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思想库研究员丨魏英杰
前几天回了一趟老家。
每次想回去的时候，不是杭州这边发生疫情，就是老家那边又出现新增。上一次回去，还是在一年多以前，只是短暂逗留，不敢四处访友。今年清明，正巧又赶上疫情，连回家祭扫都没有。
而自从疫情爆发后，儿子就没再回过老家。说起来，已经有快三年时间了。奶奶想孙子，却见不着。转眼间，儿子已经从一个孩童，变成了对这个世界有很多想法的少年。
这次回家，一位好友也刚从香港回来。疫情期间，他困在那边一年多，想买一张返程机票而不可得。如果不是前阵子香港放开限制，不知道他还得在那边滞留多久。
图/作者供图
那天晚上，我们开着车在老家的大街上游荡。我们去了以前一起读过书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一所中学。
我们在老城区的路边抽烟，想起对面小区是另一位同学住过的地方，而他已经离开人世。同学临终前，我在杭州，朋友在香港，都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每次走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位老同学。猛然惊觉，再也不能把他叫出来一起玩耍了。
01
疫情，永久性地对我们造成了伤害，但我们不得不努力地让生活回归正常。
作为子女，作为父亲，作为朋友，作为每天为生计奔波的人，我们有各种责任和义务要尽。病毒再凶残，我们也不能失去作为人的基本伦理，更不能失去作为人的基本底线。
所以，对于11月11日发布的优化疫情防控二十条措施，以及各地落实“20条措施”而跟进的取消区域全员核酸检测等措施，我是举双手赞成的。
据报道，目前已有三亚、福州、合肥、石家庄等地调整现行防疫政策，宣布取消或暂不开展区域全员核酸检测。
这些是大一点的城市，还有一些“小地方”就不说了。还有的大城市是撤销了路面的核酸检测点，保留了居民检测点。
▲多地调整优化疫情防控措施（图/网络）
其中，石家庄对疫情防控的“优化和调整”，受到全网围观的最高待遇，一时间，“国际庄”的盛名传遍大江南北。
11月13日，当地发布“致全体市民的公开信”，表示将全面对标对表、严格执行“20条”措施，把防控责任压实到最小单元，对划定的高风险区，严格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管理，除此之外，实行常态化疫情防控。
实际操作层面，则是在全市范围内取消常规全员核酸检测点，如果市民需要进行核酸检测，需要去医院自费检测。上述做法得到人民日报社旗下《健康时报》的证实。
先不说其他的。总体而言，防止疫情防控层层加码，避免简单粗暴“一刀切”、“一封了之”，这是“20条”的一个重点要求。
或者说，这是为了避免疫情防控影响到正常人的正常生活，减少对社会生产生活的干扰。石家庄和其他一些地方采取的措施，本意就在于此。
▲石家庄《致全体市民的一封信》（图/网络）
疫情发展至今已有近三年，我们对病毒的了解比以前多了，而病毒在不断进化中，其危害性也远不再像以前那样严重。这是优化调整防控措施的大前提。
任何公共政策，其背后都需要公共财政作为依托。一方面病毒的致死率已经大为降低，另一方面公共支出居高不下，甚至成为很多地方的沉重负担，再耗费巨大人力物力进行全员核酸，既无必要也不经济。
在这背景下，调整优化疫情防控措施，本就是大势所趋。与其被动撤销，不如主动调整。
02
原本以为，调整疫情防控措施，尤其是取消动不动就全员核酸的过度防疫做法，是多数人的共识。出乎意料的是，其实很多人并不这么认为。
就说石家庄取消全员核酸检测这事吧，结果很多人反而感到担忧：政府不管咱们了，以后怎么办？
据悉，当地学校开放后，家长反而不敢把孩子送回学校，纷纷“请假”。还有人爆料，放开限制的第一天早高峰时间，小区里比静默还静默。言下之意，很多人反而不敢出门了。
这事有点黑色幽默。盼解封，等解封，真的解封了，又瑟瑟发抖。
不过，也没什么不可以理解的。直接原因是，石家庄调整疫情防控措施当天，当地刚又新增了不少确诊病例。这种情形下，有些人不免有些害怕。毕竟，战战兢兢躲了三年病毒，谁也不想倒在黎明之前。
再有就是，取消全员核酸检测，其实是需要有配套措施的。
如果这边取消全员核酸检测，而出入公共场所仍然需要扫场所码，查验核酸检测报告，那么大家还是免不了要去做核酸检测。
又如到外地出差，目的地也可能要出具核酸检测报告。这时候，取消公共场所的免费核酸检测，反而会给居民带来很多不便。
所以，到了今天（11月15日），又有消息传出，石家庄增设了部分免费核酸检测点。可见，取消全员核酸检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单纯一个地方取消全员核酸，可能会被其他地方“打脸”，倘若这个地方还有新增确诊病例，有关部门不“一刀切”，恐怕连老百姓都不会答应。
此前，郑州富士康发生工人离厂步行回乡潮，原因就是工人们担心留在厂区被感染。
而近日因在发布会上讲自己“错过女儿成人礼”的刘红英，在一个视频里与居民讲了半天道理，原因又在于，这些居民强烈要求刘红英赶快将小区里的阳性患者转移到隔离点。
你看，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一刀切”“全面管控”有什么不妥，换句话说，只要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他们就是彻底的“清零派”。
他们不会看到，有人因过度防疫而生计无着落，也不会看到，有人因封控而无法正常上学、上班、就医，更不会看到，继续这么下去，有些地方的财政将入不敷出，公共服务将无以为继。
人性是自私的，这原本没毛病，但有些人却是打着公共利益的旗号，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利。
我理解他们，但也鄙视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躺平派”。
03
从目前来看，要更好地落实“20条措施”，需要各地协同并进，这样才能避免政策不一致而发生新问题。现在，只有一些地方在调整措施，难免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不适。
但这都还只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人的意识要到位。如果多数人对病毒还持恐慌心理，对全员核酸检测还有依赖思维，这就很难实现常态化疫情防控，社会生活也就难以恢复正常。
关于病毒，其实没什么好多说的。这里倒是想提醒一点，很多人可能都忘记了，眼下各地所采取的常态化的全员核酸检测，也不过就是几个月之前才开始实施的。
原来只有当一个地方发现确诊病例了，所在地区才会开展全员核酸检测，而不是现如今这样，不管有没有发现确诊病例，每个人都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次核酸检测。
既然如此，取消全员核酸检测，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应急防控机制。这不是说要彻底放开，而是如无必要，则不再如此“兴师动众”。这么做，真的很难理解吗？
有些人不希望取消全员核酸，只是因为心里对病毒还有恐惧，但还有些人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却是纯粹的利益所趋。不应否认，在这场全民疫情防控中，有一部分人从中获取了大量经济利益。
图/网络
全员核酸检测，就是以公共财政为依托进行的病毒大筛查，这其中，连一根棉签都是需要花钱的。在这背后，关联着无数的市场主体和利益人群。
当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疫情防控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其所做出的贡献不容抹杀。但也不消说，他们中有些人并不希望取消全员核酸检测，否则他们的既得利益将无所寄生。
从这个角度看，“20条措施”不光是对疫情防控机制的调整，还是一种利益调整。如果他们有话语权，不难想象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我甚至怀疑，网上那些反对取消全员核酸检测的声音，到底有多少真实性普遍性。
对于那些对病毒仍心有余悸的人，我倒是想说，真的没什么好恐慌的，是该走出病毒阴影，回归日常的时候了。
那天从老家坐动车回来，刚下火车就接到某地疾控部门的电话，问我是不是经过某地。我说，难道你们看不出我就是坐在火车上经过的吗？对方说，我们就是（奉命）打电话的，别的不管。
没想到，隔几分钟后，我的绿码就被改成了黄码，差点被保安拦住，不让我打车。
一个人从无风险区域抵达另一个无风险区域，却被随意赋黄码，你说这荒唐不荒唐？这样的疫情管控措施，难道还不需要调整？
我相信，任何有正常理性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