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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是妈买来的,当时花了她100块钱。

妈说要栽一颗山楂树。说干就干。那会儿小区很多地方都在插空子种树。妈看了很久,指指院外的绿篱说,就在那边上吧。我们开始说,栽在那儿山楂红了的时候肯定有人会摘吧,那时候你可拦不住。要是为这个生气就不值当的。妈想了想说,摘就摘吧,人家愿意摘说明咱们种的好。

记不大清楚了。好像那时候爸走后没多久,又好像过了很久。山楂树是天津的某家园艺公司拉来的。栽树的时候妈一个劲地跟师傅说,根要挖的深一些。她总是说起院里的那株葡萄树,那是你爸栽的,葡萄树苗是我买的,花了十块钱。你爸勾着身子挖坑,坑挖的很大,足有一米多深——要不葡萄根根本伸展不开,又怎么长得好。

葡萄好像是第二年或者第三年结果的,紫红的葡萄收了好几盆。

山楂树就在绿篱边上安家了。树苗不足一米高。树冠向上伸展成半圆弧形。起初它好像是躲在绿篱边上的,瘦瘦小小,还有些怯怯的样子。如果你从行车的大路口走进来,沿着人行道,顺楼拐角拐进来,一眼望去还真看不到它。一直走到两栋楼间的开阔地,你才能看到它的样子。

它一点儿也不显眼。开春的时候,这院子里有白玉兰紫玉兰,早早就满树满枝了。有桃树,开起来整片地方都被那种粉红包围了。还有我几种叫不出名字的几种花树,开起来都一样的热烈和浓郁。山楂开的花素了点儿,淡了点儿,好像生怕惊艳了旁人。

坦白说,我很少顾及它。走过路过的时候都很少认真看它一眼。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它的是我妈。有一回妈的手肿起来好大一个包。问她,她才说,被虫子叮了一下。再问,才说:“山楂树上生了虫,我看着着急”。她听邻居阿姨说用白醋可以杀虫,按照她的指点配了药水,往枝叶上喷抹。也没看到是什么虫子,当时也没注意,回到家里才觉得生疼。

还有一次工人因为什么事掀开路边的下水井盖,不小心弄折了山楂树的一个大枝。妈心疼得很,念叨了很久。有一天她拿着园艺用的大剪刀自己绕着山楂树转了好久。她觉得这下子山楂树好像少了一只胳膊似的,不好看了。本来树冠已经长得很大,而且圆圆地伸展开来。样子很是好看。

往年也是摘过山楂的吧,说实话也没啥印象了。总是妈在说,今天有个快递小哥路过,在山楂树下看,他就坐在快递车上,见我,就冲着我笑。说阿姨这山楂长得真好啊,我能摘点儿么。妈就说,摘吧摘吧,我们自己栽的树呢——小心注意安全呢——他摘了一颗就放在嘴里,不擦不洗,说很好吃呢。我就笑。妈跟我学说着,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忽然意识到,这山楂树已经长大了。它已经有大约三米多高,碗口粗细。快递小哥站在自己的快递车上才能摘得到树顶上的山楂。

今年山楂结的不错。先是快递小哥过来摘了,后来是某个邻居阿姨。在树下转了好久,看到妈首先笑了。妈说你喜欢就摘吧。她正好够得到树下的几颗山楂,就稍稍踮起脚来摘了。

到十月初的时候,树上的山楂少了很多。原本也没打算摘。有一天妹妹主动请缨,拿了盆,爬到树上去摘——这是她打小练下的功夫。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妹妹摘山楂的时候,妈就站在树下仰着头看。有一个邻居阿姨也站着看,妹妹先给她摘了一小袋。她欢天喜地地道着谢走了。

山楂不大,有点儿像中等个头的枣儿。不过已经红透,只有靠近山楂把儿的地方还隐隐有些绿意。今年的山楂红的朴实——这个词好像不怎么恰当。我是想说,是那种天然的红,红中透亮,不带一点修饰。果实饱满,绿叶儿衬着,透着一股精气神儿。

这是妈的劳动果实,所以怎么分配听她的。她早有成竹。她说,给对面的阿姨先送去一袋吧。阿姨说过,她每年都会买很多,买来切了片泡水喝。说是对胃好。某个邻居小媳妇儿好像也说起过山楂。她就打电话给那个小媳妇儿,说阿姨给你留了点山楂,你来拿一下吧。

这么一圈下来,我们逗她说,再分你自己可就没了。妈说,那可有什么呢——咱老家院里原来有颗枣树,每年枣子熟了,你奶奶都要分给乡亲邻里的——藏在家里自己吃不好看。

说起山楂树,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潮白陵园的几颗山楂树。在那片绿色环绕的空间里,那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它们正好立在三岔路口的位置。我们到陵园,进出总会经过。

我猜,它们总有几十年树龄了吧。不知道这么多年,在这里见证了多少刻骨铭心的记忆。树干足可环抱。秋天,一阵风吹过的时候,满树的山楂在正午的阳光下晃动着,一颗两颗三颗山楂挣脱了树的臂弯,轻轻地落下,掉落在松软的土地上。有时候觉得,那正是一种隐喻或者开示。

文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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