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絮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整日形影不离,认识我们的人都说,我们就像一对双胞胎。我很珍惜这段友谊,以为可以做一辈子的闺蜜,可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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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絮絮一家人是在我四岁那年搬到我家隔壁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梳着一对羊角辫,穿一身淡蓝色带花的上衣,低着头,一声不吭,看起来就很内向腼腆。

也难怪,她的爸爸工伤导致左腿有些残疾,被安排为厂里守大门;吴絮絮的妈妈在生她弟弟时,难产伤了身子,做不了重活,只能呆在家里。

吴妈妈很要强,看着邻居们的日子越过越活,自己家却是越过越窘困,满腹的怨气和怒火发泄到吴爸爸身上,骂他不思进取,是个窝囊废。

妈妈颐指气扬的气势,造就了吴絮絮性格上的软弱和内向。

我们家条件还不错,又是邻居,想着远亲不如近邻,所以旦凡家里弄了点什么好吃的,妈妈都会让我给吴絮絮家里送去一份。

“哎呀,怎么好意思呢?快,絮絮快去和燕子一起玩一会儿!”吴妈妈每次接过我送的东西,都会满脸堆笑,然后大发慈悲地准予絮絮可以暂时放下手里的家务活。

吴妈妈做不了重活,家里的家务,一概是絮絮在做。小小年纪,洗衣服、做饭、拖地,无一不会。

院子里和我同龄的孩子不多,絮絮算得上是唯一的一个。所以后来,我想找絮絮玩的时候,都会从家里拿出一些好东西送过去。

一开始,絮絮都是站在一边,笑着看我玩,相处久了,她也会参与进来,也会和我说上几句话了。

可能这就是我们友谊的开始吧。

上学时,我们又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

絮絮因为性格原因,很受班上同学的排挤,有时还会被同学堵在楼梯间威胁。

起初我不知道,直到有一次看见她的衣服被泼了一大块的墨水,脸上青了一块后,才知道她一直在被同学欺负。

我性格有些泼辣,看不得自己最好的朋友挨打,除了上课,其余时间我都尽量和她在一起。

遇上同学来挑衅的,我拼了劲帮她打回去。

小学的六年,我都记不清打了多少次架,而这些架都是为絮絮而打的。

有一次,我也伤得不轻,脸上挂了彩,手肘处擦破一大块皮。絮絮偷偷从家里拿来药酒,一边帮我涂抹伤口,一边哭着说:“以后你不要再为我打架了,我没关系,可你这样,叔叔阿姨会心痛的。”

我一个假小子,哪见得女孩子哭啊?裂着嘴喊着疼的同时还安慰她:“没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保护你!”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次,絮絮抬起头看着我,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你也是我吴絮絮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这事最后被我爸知道了,他对我说:“你做得很好,对朋友就是要有仁有义!”

也是我爸跑到学校闹了一场后,才再没有人敢找吴絮絮的麻烦了。

二、

经历过打架风波,我和吴絮絮的友谊更进了一步。中学时,我们俨然已经成了彼此的闺蜜。

我们交换各自的秘密,一些不能对父母说的话都会说给对方听。

那时我们都住校,时常挤在一张1.2的床上,说着悄悄话,一聊就是大半夜;我的衣柜也向絮絮敞开,只要她想穿,随便拿,包括我的护肤品,也是两人一起分享。

我妈知道我和絮絮感情好,来学校看我时,送来的东西从来都是一式两份,一份是我的,一份是絮絮的。

我的性格偏男生,成天乍乍呼呼的,妈妈不止一次给我说过:“你多跟絮絮学学,女孩子,还是文静一点好。”

不了解的人看絮絮,都觉得她文静少语,其实只有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是文静,而是自卑。

特别是每次见到吴妈妈时,本来脸上还有笑意,只要看到吴妈妈站在面前,笑容马上收了回去,两手贴着大腿,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甚至有时吴妈妈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些,她还会怕得全身哆嗦。

正是因为天生对吴妈妈的恐惧,絮絮对她说的话言听计从,从来不敢提出一句反对的话。哪怕吴妈妈说的是错的,她也会照着执行。

我很想改变她,可吴妈妈就在眼前,改变谈何容易?

我们去了省城读大学,远离了原生家庭,我以为絮絮会有所改变。

也确实如此,她变了不少,至少不像原来那么内向了,和别人说话时也敢抬着看着对方的眼睛了。但这仅限于在外面,一回到老家,或接到吴妈妈的电话,一切改变都又重新归为了零。

从大学毕业回到市里工作那一年,差不多是我和吴絮絮认识快20年的时间。

我租的房子是当地比较好的小区,絮絮住的却是一栋90年代的老房子。

那时我们两人的工资都差不多,絮絮其实也能租上比较好的房子,但她为了省钱,为了能多寄一点钱回家,特意选了一套环境、户型都很差的地方。

看不得朋友受难,我经常借故把絮絮喊到我的家里来,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影,一些聊着自己工作中的奇葩事;周末时,我们一起逛商场、一起去郊外骑车。

我家的衣柜里,还特意隔了一层出来放絮絮的衣服,洗漱间也有一套她自己的洗漱用品。

那几年,有时间又有点小钱,频繁的见面使我们之间的友谊愈发地坚固。

后来,我们各自交上了男友,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气氛依旧温馨。

我先结婚,我的婚礼上,絮絮是当仁不让的伴娘,在扔捧花的环节,我把捧花递到了絮絮手里,大声地喊道:“我希望我最好的朋友以后能和我一样幸福!”

絮絮眼含热泪,死死地抱住了我。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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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我和曾浩搬过了新房,絮絮和她当时的男友、后来的老公还是经常来蹭饭。

我是很高兴的,曾浩也没多说过什么,在他眼里,絮絮是我的妹妹,妹妹来姐姐家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有时候我出差在外,他也能把两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出差是常事,碰上大项目,还有可能在外地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曾浩是公务员,朝九晚五的工作制,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一年也难得遇上一次出差的机会。

所以他们三人相处的时间反而比我还要多。

絮絮是在我结婚后半年结的婚。

当时她第一次带男友回家时,吴妈妈可是激动了好几天,逢人便说絮絮找的人样样都好,又年轻帅气、又能挣来钱又会来事,还会心疼絮絮。在她的话中,我们小区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不过她这个准女婿。曾浩也不例外。

“燕子那老公,老实是老实,就是不太会挣钱,一个男人一个月挣3000多块钱的工资,连妻儿都养不活。还是我那女婿看着靠谱!”

吴妈妈背地里对街坊邻居的话,传到了我妈耳朵里,又传到了我耳朵里,我妈当时还挺不高兴的:“絮絮她妈也太小家子气了,天底下只有她女婿一个好人了!”

“妈,听听就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吴妈妈的性格,不就是好强吗?凡事都不想比别人差!”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日子嘛,自己过自己的,絮絮的老公再好,我也不羡慕。

何况,曾浩对我也不差。

家里的大小家务几乎是曾浩包干了;每个月发工资,第一时间就交到我手上,绝不会乱花一分钱;逢年过节也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到我家看望我爸妈;我出差在外,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坐火车来看我。

这样的老公,我还能不知足吗?还有什么需要去羡慕别人的呢?

反倒是絮絮。结婚两年后,她老公竟然喜欢上了赌博,从一开始的小赌逐渐越陷越深,家里的存款被他赌光了,还借了几十万的高利贷!

絮絮不止一次因为这事找哭诉,问我该怎么办。

“离婚!难道还让他拖累你一辈子吗?”

这是我发自肺腑的一句话,赌瘾如同毒瘾,一旦染上,根本戒不掉。我真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一辈子就陷在这个泥潭里,脱不了身。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是我陪着絮絮一同回家的。

吴妈妈看见离婚证,没问缘由,批头盖脑地对着絮絮就是一阵大骂:“离婚!你居然敢离婚!你现在翅膀硬了,说都不和家里说一句,你就把婚给离了!”

絮絮在她妈妈的狂轰怒炸之下,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小鹌鹑,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

“阿姨,那人是个赌鬼,你不同意絮絮离婚,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我站在一边,赶紧出声解释道。

吴妈妈看了看我,冷冷地对我说:“燕子,这是我们家事,我们自己处理,你先回去吧,今天家里不方便留你。”

我不想走,但不得不走,刚走到门外,又听到吴妈妈的一阵吼声:“你说,谁让你离婚的?“

“是,是燕子!”絮絮轻声地回答道。

“呸!我就知道是她。我告诉你,人家是看不得你找了一个好老公,巴不得你不幸福!我看你这几十年是白活了,只会听她的,根本不听我这个当妈的话!”

听着吴妈妈的这番话,我心一下冷了,原来在她眼里,我对燕子的好,都是有目的!

四、

离了婚的絮絮明显心情不好,为了舒解她,我仍然经常把她叫到家里来:“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多出来走走,我们家一直为你敞开着。”

絮絮来了,喝得酩酊大醉,我没让她回家,安置在客房里;

为了让她放松,我和曾浩开着车带她出去兜风、带她出去郊游;

我不止一次地告诉她:离婚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不告别错的人,怎么会遇上更好的人呢?你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来我家吧,就把这里当作你的避风港。

或许是离婚对她的打击太大,我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并不是原来的内向,而是感觉她有很多话宁愿埋在心里,也不愿意告诉我了。

我们每次一起回家,临回来时,她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是不是你妈又骂你了?”

她点点头。

“没事,回去让曾浩做几个菜,我们喝点酒,把不痛快的事忘了就好了。”

絮絮终于扯出了一抹笑容:“你经常把我叫到你家里,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你不是我最好的闺蜜吗?我还能不相信你?”

回家后,我还特意嘱咐曾浩:“我出差的时候,你有空就把絮絮叫过来吃顿饭吧,我看她那样子,家里给的压力太大,不好好开导开导,一时半会走不出来的。”

这天以后,絮絮来我家的频率更高了,有时是我叫来的,有时是曾浩叫来的,有时是她自己来的。

一次我出差回家,回来已经是晚上11点过了,推开家门,两人还坐在餐桌前,有说有笑地喝着酒,当时的絮絮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见我回来了,絮絮站起来就往外走:“你回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送走了絮絮,我摇了摇曾浩:“你还挺有办法的,我看絮絮最近状态好多了,以后继续啊。”

带着醉意的曾浩看了看我,没有说话,歪歪倒倒地往卧室走去。

絮絮还是经常来我家,一进门和我寒暄几句,就会挤到厨房里去给曾浩打下手,两人一个做饭一个洗菜,配合极其默契。

我问絮絮:“你下次准备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絮絮望着曾浩:“找个你老公这样的,踏实又会体贴人的。”

“可是曾浩可不会挣钱哦,又不太会来事,说不来花言巧语的话。”我开玩笑地说道。

哪知絮絮却是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过日子不就是要这样的男人吗?花言巧语是留给外面的人看的。”

我拉了拉曾浩的手:“看看,絮絮对你的评价太高了。你还有没有单身的同事或者朋友,一定要介绍给絮絮。”

曾浩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絮絮一眼,一句话没说,专心地挑着碗里的鱼刺。

五、

所有的无心之言皆是有心之语,只是我反应迟缓罢了。

一年的时间里,几乎四分之三的时间,絮絮都会出现在我家里,过夜也是常有的事,哪怕我没在家。

我没在意,毕竟她是我最好的闺蜜。

那天我从省外出差回来,本来是第二天早上十点过的飞机,但头一夜我竟然失眠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改签了最早的航班,到家时,还不到八点。

鞋柜下面是絮絮的高跟鞋,沙发上是她的包,桌上残羹冷炙还有一个空的红酒瓶。

看来头天晚上两人喝得不少啊!

为了不吵醒喝醉的两人,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主卧的门,打算先梳洗一下。

主卧里的情景给了我当头一击:凌乱的大床上,歪歪扭扭地躺着两个人,翠玉色的被子盖住他们的身体,女人的长发随意地铺在枕头上,洁白的手臂环着旁边男人的脖子,微微上翘的嘴角透露着一丝心满意足。

我手里的行李箱重重地倒在地上,磕击到地板的声音猛然吵醒了他们。

“啊!”是絮絮的尖叫。

然后是曾浩双目怔怔地看着我。

我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像是被雷击过后一样地疼。

十分钟后,两人才慢慢走了出来。

“燕子,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喝醉了酒,燕子……”絮絮哭着跪在我面前。

“絮絮,”曾浩吼住她:“燕子,既然你看到了就不瞒你了,我们确实在一起了,这也不是第一次。离婚吧。”

“我们离婚,然后你们结婚吗?”

“对,我和絮絮结婚的。”

“不,我们没有…..”絮絮开口,却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

“为什么?”我没有理会絮絮,继续问曾浩。

“这不就是你安排的吗?你让絮絮到我们家,你没在的时候,你也让他到我们家来,你难道就想不到孤男寡女在一起会出事吗?”

“我会让你安慰她,不是让你用这样的方式安慰她!”我怒吼道。

“现在已经这样了,说什么都没用了。而且,我觉得絮絮比你更适合当一个妻子,跟她在一起,我没那么累!”

我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不想让眼泪流出来被他们看见。

许久,我转头看向絮絮,轻声地问她:“你不是我最好的闺蜜吗?你为什么怎么做?”

“我…..”

“和她没关系,是我主动的!”见絮絮为难,曾浩再一次出声为她解围。

“好,那就离婚吧!”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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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曾浩离婚了,他搬出了我们的房子。

房子是我父母在婚前给我买的,车子是我自己买的,曾浩什么都没有,只带走了一箱衣服。

他和絮絮好像没能结婚,至于原因,我根本不想去打听。

那天,我正在上班,妈妈地打来电话,要我马上回家一趟。

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请了假开着车,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家里什么事都没有,只有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跟吴絮絮现在怎样了?”

“没怎样,那事后再没联系过了。”

“断得好,这样的人就是白眼狼,忘恩负义!真是气死我了!”妈妈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

“到底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今天我回了一趟原来的小区,找老邻居聊天,听说了一件事,关于你离婚的事!”

我们家在我上大学后不久就搬走了,妈妈念旧,时不时还会回去,找原来的邻居们叙叙旧。

今天她回去,楼上的吴阿婆就像她打听我离婚的事,然后神神秘秘地说:“絮絮和曾浩好,好像是她妈指使的。”

吴絮絮的妈妈坚定地认为是我从中作祟才导致她女儿婚姻失败的,这让她以前吹的牛变成了打脸的巴掌,很丢了几层面子。

而我呢,还经常和曾浩一起带着礼物回家,在吴絮絮妈妈的眼里,这就是明晃晃地向她炫耀、显摆。

吴絮絮的妈妈气不过,怂恿絮絮勾引曾浩。絮絮不肯,少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你以为燕子是诚心对你好?你少做梦了,人家和你做朋友,就是为了突出她自己的优秀。她让你离婚了,她自己和曾浩好得不得了,这不是炫耀是什么?你可别犯傻了,还贴心贴肺地把人家当闺蜜!”

“曾浩那人确实不错,又踏实又本份,工作也还不错,而且还有车有房的,这样一个人摆在你面前,你还不去争取一下?再说了,她害你离的婚,她就该把她的男人赔给你!”

絮絮耳根子软,在她妈妈的威胁恐吓和强势要求之下,竟然听从了。

也难怪,平时要我打电话她才会来我家里的人,每次自己主动过来,都会选在我出差的时候。

“还说吴絮絮笨,我看最笨的人是你!”妈妈指着我的脑瓜子骂:“要不是吴絮絮她妈妈的声音大,成日说,吴絮絮和曾浩好了以后在院子里炫耀,我还不知道这事!”

妈妈越说越生气,我却完全气不起来了。我承认在处理絮絮的事情上,我犯了错误,但再有防人之心,也抵不过对方有害人之意啊。

除非当初吴絮絮没离婚,可我作为朋友,又实在见不得她被一个男人毁掉。

“算了,都这样了,说这些也没用。而且,吴絮絮她妈不是看中曾浩有车有房吗?她可能万万没想到,车子和房子都是我的吧,这也算机关算尽!”

“只能说是万幸,”妈妈叹了口气:“吴阿婆说絮絮没和曾浩结婚也是这个原因,一看曾浩没车没房,工资一个月也就3000块钱,吴絮絮她妈就后悔了,她还指望着吴絮絮找个有钱的男人,多拿点回家呢。听说她妈又在到处给她物色对象了,唯一的标准就是有钱,对方五十岁、六十岁都可以,只要有钱就行。我说啊,这哪里嫁女儿,这就是卖女儿!”

这不奇怪,吴絮絮的妈妈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好强,不想比别人低一头,自己又没有能力,只得把算盘打到女儿身上,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临回城的时候,我专门绕回了旧小区。

远远就听见吴絮絮妈妈骂人的声音,又看见一个人正蹲在门口洗衣服,那佝偻的身影和发型,应该是吴絮絮吧。

我没有靠近,也没有上前,对她,我无话可说。

吴絮絮,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