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漪出任总理衙门首席大臣后,发布了诛杀各地洋人的密令:“力庇团民,痛除洋贼”,南方诸省督抚大都以“伪诏”为由拒绝执行,只有毓贤坚决贯彻。

毓贤到山西做巡抚不久,就得到了极好的名声,老百姓都称颂他审案公平,有青天之名。那时义和团侵扰直隶,联军进攻天津,东南各省自保,袁昶和许景澄等以大祸将临,奏请朝廷迅速保护使馆教民,勿召外侮。朝廷的旨意模棱两可。总理衙门负责外交,见祸切肌肤,不得不请旨保护教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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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贤

廷寄送到山西,毓贤阅后扔到地上说:“这是汉奸所为,老佛爷必不信此,且端王、刚相等自有主张,岂会如此前后矛盾?”

翌日,端王和刚毅的秘函到达,果然命他力庇团民,痛除洋贼。

毓贤对家人说:“我差点被汉奸所误!”从此凡在廷寄中看见保护洋人及调和等词意,均不再入目,一意庇拳仇教。

6月26日,在他的默许和支持下,大批义和团进入省城太原,公开在衙门前设坛练拳。

6月27日,毓贤在巡抚衙门隆重接见义和团首领,对其款若上宾,鼓励他们与列强为敌,将传教士和中国教民消灭干净。

当天,拳民攻击教堂,富格拉副主教亲往巡抚衙门告急,毓贤托故不见,只令材官传话,说官府会采取措施保护教堂,让他不要害怕,富格拉只好回去了。

毓贤随即前往八旗兵驻地满城,命拳民准备硫黄、火把、煤油等引火之物。到晚上八点时,有一座最壮丽的英国大教堂被拳民纵火焚烧起来,大火冲天,烟焰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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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民焚烧教堂

毓贤兴奋地跑到高处观看,拈着胡须幸灾乐祸地叹息道:“天意啊,这真是天意!”

有营官想设法施救,毓贤坚决阻止道:“你算老几,敢违背天命吗?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让手下传出令箭:“谁敢救火,军法从事!”

从此军民更无忌惮,肆意杀人劫物。

一个英国传教士从大火中逃出,在众人面前哭号道:“光绪初年山西大旱,赤地千里,我捐赠了五六万两银子,救活了全省数千人,难道今天还不能换我自己一条性命吗?”

那时周围多是拳民党羽,正鼓兴若狂,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围观的百姓害怕祸及自己,也不敢说话,最后被拳民所杀。

一个英国妇女抱着婴儿逃出来,跪在地上哀求道:“我在这里行医治病,每年都要救活三四百人,今天请饶了我们母子的性命吧。”

话没说完,一个士兵用木棒将她击倒,推进火中,她奋力逃出,又被推入,和孩子一起被烧塌的房梁压死,葬身于熊熊烈火中。其余带伤逃出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大教堂被焚毁后,毓贤命令搜捕各个分教堂的传教士和教民,将他们集中到一处。先令士兵守住太原六座城门,禁止教士出入,检查行人身上有没有佩戴十字架,佩戴的全部抓起来。

6月28日,毓贤发布诛杀洋人的告示。当天,教堂中的修道主与十余名佣工全被拘押,他们携带的物品大半被守门兵夺去。

午前,拳民抢劫英国教堂,幸亏房主及时出来阻止,房屋未被焚烧。因为昨天英国传教士用枪打死了几个人,午后,数万兵民将天主教堂包围了起来。

毓贤害怕堂内有防备,没敢下令焚烧,命县令白某和几个随员到堂勘验,对教堂人员虚言抚慰。等到晚上十一点时,又委派臬司恩铭前来窥探主教是否会逃出。旋即派兵将教堂大门守住。育婴堂(孤儿院)中有二百二十多个天主教修女,将她们星夜迁往桑棉局,说过二三天局势平定后就把她们送回来,主教勉强答应了。

6月29日,毓贤发布告示,要求所有传教士和中国教徒叛教,否则身家性命不保。自是谣言愈炽,教堂前后,日夜有人看守,每天都有官员前来教堂查验。

毓贤以“县城兵力单薄,担心防护不周”为由,让全省各地的传教士到省城集中保护。先后有四十多个传教士及家属来到太原,他们一到就被关进了太原太平仓铁路工局(铁路公所)的一间屋子里,派士兵在外面把守,时时供应蔬果,谎称将送他们入都。

几天后,将其悉数驱入巡抚衙门关押,肆意羞辱,迫使其叛教。但众人意志坚定,并不屈服。

7月5日,白县令对太原城内的各位主教说:“派士兵守护各个教堂,大为不便,不如你们暂时都集中到一个地方居住,等形势太平了再回去。”主教们只得依从。

白县令命人将各教堂中的人员姓名抄录在一张纸上,把主教、神父、修士、修女等三十多人一起带到猪头巷(天平巷)客馆艾士杰主教住处,将教堂大门封锁,骡马全部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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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神父

次日,从寿阳押送到省城的英国牧师毕翰道一家七口被关进巡抚衙门。

7月9日午后,白县令来猪头巷探望众教士,假意慰藉了一番后离去。

那天,毓贤忽然身穿官服去参拜母亲,他跪在地上,泣不可止地对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说:“儿子为了国事,不能再顾身家了!”

母亲听了十分惊讶,问他为什么说这种话。他不回答,转身走出去,微服骑马带队去将猪头巷围住,命士兵将四十多个传教士及其家属押送到巡抚衙门,将他们全部剥掉上衣,罚跪于西辕门前广场上。

在百姓的围观中,毓贤向他们发表讲话,厉声数传教士惑众之罪,强烈谴责他们过去若干年在中国犯下的累累罪行,尤其是对中国儿童犯下的罪行。

他的讲话遭到了主教艾士杰的反对。毓贤瞪着艾士杰问:“你来中国,害了多少人了?”艾士杰答道:“从不害人,只知济世救人。”

毓贤狠狠地说:“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要知道,我现在不怕你们了!”随即命令手下动刑。

拳民和营兵都不敢下手。

毓贤大怒,抽出佩刀朝其一刀劈去。这一刀正砍在脸上,顿时鲜血四溅,艾士杰雪白的胡子瞬间被染成了红色,他惨叫一声,掩面倒地。毓贤上前补上几刀,将其当场杀死。

毓贤喝令剩下的人背教,众人死活不从。

毓贤大怒,命将他们全部拉出去杀掉。士兵和拳民一拥而上,挥刀乱砍,杀死副主教富格拉、神父雷体仁、德奥理,安助理修士,五名中国修道生,七名西方修女,九名服役教徒,英国教堂中男女老少三十余人及佣人二十余名。妇女和儿童被杀时,呼号之声惨不忍闻。

毓贤还不解气,命将他们全部枭首剖心,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把尸体扔到城外,暴尸数日,尸积如山,许多被野狗吃掉了,幸存的教民偷偷掩埋了一些尸体。

艾士杰是意大利人,27岁来华,32岁到山西,跟随他的亲舅舅——时任山西教区主教的江类思传教,后升任山西教区副主教,山西分为南北两个教区后不久,江类思病故,艾士杰正式担任山西北圻教区主教,驻扎在省城太原东三道巷的主教座堂。

他管理山西教务二十四年,扩建多所修道院,建造了大大小小60余座教堂,其中规模较大的有大同、清源、潦沟、祁县、九汲村和棋子山等地的教堂。

他善于理财,在城乡各处广置房屋田地,使郊区财政不虞匮乏。他入乡随俗,穿中国服装,说中国话,被当地人称为中国洋人。

他开始负责山西教务的1876年,正赶上华北五省亘古罕见的大旱灾,他和英国浸礼会的李提摩太等人大力筹集资金赈济灾民,救活了全省数千穷苦百姓。和他一起遇难的副主教富格拉在山西传教数十年,深受当地居民爱戴,他们后来都被罗马教廷册封为“真福品”。

在“西辕门灭洋事件”当天晚上,太原义和团焚毁了大北门街的天主教总堂。

7月10日,毓贤来到桑棉局,逼令迁到此处的二百二十多个天主教修女背教,她们都不肯听从。

毓贤大怒,命将为首两人斩杀,以盆盛血,令所有修女喝下,有十六个修女争着将血喝干,连呼这是“天主救世的血!天主救世的血!”

毓贤暴怒,命将十六人捆绑起来吊在高处,逼迫其余修女背教,诸女仍不听从,求死的决心更加坚定。毓贤让士兵随意凌辱。

士兵蜂拥而上,从中选出几十个面貌俏丽的修女掠去欲行非礼,全都不肯屈从,有的被掐死后遭到奸尸。所有修女都被杀掉了,尸横如獭祭,看见的人莫不惨伤。

毓贤又命某员率领数十名士兵将教堂中剩余的人员捆送县署,逼令他们背教。有个叫李富的教民,现任平定州守备,告假在家养病,坚决不肯背教,被关进监狱二十九天,折磨致死。教民韩元泰和赵还生,被人诬陷在井里下毒,受刑而死。教民王德年已七十九岁了,与王小和不肯背教,饿死扉圜。

过了几天,士兵和拳民将教堂中的物件全部抢光,放火焚烧。烧毁一座大教堂,两座小教堂,住房四百二十余间。银两尽数入官。

7月10日,拳民将太原城中及近城教民百余家抢掠一空。

7月11日,毓贤发布告示强令教民出教。

7月14日,毓贤派巡捕杜某会同义和团包围了太原头道巷、二道巷李、樊两家院子,杀死天主教徒李泽华等39人。没杀的都逼令出教,不从就逐出城外。

毓贤数次告示全省:“洋人传教,邪术迷人,毒害中土……凡尔教民,亟宜自新……倘仍不改……严拿惩办,立正典刑。”

在太原县百余个村庄中,只有汾西的洞儿沟、高家堡、邵城、姚村、枣园头、田村、南张村、王郭村、古城营、五府营和汾东的杨家堡、殷家堡、柳林庄、东里解、辛村、南格、三贤等村庄有教堂。

7月下旬,北格镇关老爷率领团民围攻三贤村教堂,“该教民聚集教堂杜御,男放火枪,女洒毒水。而拳民奋勇攻扑,三日乃破,所有教堂及教民宅舍悉付回禄。其号‘关老爷’者中枪身亡,拳民毙者四五,受伤者数十人。”

8月6日,小店镇周仓带领团民“攻杨家堡之教民,反教者唯老妪一、少妇一,教堂亦火。”南城角义和团首领三教师率团民先后攻破西柳林、邵城、王郭村、古城营、五府营等数村天主教堂。

8月9日,拳民进攻王郭村时“先焚房院,继攻教堂。该教民预备不周,火药数瓮无故自炸,火枪兵刃亦莫能施……”。

8月12日,拳民攻打古城营时“教民多聚教堂,奔窜十余人。乡约某向受教民贿嘱,至是竭力保护,名曰助杀教民,其实暗放火枪伤害拳民。三教师知觉,举刀欲砍,号菩萨者求免,缚束教堂之旁。十九日,教堂破,乃放。是日,五府营之教堂火,其教民业于前宵全数逃入洞儿沟去矣。”

太原县所属的洞儿沟天主堂,是罗马教皇派遣艾士杰主持修建的大教堂之一,在义和团群起围攻教堂、诛灭洋人的浪潮中,太原及其附近的外国传教士和中国教徒纷纷逃奔到这里避难。当时洞儿沟“……少壮则编列队伍。

列短剑长矛,森立教堂左右;鸟枪、火炮密布教堂周围。昼则树帜以壮威,夜则悬灯以照路,勒兵严阵以待义和拳。”义和团对洞儿沟天主堂仇视已久,想先攻下其屏障梁泉道(在洞儿沟之南),然后再取其老巢。

八月,清源、徐沟、太原等县义和团会攻清源县西南之梁泉道,“该处教民众多,房屋庐舍涣散如星,三家一簇,两家一聚,势如长山蛇,联络不断,处处埋伏,处处守御,洋枪洋炮布置周密,洋夷伏教堂高处指挥,教民列阵以待。其北十里,又有洞儿沟教民为之策应,该教民因之气盛胆雄……”义和团一连会攻七八日也不能攻入。

毓贤纵令拳民随处搜杀教民,土匪趁机掺和,谋发洋财。教民无处藏身,东逃西窜,惶惶不可终日。全省各地富裕的教民都被拳民掠夺。被逼背教,反抗致死的先后达数千人。受害最深的莫过于大同、朔州、五台、太原、徐沟、榆次、汾州、平定诸县,神父教民死伤过半,大量传教士失踪。

自从毓贤就任抚台以来,山西教民睡觉都不能安枕。在他的亲自指挥动员下,山西义和团运动达到了高潮。

毓贤的暴行激起了列强的强烈抗议。但鉴于当时的形势,列强无力前往山西解救那些无助的传教士。

英国驻上海代总领事霍必澜告诉英国政府:“山西巡抚毓贤是一个具有激烈排外情绪的官员。这么多传教士在山西被杀的责任应该由他承担。我们不能期望得到他的帮助,如果没有外援,就没有机会找回那些失踪的传教士。”

后来在陕西巡抚的帮助下才在山西境内成功营救出一批传教士。

拳民焚杀之惨,以山西为最。其他地方拳民杀人放火都是自发的行为,力小而弱,唯独山西是巡抚大人亲自领导指挥,所以力量十分强大。

毓贤虽然刚愎残暴,却极其惧内,他夫人也很仇教,力主痛杀洋人,后来她背上长了个毒疮,百般医治无效,病死在了山西。

在毓贤主政山西的短短数月间,教案波及全省79个州县,共杀死传教士191人(其中天主教方济各会意大利籍主教、修士和修女12名,英国浸信会传教士34名、教士幼童11名)、中国教民及家属子女1万多人,焚毁教堂、医院225所,烧拆房屋2万余间,是全国各省中传教士和教民死亡最多的一个省。

义和团运动结束后,毓贤在列强的要求下被清廷处决,全省40 余名官员被严惩,120多名义和团首领被抓捕处死,山西被要求赔偿传教士抚恤金和丧葬费等263万两(不包括修建教堂的费用),每年分担庚子赔款116 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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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赔款

巨额赔款转嫁到人民头上,山西除加征钱粮外,另外增加了几十种税,导致物价暴涨,原来二十文钱一斤的盐涨到四十文一斤,许多商业衰落,手工业大量停产,经济凋敝,民不聊生。除承担巨额赔偿外,清廷还禁止山西士子参加科举考试五年,以示惩罚。

毓贤疯狂排外的行为让山西人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