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季顺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在他之前，我谈过三次恋爱：
初恋是在大学，对方是我的学长，恋爱关系维持了一年，就因性格不合分开了；
毕业前在一家公司实习时，带我的同事成了我的第二任男友，后来他被外派，受不了异地恋，我提出了分手；
第三次恋爱谈得最久，四年的时间，我们做了恋爱中的男女能做的任何事，也同所有情侣一样，时间长了，感情淡了，然后不了了之了。
空窗了一年后，我遇到了季顺。
他比我小三岁，长得很清秀，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稚嫩，举手投足散发着一股张扬。
季顺先喜欢上的我。只要找着机会就会制造和我偶遇的机会，他是很懂女孩子心思的，一字一句的赞美总会恰如其分地说到心坎上，再搭配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很容易使人沉迷。
我不接受他，一是因为他年纪小，二是总认为他是孩子，心性不定，口头上的喜欢我可能图的是一时的新鲜。
直到有一天在公交车上，他当众抓住一个偷袭我的咸猪手，然后微笑着对我说：“别怕，我会保护你。”我才相信，他或许是真的喜欢我的。
二、
如今名正言顺了，季顺化身成了一只小奶狗，得空便缠着我。
我稍微板起脸，他一秒钟恢复正经，像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笑了，他便得意了，摇着尾巴千般地讨好。
这是以前的恋爱中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被人肆无忌惮地宠着，被人需要着，我渐渐迷恋上了这样的被宠和被需要。
毕竟季顺年轻，有着男人还未来得及磨灭的天性和渴望，特别是对某方面的需求上。
在我们确定关系不到三个月，他便向我提出了同居的要求，理由是能更好地互相照顾和更深入地了解对方。
一开始，我没答应，但耐不住他日复一日地磨，坚持了两个月后，我松口了，退掉了出租房，搬到了他的公寓里。
那时的我其实没想得太远，现代的情侣嘛，有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只是早或晚的问题罢了。
我不保守，男欢女爱的事情看得通透。
和季顺同居，没有我想象中的难，反而有些意料之外的美好。
季顺心思简单，相比起他来，我反而有些沉稳得过了头。在他的带动之下，我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每天都会有新鲜的东西出现，乐此不疲。
季顺对生活的要求也不高，我也不擅长家务，所以我们俩过日子，没有那么多的狗零鸡碎的事，看得过眼就行了。
同居了差不多一年，我习惯了彼此的生活节奏，也习惯了生活中有季顺的存在，也习惯了天天被新鲜事物轰炸所带来的喜悦感。
我发现，我爱上季顺了，甚至可能比他对我的喜欢还要多。
我开始构思起我和他婚后的生活了。
季顺是可以结婚、然后共同生活一辈子的对象吧。
尽管他仍然有不少的缺点。
比如，他喜欢打游戏，有时一打就是一个通宵；
比如，他也喜欢和朋友去酒吧喝酒聊天，每次都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然后抱着我傻笑；
又比如，他从来不会考虑得太长远，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可是，在爱的面前，再多的缺点也被认为是情调、是个性。
三、
恋爱一年半，我30岁、季顺27岁了，周围同龄的朋友和原来的同学相继进入了婚姻的殿堂，只有我，还在谈恋爱。
我也想结婚。
我隐晦地向季顺提出结婚的事情。
他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回我：“好，过几年我们就结婚。”
过几年？再过几年我都30好几了！
“等不及了啊？那就再过两年好不好？就两年。”
再过两年，我好像有了点盼头，私底下开始做起了结婚的美梦，拉着他一起规划着未来生活的蓝图。
“我们去看看房子吧，要结婚还是得有自己的房子吧。”我拿回一叠户型图，摆在他面前。
季顺捧着手机，看都没看一眼：“太早了吧，到时候再说。”
“我们婚后去哪里旅行？你想去哪里？”
“你决定就好。我正忙着呢，对面要攻我们的塔了。”
“你喜不喜欢孩子？”
“也喜欢也不喜欢。”
“那我们以后要不要孩子？”
“你想要就要吧。”
“那要几个孩子呢？”
“这事早着呢，你想那么远干嘛？别想那些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每次我提起婚礼、未来，季顺总是心不在焉，或者是用其他的话题转移开，根本不给我深谈的机会。
我不以为然，可能是我自己太着急了吧，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水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
现在再回想起来，在我和季顺的交往过程上，结婚是我提的，未来的构想也是我提的，他从头到尾没有提过。
四、
在一厢情愿的期待中，一年半很快过去了，两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你当初不是说过两年就结婚吗？现在快两年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迫不及待地追着他问。
“结婚啊？好，我回去和我妈商量一下。”
说起季顺的妈妈，我只是耳听过，没有亲眼见过。
我和他在一起这几年，他妈妈从没有来过，我也没有去过他家。
“我妈妈这人，脾气有点怪，不好相处，你能不去就不去，免得心里不舒服。”提到季顺的妈妈，他总是这样回复我。
可是，都快结婚了，还没有和未来婆婆见过面，礼数上也过不去吧。
“这样，我先回去和我妈说一下结婚的事，然后再约个时间让你们俩见个面。”
季顺回去了，然后回来了，他没说和他妈妈谈得如何，我问，他也避而不谈。
“你别问了，该结婚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表面上看，季顺从家里回来后没太大的变化，但还是有一些小的不一样。
以前，他妈妈可能一周给他打一次电话，接电话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避着我。
可这次回去后，他妈妈几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不管是接电话还是看信息，他都故意把手机拿得远远的，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
我知趣，毕竟人家母子之间，总有一些话题是我不应该知道的。
眼看两年之期转眼就要到了，我愈发地心急，他却是比以前更不上心了：“最近我工作太忙，可能要拖一段时间了。”
拖了一段时间，我再问。
“再等等，不急。”转头，又开始打游戏了。
两年过了，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如愿结婚。
五、
32岁那年，我意外怀孕，心想，既然有了孩子，这婚总该结得成了吧。
季顺却难得地表现出了男人干脆决绝的一面：“先打掉吧，没结婚就有孩子，说出去不好听。”
我冷眼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啊，我也不想这样，不是我们还没有结婚吗？”季顺急了，辩解道。
“那你想过和我结婚吗？”
“我，”季顺愣了一下：“唉，不是我不想，是我妈不同意。”
季顺的妈妈不同意？她为什么不同意？她从来没有见过我，为什么就会不同意呢？
“她也没什么坏心，可能是觉得我年纪小，照顾不了家庭。”季顺解释道。
呵，要等男人自然成熟，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有几个男人，不是在成家立业中渐渐有了担当的？
这解释在我眼里是说不通的。
趁着季顺洗澡的时候，我打开了他的手机，想着找到他妈妈的微信号，直接和他妈妈沟通。
季顺妈妈的微信是置顶的，打开一眼就看到了，进入聊天框，最近的聊天纪录正是他妈妈发来的信息：反正你们结婚的事我不同意。
我有些好奇她的态度，顺着就往上翻，可越看越惊心，越看越生气。
“你年纪还小，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多谈几个对象没关系。”
“你现在谈的这个，婚前就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过，还有了关系，你甘心娶这样身子不清不白的人吗？”
“我给你打个比方，你拿了驾照，妈妈给你买车，一开始肯定是给你买个二手车练练手，等你熟练后，肯定就要换新车，不可能一直开一个二手车吧？你结婚要买新房，也不能买个二手房吧？”
“再说了，你们结婚了，让街坊邻居知道你娶了个二手的女人，你让妈的脸往哪里搁？”
在他妈妈发来的这些信息下面，季顺只回了一个字：好。
六、
季顺从浴室出来，我把打开的手机摊开放在他的面前。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和我结婚的理由？”我颤抖着声音问他。
季顺慌了，一把抢过手机关上，拉着我的胳膊：“不是，不是，那是我妈这样想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就想着拖一拖，说不定她就改变想法了。”
拖一拖？拖了将近三年了！
我转过头，盯着季顺，一字一句地问他：“那你会和我结婚吗？”
“我，”季顺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这样不好吧，和你结婚，那我妈肯定会不认我这个儿子的。”
“所以，你还是站你妈那边，对不对？”
季顺松开了手，低下了头。
不是季顺孝顺，而是他不敢跟他妈妈作对。
季顺的工作是他妈妈找人安排的；他住的房子，是他妈妈买的，户主还是他妈妈的名字；他的车也是他妈妈买的。
与其说与妈妈对着干，还不如说是与以前的优越生活对着干。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我相信，他马上就会一无所有。
确实还是一个孩子。
七、
我吸了一口气，捂着肚子，抬起头对季顺说道：“既然这样，那算了吧，我们分手吧，我也不耽误你继续找人练手了。”
“不行，不能分手！”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呢？”我冷笑了一声，反问他：“他不敢反对你的妈妈，不能和我在一起，那我们互相拖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是他，我向往着婚姻，我拖不起。
“那孩子？”季顺壮起胆子问道。
“你放心，既然决定了分手，我们就不会再有半分的联系。”
那一夜，是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以来，第一次分床而眠。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打包寄送到一个朋友家中；然后去了妇产医院，预约了最早的人流手术时间。
从医院出来，我望着太阳，太耀眼了，刺得我鼻头都泛着酸。
如果说以前我能确定季顺是爱我的，就在那一刻，我怀疑起他选择我的真正动机。
呵，如今的我，年龄大了，又和男人有过不清不白的关系，还为男人流过产，还真成了一无是处的女人。
下一次的感情中，会不会有人就以这样的理由，再一次否定了我呢？
真的，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