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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购买瑰夏生豆的咖啡爱好者,会很快知道一个名字,“瑰夏女神”范典。

范典是一名咖啡猎人,也是最佳巴拿马BOP赛事首位来自中国大陆地区的国际评审。她的团队名为 Grand Cru,这个组织的简介是这么写的:

“作为索菲亚庄园最早的合作者,在其仍未被大众熟知的时候便决定把它带到国内,并一直合作至今。之后,Grand Cru 见证了索菲亚庄园的水洗瑰夏首次参加BOP便夺得2017年BOP水洗冠军的光荣一刻。那时候的索菲亚水洗瑰夏被国际评审称为‘超级瑰夏’。当年索菲亚庄园几乎所有的水洗瑰夏都经由 Grand Cru 之手进入中国。”

最佳巴拿马(Best of Panama)生豆赛简称BOP,是全球第一项咖啡生豆赛事,已经举办了26届,是精品咖啡行业最负盛名的精品咖啡生豆竞赛之一。范典的团队接连7年得标BOP竞标批次,并成为2022年翡翠庄园和 Lamastus 家族庄园竞标的最大买家。

2003年,随着精品咖啡的兴起,巴拿马翡翠庄园的庄园主 Daniel Peterson 杯测自己庄园的产品时突然发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一丝茉莉花的香气。这种味道细品起来,还有柑橘的味道,他敏锐地感觉到,在那一堆咖啡豆中,应该是存在某种异类。

当时传统“好”咖啡所表现的更多是坚果、可可、焦糖等风味,花香味极少。他立刻用那一批的咖啡豆反复测试,发现带茉莉花香的咖啡豆,全部来自于庄园里高海拔的植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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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穿行在寒风怒号的山峦之上,踩着火山喷发沉积的土壤,将高海拔地块的咖啡品种分别采收,通过杯测,不断比较与观察。最终发现,能结出让人吃惊不已的果实的咖啡树,都来自于同一品种:瑰夏。

Daniel 将瑰夏从其他品种分离出来精心培育,从此每批出产的瑰夏都有了清晰具体的“出生地”。

范典成为咖啡猎人之后,抱着崇敬的心情来到巴拿马,走进有“瑰夏标王摇篮”之称的坎纳斯(Canas Verdes)高海拔地块,这里纵横着广袤的山系。但她发现,许多瑰夏植株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互相冲撞的季风里颤抖,极其瘦弱,营养状态堪忧。

那些更为陡峭的地块上环绕着云雾和冰雨,让人没有胆量靠近,可想而知那些只能远远观察的咖啡植株会更糟糕。

庄园主 Peterson 家族仍然非常乐意向大家呈现庄园最真实的一面,并坦言,瑰夏植株的惨状是不可避免的。

巴拿马咖啡种植者们会经常提到 Stress(压力)这个词。高海拔意味着更恶劣的生存环境,咖啡植株唯有把根扎得更深,才能生存下来。而正是这些有着强劲生命力的咖啡植株,孕育出最特别的瑰夏风味。种植条件越苛刻,瑰夏的存活率越低,种植者们只能在产量与瑰夏品质中作出权衡考量。

看着这荒凉的山峦,再回味一下那具有花香和果香味道的琥珀色液体,就好像是凶悍的宙斯头颅里跳出来雅典娜一样。当范典再回忆起看到瑰夏植株的那一刹那,她理解了庄园主的惊喜。

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但这个奇迹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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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2年Lamastus 家族庄园全球竞标中,一支瑰夏以6034美金/磅的价格刷新了世界最昂贵咖啡的纪录。瑰夏的迅速崛起,范典认为,翡翠庄园功不可没。自瑰夏品种发现之后,翡翠庄园将瑰夏树种无私地赠予其他庄园。

从商业角度出发,这样的举动让人匪夷所思。但翡翠庄园的管理者 Peterson 家族认为,瑰夏是如此美好,值得被分享,若是能给予咖啡行业的发展一点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范典对此感到非常的钦佩。

但回顾它的起源,我们就能够知道,其实瑰夏“世界最贵咖啡”的位置也不会是永久的,在世界的某个隐蔽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庄园里,可能就藏着下一个瑰夏,这种崛起,一半靠人力,一半靠天意。

2020年9月,全球有数百双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其中有卓越咖啡联盟ACE创始人的同名咖啡品牌 George Howell Coffee、07年世界咖啡师冠军 James Hoffman 创立的品牌 Square Mile Coffee Roasters、美国第三波咖啡浪潮推动者知识分子 Intelligentsia Coffee 等名字。

他们正在参与的是一场私人收藏生豆拍卖。中国CHG剁手咖啡群的丸子、吴三岁也很紧张,为了这次竞拍,他们筹备已久,在点开竞拍界面的一刹那,那些顶级咖啡的风味仿佛又在舌尖滚过一遍。在吴三岁的印象里,他们想要竞拍的这支咖啡带着野性的香气,有变幻莫测的水果风味,肉桂丁香的甜香料感,甜感接近焦糖和巧克力的甜,口感细致滑顺,余韵绵长。

剁手群的两位代表:群主丸子和独立咖啡学者吴三岁都不是咖啡行业的从业者。出于热爱,在精品咖啡的世界里越钻越深,乐此不疲,也结识了行业内赫赫有名的咖啡师、烘焙师、杯测师、咖啡猎人。

剁手群拍下的36支竞标批次咖啡中有15支是瑰夏。瑰夏虽然是皇冠上的明珠,但咖啡世界还非常广阔,每个咖啡产国都有可能会出现“下一个瑰夏”。而这些国家,往往是一般旅行者都不太会去的地方。

咖啡像是导游,带着这些热爱咖啡的人们的眼睛和舌头去逛遍了世界。

在进入咖啡行业之前,范典是一名高校教师,成为咖啡猎人之后,她的足迹走遍了巴拿马、哥伦比亚、玻利维亚等各大著名咖啡产国。丸子、吴三岁以及剁手群的群友们也一样,从前的旅行目的地如巴厘岛、夏威夷、泰国等现在都“太过于度假”,神往之地现在是埃塞俄比亚、哥伦比亚、巴拿马、印度尼西亚……

剁手群的朋友们与范典一样,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想法,通过竞拍,让世界看到中国买家对于精品咖啡的热情。

在中国推广精品咖啡,首先要让更多的人尝到这些咖啡的美好风味,为此,丸子、吴三岁和剁手群的朋友们从年初就开始为了竞拍季忙碌,着手咖啡竞拍的全年整体规划,收集咖啡产地和著名庄园的竞拍信息,检疫准入要求,确保咖啡产国在输华准入目录内。根据竞标群友的竞拍意向推测出几支心仪咖啡的价钱,然后凑钱,等待着那令人屏息的竞拍一刻。

这个组织的作用类似于上海的“团长”。不过等豆子通过海关之后,他们还要跟烘焙伙伴合作,把控烘焙的流程,以确定能够完美体现这款豆子的风味,运输到竞拍群友的咖啡馆或者家里。一场竞拍整个流程下来,通常需要四五个月。

在国际竞拍结束后,大家都会留意到是谁拍到了这些豆子,剁手群与合作的烘焙师咖啡品牌的名字将一同出现在竞拍平台上,这是咖啡界的荣耀。

现在剁手群距离想要的这支咖啡——2020“最佳也门”生豆赛的第十四名——只有一步之遥,这是一支14天精致日晒处理的铁皮卡,来自这个战乱频发、极不发达的产区。

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群人对这款野性和温柔兼备的咖啡虎视眈眈,价格很快就站上了43美金/磅,他们开始提价50美分,每一个50美分,都令他们看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每一次出价,竞标倒计时又会回复到三分钟,时间像咖啡的香气一样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已经超出预算了,还需要多少钱才能拿下它?”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手心都已经出汗了,久经咖啡因考验已非常强大的心脏,随着屏幕上的数字也开始了猛跳。

“这又不是瑰夏,或者也门妮娅(咖啡品种)。为什么对手这么执着?”各种各样的念头闪现,周围的一切消失了,他们仿佛是正站在一个拳击台上,面对着看不见的对手,灯光无情地当头照下,倒计时残忍和冷酷地接近尾声,唯一的动作就是眼球随着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对方也在50美分50美分的加价。

突然,对方安静了30秒钟,负责出价的吴三岁稍微松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离开了键盘,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掉进对手的圈套。而后,同伴的哀叹声响起,44后面赫然又多了一个“.5”,就好像是一记重拳,之前的一切胜利都归零。

咖啡的世界是属于西方的,咖啡背后的精确和刺激,是西方式的残酷竞争,这与感受到的是跟东方的温良恭俭让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们咬咬牙,把目标价位提高到了47.5美金,倒计时还剩3分钟,即便对方再增加1美元都可能击溃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们的视线在咖啡价格和时钟之间来回逡巡,终于,对手也没有再出价了!当倒计时结束,整个竞标团队都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们记录了中国人进入咖啡世界的一些时刻,其中有失落、有分享、有发现、有兴奋,那是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得到的快乐,远远不止于消费主义这么简单,中国人进入咖啡世界的过程,其实就是整个中国融入世界的过程。

咖啡非常明显,它本身的魅力更多的是跟整个世界的风土相连,真正深入其中的中国人,很快就认识到,咖啡的真正魅力在于借由咖啡发现中国以外的真实世界。从《海国图志》时代开始,中国人对于域外的发现,都是从少数人引领,往往也是从某种物质开始深入的。

在这个网络时代,我们对于全世界的认识,其实又形成了一种新的偏见,但,当人们真正凝视和研究某一种实在的物质,它又会成为穿透这种偏见铁幕的锥子。

瑰夏只不过是其中一例罢了,但却是很美味的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