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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明朝引进过不少进口武器技术,而且有通过模仿实现自我生产,但普及结果却好像是天差地别。例如佛朗机炮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全面铺开,回回砲却在没有重大波折的情况下失传。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否由于火药武器的效能更胜一筹?还是其他什么因素在起作用?

实际上,弗朗机和回回砲的性质截然不同,放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适合做直接比较。因为前者属于轻型武器,而后者无疑是重型武备的代表之一。不仅涉及技术难易度,还对制造者的社会分工有一定要求。所以,弗朗机的普及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反倒是缺乏竞品的畸形表现。一旦复杂度提高到回回砲级别,则会立刻感知到非常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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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机炮的技术 即便在中世纪也算不上顶尖

首先,弗朗机只是源于14世纪的中世纪火炮。其主要材料为锻铁,可以由学会打造冷兵器或盔甲的工匠直接上手。虽然研发者当时已知晓青铜铸造出来的大炮质量更好,但却碍于成本较高、制造周期太长等因素,必然需要有铁制品作为平替。同时,古代铸铁的质地普遍较软,非常不适于军事领域。这就有了将锻铁绑定焊接而成的弗朗机,一种以发射散弹或小体量铁弹为主的轻型火炮。最大优点就是能将发射药和炮弹相分离,提高填装速率,降低初学者的上手门槛。

弗朗机的先进性 主要来自更早期火器的原始属性

换言之,弗朗机炮从不是什么居于顶端的高精尖产物。最晚到15世纪,已经从欧洲原产地向东传播,被不少世代生活在中东、印度或东南亚的穆斯林所掌握。任何具备中世纪水准的铁匠队伍,都可以在知晓原理后展开自主生产。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根据需要进行放大与缩小处理,分别改造为符合要塞守备或商船自卫需求的衍生品。但缺点同样不可忽视,就是解构强度的上限非常明显,几乎不能被用作重型野战炮,更不适合充当攻城大杀器。否则就可能引起炸膛等殉爆惨案,并让火炮本身的使用寿命大大缩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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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机的低准入门槛 是在明朝迅速普及的根本原因

只要清楚这些基本属性,就能明白弗朗机为何能在明朝实现迅速普及。其一就是准入门槛低,不存在工匠需要重新跨越的概念、技术壁垒。其二就是价格比较低廉,不需要花很大成本就能在成果层面立竿见影。其三还在于对使用者的要求不高,没有异常痛苦的重新训练过程,倒是比之前更为简陋的土造火器要方便许多。以至于有20世纪的学者判断,早在葡萄牙人的船只抵达广东之前,已经有相关成品或技术从南洋等地流入。因而会产生熟悉全过程工艺的匠人,在引起官方部门的足够重视后便直接倾囊相授。

一些改用青铜铸造的弗朗机炮 被亚非拉国家使用到19-20世纪

另一方面,弗朗机炮在东南亚等地的使用周期也相当惊人。由于从马六甲到巴厘岛的工匠都会制造,所以被部分土著武装延续至20世纪初。亦如部分抗战时期的游击队员,为缓解火力匮乏而做出的选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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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砲的技术源头 可以从古典时代的希腊罗马投石机算起

相反,倒是看似古老许多的回回砲,实则在技术复杂度上要高出不少,属于要融汇多个时代成果的大项目。目前已知最早的投石机武器,主要为成形于公元前5-4世纪间扭力投石机。从一开始就被定位于攻城器械,很少运用到野战或打击移动目标。其背后所蕴含的理论基础和技术储备,自然少不了包括杠杆原理在内的物力、数学与各类实用技巧。若没有毕达哥拉斯、亚里士多德、阿基米德等古希腊先贤的疯狂理念探索,那么来自底比斯、叙拉古和马其顿的投资再多恐怕都难有效果。考虑到当时世界的其他部分同样在经历多事之秋,我们就更不可能以简单的“战乱式竞争充”当问题答案。毕竟,从公元前5000年开始,中东、埃及等地的居民就有杠杆类工具尝试,但在军事层面却从未有过更进一步的表现。

毕达哥拉斯、亚里士多德、阿基米德等人的学术成果

才是人类摸透诸多机械类攻城武器的关键

当然,由于希腊罗马世界的经济衰退、社会性溃散与氛围更迭,这类依托于智者阶层和技艺琢磨的产物也必将转向“轻奢”。于是,来自的亚洲的人力投石机在中世纪大行其道。虽然同样是基于杠杆原理设计,却巧妙的将能量来源由材料科技转向人力动员。这既是对工艺复杂程度的合理回避,也能更有效的对所处社会实施深度动员。因而无论是惨遭永嘉之乱蹂躏的华北平原,还是屡屡被蛮族打秋风的多瑙河南岸,都不由自主的拾起来充当防身利器。

手拉式投石机的普及 与社会生产力的凋敝有一定关系

但衰落中的拜占庭罗马,终究存有一些古典学识底蕴。因而被迫在比拼人力不足的窘迫中尝试升级,到城邦黄金时代留下的故纸堆中寻觅灵感。这就有了以机械力替代人力的思维,展现出研发者对几何学定理的更深刻认知。因为配重投石机需要建造者赋予其更高强度的支架、长梁与轴承,才能完美发挥出设计效果。同时对材料也有一定要求,并非所有木头都能被直接运用。所以自然会诞生在技术储备完善、贸易物流发达且匠人地位不低的区域,而10-11世纪的拜占庭恰恰符合类似设定。

配重投石机的出现

直接让大部分手拉式投石机和大型弩炮都失去价值

不过,与之为敌的穆斯林世界,同样不缺乏对古希腊科学研究的继承。所以在不到200年的时间里,配重投石机就被阿拉伯人、突厥人与波斯人所掌握。传播方向也非常多元,除了与希腊毗邻的安纳托利亚外,也包括接触到西欧十字军的埃及、叙利亚等近东区域。因为双方不存有明显的技术壁垒,完全能把旧款的手拉投石机做直接改装。只不过在名称上露有马脚,被一些西亚地区的著作称呼为“法兰克砲”,亦如后来弗朗机就是“法兰克人的炮”是相同含义。

对于更东方的世界而言

配重投石机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穆斯林武器

此后,配重投石机又随蒙古帝国的铁蹄东传至远东。通常认可的路径,便是伊尔汗国统治者派遣到元朝本部的波斯工匠。正因如此,在当时的金国和南宋观察者眼中,此等新式武器一出场就附带有很强的“穆斯林属性”。明清两朝所秉持的回回砲称谓也源于这层关系。而且元朝始终以“军户”、“匠户”等职业属性管理社会,配重投石机的工艺体系又与本土体系没有必然联系,就让知晓相关原理的人员始终停留于小圈子范围。换句话说,谁招募到这些高精尖人才,谁就能让石砲打到更远距离。

回回砲对襄阳城的打击 在明初的战争中也经常浮现

事实上,在明朝初年的一些战争记录中,我们还能看到回回砲身影。但基本都来自朱元璋的派系,而不是陈友谅、张士诚或明玉珍等其他角逐势力。所以,在明朝统一全国各地的战争中,经常能围着敌军城池狂轰滥炸。反过来,自己守卫的堡垒则不必面临相同厄运。最后的彻底胜利,无疑与这些日积月累的不对称攻势有很大关系。但技术层面的壁垒却并没有什么突破,由色目学者所引进的《几何原本》也从未被完整翻译。一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失去源头与后继的科学成果便较难留存,完全抵不过人类与生俱来的最基本生存需求。

由于元朝传入的手稿流失

明朝人直到中后期才可以接触《几何原本》

所以,在明朝建立的最初20-50年内,曾立下汗马功劳的回回砲技术就宣告失传。其退化速度之快,完全及得上后来弗朗机在这片土地上的蔓延热潮。只不过在许多今人的刻板认知中,后者必定是象征火药时代的先进产物,前者则不过为代表迂腐旧时代的淘汰对象。丝毫没注意到在整个15世纪,也就是明朝人掌握弗朗机工艺前,两种武器能在欧亚各地共存100多年。更不会想到制造前者所需的门槛要远胜于后者,并且在材料种类、技艺门类与成本层面都瑶瑶领先。反而是在火炮大行其道的17世纪,还有李自成的农民军在制造老式手拉投石机,与自己缴获的弗朗机炮一并使用。

17世纪中期 也就是明朝灭亡前后

传统的手拉式投石机还有在战场上有回魂诈现

毕竟,两者的初始功能和定位就不重叠,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技术产物。唯有在以明朝为代表的少数地方,因同属于标新立异的舶来品而被划入类似范畴。其背后所蕴含的社会性问题,更值得看到这层关系的读者所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