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楼故事】 作者/暗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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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哥贾盛,带着媳妇和儿子,从我家的小村庄搬进了县城讨生活。

三年时间,我哥由一间小杂货店,做到了二百平米店面的百货批发部。

那时,我哥嫂每次回家,都穿名牌开着车,带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

每次,母亲为接待他一家,都是忙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我和老公王强,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就结婚生子了,没有一点经济基础。

我们都特崇拜我哥,觉得他有经商头脑。

每逢节假日,我和老公王强带着三岁的儿子,都去给我哥帮忙,我哥也总是大包小包地回馈我们。

那些年,在我们那个闭塞的小村庄,我哥成了响当当的人物。

谁提起我哥,都要竖大拇指!

二零零一年,王强的单位不景气,正彷徨着要不要另找工作。

我哥劝我俩:

“上班就那点死工资,不如跟我干,我看准了做名牌酒的总代理,肯定挣钱,干它个三年两载,咱们就能挣两套房子。”

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县城住王强单位分的房子。又小又朝南,冬天楼板上积了雪,室内稍暖就往下滴水。被褥潮湿的没法睡,衣橱都发霉,瓷砖地上整天水汪汪的。

我特别想搬离这个破地方。

眼看着我哥店面一直扩张,我和老公心动了。

那时,我们俩一个月收入五六百,买菜都要掂量着怎样节省。想在县城八九万买房子,是遥不可及的事。

我和老公带着对房子的热切渴望,对我哥的十二万分信赖,欣然答应了和我哥合伙。

我哥知道我俩没钱,他说他先拿出二十万,让我们也尽量多借点,合伙算对半。既然做,就要做大做强。

我对老公说:“看吧,大事上,还是我哥,一奶同胞,没得说。”

二十万,那年代,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于是,王强在亲戚和邻居那里,能借尽借,舍尽了脸,磨破嘴皮,借了十八万,带着歉意交到我哥手里,做了一种酒的区域总代。

欣喜之余,王强总觉得不好意思。

我说:“没事,他是我亲哥,不照顾我们照顾谁,咱心里有数就行了。”

进了第一批货,王强看到了进货单,一共才十万多一点。

王强回家有些担忧地问我说:

“咱们拿的钱进货都用不了,账面上,你哥说出资20万,实际上一张就五万块欠条,是不是你哥骗了我们?”

“他没拿钱?怎么可能?”

我随即去找我哥:“进货用了十万多一点,就我的钱也用不了啊,把剩下的钱退出来,我们还给他家亲戚。”

他却说:

“仓库里那些要做促销品,后期做广告也要钱,我觉得这些还不充足呢!”

“你以为广告好做啊?县电视台黄金时段,看着电视上,明星闪一闪,每月得三千,咱得先垫上。

还有这些促销品,都是些高档的,低裆的现在的人谁看得上?都得花好多钱。唉!你咋连我都不信,这个世上,除了爹娘就是我不会骗你。”

我哥振振有词。

我想想也是,转身对王强说:“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是我亲哥,能坑我?好好干吧!”

从此,王强就像个老黄牛被套上车似的,开始了长达四年的长工生涯。

天天开着辆破货车,在我们各县市乡镇,甚至连村上的小零售部都跑,一年到头就春节歇两天。

我哥,人家可不是干活的人。

当年,嫂子怀孕时,因为我哥不愿去田里干活,都气得喝了农药。所以装货送货,王强是丝毫指望不上我哥。

送货可不是个好活,王强开一天车就够累的,还要装卸货,特别是夏天,忙一阵子,就汗如雨下。

那时候,村与村之间的路,都是土路,王强开着辆破车,骄阳似火的夏天,路上沙土飞扬。

关上车窗的话,驾驶室没有空调,就像个蒸笼。

开着车窗的话,扬起的尘土,弄得汗水浸湿的脸上全是土,用指甲挖一下,才能露出脸皮,泥沙在上下牙之间“咯吱咯吱”的响。

我每次有个休假啥的,都跟着王强的车去送货。车开不进去的地方,就得一箱箱搬。

走在太阳炙烤的的路上,不会喝酒的我,渴的都想拿起酒瓶猛灌一阵子。

自己带的水喝完,我俩也不舍得买瓶饮料,只能到快餐部吃午饭时,逮着人家的免费水猛喝。

送一天货晚上回家,脱下来的衣服,被一次次的汗水浸透,又粘一层层泥土,又厚又硬的都能立在地上。

就这样,王强从来都没说过苦和累。就为我哥说的那句话“挣了钱,我们就能在县城买个好房子。”

王强苦干了两年后,简单盘了一下销售额,接近三十万的利润,三套房子的钱都够了。

我开始在小县城到处物色房子。

可我们看好了房子,我去问我哥要钱交房首付时,我哥却说:

“先让王强借一点,也就两万,好借。咱这边最近要开个订货会,得多备货,等后期交房子的时候,连装修钱一并给你,这是咱在城里买的第一套房子,得好好拾掇一下。”

我虽有点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借钱交了定金。

王强还是一如既往地早出晚归,晚上回来再看着门面房和仓库。

本来我哥一家,在一楼住着,因为他不知在外面得罪了谁,有一年店面被人给浇汽油烧了一回,损失十多万。

我哥吓得赶紧在三楼租了一套房住,不敢在一楼门面房住了。

自从那以后,我哥就让王强自己在一楼住,晚上还要巡逻两次,这前后九间的门面房带仓库。

王强每天几乎到半夜才送货回来,晚上又休息不好,弄的整天像霜打的茄子,半年不到,人瘦了一圈。

他曾多次要求我哥,俩人轮流看仓库,我哥就说:“人家是对着我来的,不会对你做啥!我咋能去看着呢。”

王强很生气地对我说:“他怕死,我就不怕?就他的命值钱?“

我心里对我哥也很不满,我爸妈这时,就出面给我和王强做工作。

我爸妈,说我哥他从小就胆小,又懒的出名。让我们别和他计较。还说让我们放心好好干,到底亲兄妹,我哥绝对亏不了我们。

我和王强想了想,也是,只能忍着气,继续干。

我单位放假时,我去给王强帮忙。

一箱箱进来出去的,我和王强装货,我哥就坐在店门口翘着二郎腿,夹着烟,歪着头看着我们。

我看看自己老公,又黑又瘦,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代理了品牌酒之后,我哥连店面也不守了,和他那些哥们朋友天天设饭局,在县城各大饭店觥筹交错。

喝的酒,是自己便宜卖出,再自己高价格买回的高档酒。

别人夸他有能力,他就认为自己是县城名人了,耍大牌。

我们搞促销的礼品,上千块钱的皮衣、西服,谁在酒桌上奉承他几句,他立刻爽快的拿一套送人。

他在县城遍地是“朋友”出了名的大方。

王强看不过眼,气得直和我抱怨。

我也气,跑去说他:

“哥,一件皮衣,一套西服,这就是一般工人三个月的工资啊!你就这么随便送人,再大的家当我们也送不起呀!

再说,这是我们两家的生意,不是你一个人的。不客气的说,是我们拿了十八万本钱,你的钱,除了那五万要不回来的欠条,其余的我俩一分没有见着。

而且,这几年,一直是我俩在起早贪黑干,你连一箱子酒都没搬过。

皮衣和西服,王强都舍不得穿一套。你们一家三口为挑羽绒服,开着车各大名牌店转遍。

却把你穿了好几年的,有好几处开线的丝棉袄给了王强,弄的王强像乞丐似的,拿着破袄让我缝。

王强老实巴交的不好意思争,可他是你亲妹妹的老公,你怎么能这样?”

我哥则说:

“我认识的那都是县城里有场面的人,我要应酬。王强整天酒箱子搬来搬去的,再好的衣服也穿不出感觉。”

我被他气的扭头就走,这生意简直没法做了。

看着我哥整天没遮没拦的花钱,我和王强越来越担心。

于是,对我哥说:

“我们找个会计吧,每一笔账都应透明,以后没有我和嫂子的同意,谁也不许乱花钱。”

我哥脸红脖子粗的和我吼:“你的意思是你亲哥骗你了?”

“骗没骗你心里最清楚,合伙生意,我们要求看账。”我没好气地说。

他猛地站起来,直接到仓库拿出来一瓶好几百的酒,打开就喝,还口吐狂言:

“喝不完倒下水道里!不知道我为多卖酒给人家说多少好话!”

我坚持:

“你那是寻欢作乐,败家!本钱是我们拿的,货是小强卖的,我们要求算清账!不过分吧。”

“在县城,你打听去,我也是跺三脚小县城晃三晃的人,说我坑亲妹妹,我丢不起这个人!”我哥还是一味地胡搅蛮缠。

我也忍无可忍了:

“分开吧,暂不在一起搅合了,合伙生意我们不做了。盘存!分的清清楚楚的。”

我哥把桌子拍的啪啪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气的浑身哆嗦:

“我信你是我亲哥,跟着你做生意,没想到你这么无赖。当初开始就是我俩出的钱,你一分钱不出,一点力气不下,我们也都忍了。只想着好好干,也不在乎跟你平分利润,就弄套房子,不过分吧?

没想到你是纯心坑害我俩!我一次次相信你,现在倒好,剩余房款交不上,不但拿不到房子,还要交违约金五千多,摊上你这个哥,我倒八辈子霉了!”

王强脸色铁青,指着我哥:

“你必须把我的钱给我抽出来,那是我借我爸妈和亲戚卖粮食的血汗钱。我算看透你了!你的初衷就是让我俩拿钱、出力养着你,连你亲妹妹都坑!”

我哥眼看我们这次再也不信他了,坚持要分开,盘存,竟然开着车就跑了头都没回。

接下来他开始不接我们电话,嫂子也不接了。

我去找我爸妈要说法,我爸装糊涂,我妈一个劲哭,说亲兄妹闹成这样让人看笑话,还说他们也找不到我哥。

翻过来倒过去,就会说让我别着急,说我哥不会坑我们。

啥才叫不会坑我们呢,本钱都没抽出来,别说利润和工资了。

我和王强彻底气晕了,却无可奈何。

王强一气之下,去了大西北工地打工,临走丢下一句话:“生活要钱就找你哥,他欠我的。我去挣钱还我家的账了!”

从那以后,我哥开始玩消失,怎么也联系不上。

大半年后,我哥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事发,嫂子拿了一笔钱,和我哥离婚后带着侄子走了。

王强去西北第二年冬天,我儿子一连十多天发烧,我就在小区附近的诊所,给儿子佘药佘针,看了几天不管用。

眼看着儿子不吃不喝,喊也不睁眼,诊所医生说发烧时间太长了,会烧傻孩子,劝我抓紧去大医院查查,我都吓哭了。

手里没钱,我哭着给我哥打电话,说孩子病了好多天没钱看病,我求他还我钱。

我哥毫不在意的说:“你先在附近诊所看看,钱先赊着,等几天我这便有了钱就给你......”

我听见我哥在酒桌上,身边莺声燕语欢笑热闹。还有女人娇滴滴的问他,准备送什么生日礼物给自己。

我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声骂道:“贾盛,你混蛋!你亲外甥死活都不顾,拿我的钱养女人,是人吗你?”

我挂了电话,浑身抖的像筛糠,泪流满面。

这是我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呀。

我咬牙切齿下决心,要和这个畜生断绝兄妹关系!我想告他,可是我们当初合伙,连一份协议都没有。

我告都没法告啊。

一年多以后的一天,我哥醉酒后回到家,突发脑溢血,在卫生间摔倒。几个小时后被发现,命是抢救回来了,却落下了后遗症。

几个月后,虽然能扶着墙走,但行动不能自如。

一年后,他那新娶没几年的小老婆,带着小儿子,卷空了他百十万现金,开着刚买的车,趁我哥出门的时候,连夜回了外省娘家。

我妈竟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找人,可我只想高兴的笑。

至此,我哥什么都没有了,拖着个残疾身体,在县城也待不下去了,卷铺盖回到农村老家的小村庄。

完全没有当年的威风,不但残疾,还成了孤家寡人。

现在,他身体虽然几乎好了,却仍游手好闲,整天疯疯癫癫,说话总是满嘴死呀活呀的。

曾经趾高气扬的他,像是从天堂掉进地狱,一个人憋在家里,拿酒当水喝,就连吃药也是用酒往下送,左邻右舍,见他都绕着走。

酒精把他麻醉的半死不活,手又抖又抽,肤色像烤红薯,一口牙像烧糊了的玉米粒。

还不到五十岁的人,腿站不稳,走路不时地打趔趄,老态龙钟。

可怜我爸妈七十多岁了,还给农田承包者打工,供养着他,烟酒供不上,他还对我妈大吼大叫。

我和王强这些年辛辛苦苦坚持着,这几年眼看日子好起来了。房子买了,孩子也大了。

我也想过让爸妈别再遭罪,跟着我生活。这时我爸妈却异口同声要挟我,养他们就要养我哥,否则他们累死饿死也不要我养。

我想哭,又哭不出。

像我哥那种人,自私自利又无情无义,可他偏偏就有爸妈对他无怨无悔的付出和爱。

这世界啊,太可笑了。

什么亲情,像我们家这种亲情,也就只对儿子而言罢了。

往后的日子,我只管王强和儿子,过好我们一家三口就行了。

其他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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