变化,部分老人确实会求助,甚至可以说,寄希望于阴阳方面的事,求神拜佛啊,驱鬼辟邪啊之类。
从科学角度讲,我觉得这样解释或许没问题,但当时我问他们,那碗里黄纸上消失的字迹怎么解释?
同学们笑我单纯,有人指出,或许安婶手法高超,像魔术师一样,在人眼皮子底下调虎离山,迅速换了个空白的黄纸,又或者那笔上的墨水有问题,字迹会自然消失,这就是所谓的消失笔,某宝一大堆,是专门用来练字的。
⑤
最后再讲讲我亲历的叫魂事件吧,说实话那过程确实足够刻骨铭心,简直是集齐了惊悚、鬼怪、恐怖、悬疑等各大吸睛元素,比往后几年我因欠债急于还钱去火葬场抬尸更刺激。
而且对于村子来说,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那时正值暑假,堂弟和几个同龄小朋友去烽火山上玩,遇到一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据小孩们描述,那是个四脚黑皮肤怪兽,毛像针一样粗,嘴里还有长牙,看见他们就冲过来。
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在树林间乱窜,边跑边叫,被山上守树的大人听到,组织了村民过来营救,六个孩子跑出来了三个,剩下的不知道跌落到哪里去了,其中就有堂弟。
这事在村里炸了锅,据大人们分析,他们遇到的可能是野猪,早就该组织人手杀了这野东西,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到孩子。
村委组织人手上山,大伯、我爸和我都跟着去了,一直找到傍晚,在一条深沟旁边发现了孩子,他们见到人也不叫唤,像傻子一样坐在地上,不断抽泣着。
孩子们身上都没有明显的外伤,就是手臂上擦破了,估计是跑的时候被树枝刮到了。
奶奶可急死了,但堂弟的痴呆劲儿比此前装傻装病可要严重得多,整个人没有精神,眼里无神,盯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娘心疼儿子,抱着堂弟一直哭。
堂弟眼角也淌出了豆大的泪,但就是不知道出声儿,大伯说是真吓到了,奶奶说,赶紧去找安婶吧。
夜晚,堂弟情绪稳定了许多,大娘尝试问问几句白天的情形,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他依然答不上来,只是反复在说,有血,有血。
第二天,安婶来了,简单问了情况,当听到是在烽火山出的事,她当即沉下了脸,表示这事无能为力。
不过,此时由不得她了,另外几家人听说安婶在我大伯家,都跑过来了,要安婶给这几个孩子一起叫魂,安婶本不想答应,但不给说法指定是不行的。
我记得很清楚,安婶脸上流露出极其不愿意的表情,她说,当天正是大顺叔的忌日,一年前大顺叔就是摔死在烽火山上,这一年她都没上山(我忘了说,安婶外出半年回来后,既没有住到山上的屋,也没有回塔里),这辈子也没打算再上山。
救儿心切的那些人哪管得了这些,逼急了说些难听的话,比如当年你逃难来到本村,是谁收留你在塔里,你姐妹做那些伤风俗的事,又是谁继续容下你的。
这些人揭伤疤和割新口子的本事一样大,安婶被逼无奈接下了活,今天傍晚,上山叫魂。
⑥
安婶吩咐各家出一个人跟她一起去,大伯就让我去了。
那个傍晚,村里各户人家早早吃了饭,大门紧闭,我们一行人在安婶的带领下往烽火山走去,那是一段两公里左右的路,按照安婶讲的规矩,我们带好纸钱和香烛,一路走,不回头,不与路人打招呼交头接耳。
到山脚下的入口,也能看见一些坟墓了,安婶叫大家遇坟上香,撒纸钱,她一路禀告,希望沿途先人们行个方便,借路与我们。
就这么走到三个孩子出事落脚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一样是树木环绕,杂草丛生,三个孩子蹲过的平坦处,安婶让随行的人用铁锹铲去周围的草木。
露出一大片土,再挖三个浅坑,找一些小树枝,削尖一端,成三角插在三个坑的前边,把红纸包在树枝外边,形成一个红灯笼,在正中央插入红烛,点上。
我们在坑里烧着纸钱,安婶在周边打转,又时不时双手扶树,头靠在上面,细声说着什么,又时不时朝一个方向,鞠躬弯腰,嘴里依旧不停地嘟囔。
最后,经典的怪调说唱来了,安婶这次喊得比较慢,我依稀听明白了一些内容,大致是先说了三个孩子的名字,他们无心闯入,没有恶意,要是惊扰了各位,多多谅解,还请指出明路。
然后就是高喊孩子们的名字,天黑了哟...回家了哟...你要是听到了...明天就好起来哟...
事情办妥,准备返程的时候,有个人眼尖,趁着暮色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藏着个东西,走进一看,是块布,像是衣服的缺角,上面带着血渍,我当时心里一惊,难道堂弟说的都是真的?
大家都觉得蹊跷,又在附近看看有什么其他东西,发现有一颗大树下面的杂草有些不一样,多是枯了的,用铁锹一铲,才晓得都是盖上去的,压根不是生长在土里。
同行的人顺势铲了下去,挖了半天,发现里面埋了个铁盒,锁住了。几人面面相觑,我也蒙住了,先不管铁盒里是什么东西,就凭这带血的布,背后肯定有不简单的事情。
村委报警了,警察赶到现场,再没发现其他东西,打开铁盒,里面是一个账本和日记本,警察阅读后,由此牵出一桩大案。
我先简单和大家捋一下,账本和日记本都是大顺叔的,账本记载的是军叔偷砍树木的账目,日记本则记载了大顺叔的生活内容。
警察先是抓住了军叔,审讯后,他对偷盗树木一事供认不讳。
根据军叔的交代,村委禁止砍树后,他找到大顺叔,希望可以合作,只要大顺叔让他砍,后续的买卖给大顺叔相应的提成。
大顺叔先是严词拒绝,但军叔以安婶为要挟(具体怎么要挟,我待会细讲),大顺叔被迫同意,但树木变少村委也看得出来。
起初,村委怀疑是大顺叔偷偷砍树,最不济也是工作不力,便严厉警告,若再少树,就开了他,大顺叔找到军叔说了,表示盗木这事儿干不成。
军叔不同意,两人产生了严重分歧,大顺叔警告军叔,要去村委告发他,军叔便不再说什么。
但他密谋着做掉大顺叔,依然靠着偷盗树木这条路,怎么做呢,最开始他们二人就发明了砍树默契,在烽火山约定了三个标的,比如A、B、C。
一般砍树都是晚上去,也不带灯,大顺叔提前告诉军叔今晚自己会在A点附近巡逻,军叔就去其他地方砍树,这样就绝对能和大顺叔错开。
如果大顺叔晚上还遇到砍树的,那一定是村里其他人。
⑦
大顺叔摔死的那晚,军叔提前就知道大顺叔在哪里巡逻,所以带着几个人直接去了,大顺叔依然以为是村里其他人,就警告了几句,结果对方不听,摸黑发生了推搡和斗殴。
在破布的血渍里,检测到了军叔的血液,他无法抵赖,最后承认自己趁黑杀了大顺叔。
开庭那天,我特意去了法庭旁听,就是想知道军叔为什么能以安婶威胁大顺叔,在提供证据的过程中,公诉人念了以下几段大顺叔的日记:
某月某日,姓但的(军叔全名叫但军)找我,要我和他一起偷偷砍树,他负责运输和销售,事后给我分成,我怎么可能答应,这个人真是胆大包天,违法的事也敢做,于是就打发他走了。
某月某日,姓但的缠了我一周,反复说,我今天和他吵了一架,叫他不要像狗一样缠着我,这个杂种生气了,说如果不答应他合作的事,就把安妹(就是安婶)卖淫的事说出去,让她臭了名声。
草他妈的,这人真是阴险,臭不要脸!
某月某日,心里郁闷,喝了很久的酒,姓但的今天给了我钱,我甩手没要,看到那些被砍掉的树真是心痛,怪我,我没用,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难受,安妹,如果我哪天出事了,你记得要常来看我。
某月某日,村委找我谈话,说最近在山里发现了一些木墩子,问我是不是砍树了,我说没有,又问我是不是晚上偷懒没去巡夜,要是再发现树少了,就撤了我的职,那我吃什么呢,真是他娘的憋屈,安妹,如果我哪天出事了,你记得要常来看我。
某月某日,和姓但的大吵一架,我已顾不得情面,讲清楚了,要是他不收手,我就去村委告发他,姓但的说明晚最后一次,我只能答应,安妹,如果我哪天出事了,你记得要常来看我。
当时法院宣判,军叔以偷盗树木,故意杀人等数罪并罚,死刑。
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当初不是只有杨花嫂做那种事吗,军叔为什么说安婶也有问题。
关于这点,我想,你们知道真相,肯定会和我一样感到愤怒吧。
确实,杨花嫂白天在塔里跟村里的男人做那些事,安婶在烽火山砍柴捡草,确实不清楚,也绝对参与不了。
但那些男人里有军叔,他教唆杨花嫂晚上给安婶下迷药,然后自己偷偷潜入塔内......
在公开的大顺叔日记里,第二段,我其实略去了部分内容,大意是大顺叔对安婶的为人一清二楚,包括她大义灭亲也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军叔一开始以安婶卖淫威胁他,大顺叔一点都不信,直到军叔准确说出安婶身上有几颗痣的时候,大顺叔几乎陷入了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