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知青回城当了警察的婚恋故事
作者：付晓峰
去西郊采访，意外遇到一位回城知青的交警
2012年9月初，我应天津《橄榄林》杂志编辑的特邀我曾到西郊区公安分局办工大楼采访警察画家高天武。上午采访后，分局的一位副政委与高天武陪我在饭店吃了午饭。饭后再三感谢他们的接待。饭后我谢绝了他们让回分局招待所休息安排，我对他们说：“我想自己一人在西郊古镇溜溜，谢谢您们的热情招待”我又去了古镇的华北第一宅——石家大院转悠一会。
在古镇繁华的路段上，我瞅见了一位两鬓白发中等个头的老交警正抱着一个小孩子过马路。此景吸引着我的视线。过了一会儿，他正要骑摩托车离去，我赶快走走过去，我主动向他打招呼：“您好！老同志，耽误您一会儿，我想与您聊聊，他一听我的话，心里已猜疑到我的身份了。他微笑地说：“好！”我又接着询问道：“您该退休了吧？”“我站了三十七年大岗，应该提前退休，领导也让我退休回家，可是我与我的交通岗有了深厚的感情，这个月底我已到六十岁了，不能再干了，我想站好最后一班岗。”我听罢他说的话，让我心里很感动，多好的一位老交警！我担心与他聊天会影响他的工作，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担忧，他很坦然地说：“我下午没事了，中队领导近日没有给我安排岗，是我自己出来巡查一段道路。”于是我们在路边聊了起来。
他叫杨红刚，今年六十岁（交警属于特殊行业，可以提前退休。）我原来在山西运城地区乡村下过乡。1975年办困退回城。我一听他曾下过乡插队的知青，我的心里感到热乎乎的。杨红刚原来是我的一位知青战友。这是我这次来市公安西郊分局采访而遇到的第二次收获。老知青遇到老知青有聊不完的话，一聊就一个下午，他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他家住在西郊古镇）我谢绝了。我说：“今晚我做东，请您吃顿便饭，不知您接受吗？”他热情地抓住我的手：“那不成，在我的地盘，应该由我做东，我们两个知青战友好好再聊聊，遗憾的是我自从当了交警，将酒戒了，不能陪您喝酒了。”我诚恳地对他说：“我中午已喝了酒，晚上不喝了，咱们晚上吃饺子吧。”在古镇的一家饺子店，杨红刚要了二盘凉菜，二盘热菜，又要了二瓶果茶饮料，一斤饺子。老杨很直爽健谈，，我们正是一见如故。我俩以饮果茶当酒，边饮边聊。他竟说出了埋藏他心底的多年的事。
这个当过知青回城的交警第一个女朋友却是地主的女儿
杨红刚的家庭很贫苦，父亲是蹬三轮扫马路的环卫老工人，母亲是家庭妇女，他下面有二个弟弟，二个妹妹，全家七口人只靠父亲一人挣钱养活。六十年代末，杨红刚中学刚毕业，由于家庭困难，他就业无望。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到学校第一个报名去山西农村插队。街道的大娘们还敲锣打鼓到他家门口，给他戴大红花，来欢送他下乡。可他走时，他的老娘哭得死去活来，他的老爹也在偷偷抹泪。看到此景，此时的杨洪刚心里被撕扯得疼。
到了山西运城的农村插队的杨红刚，每天连自己的肚皮都填不饱，这里的农村太贫困了，他受尽了不少的苦难。家里依旧很贫困，他也帮不了。1975年底，他家在街道的同情和帮助下，杨洪刚办了困退回才回到了天津。回到家，他先顶替了老爹的班，当了一名扫马路的环卫工人。谁知二个月后，单位安排他去西郊交通中队当协勤。由于他在协勤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他竟被中队长欣赏，他转为正式的交通警察，穿上了让他羡慕已久的警察制服，戴上了国徽闪光的大檐帽，谁能想到，这位回城的老知青从此改变了命运。（1975年，天津交通管理局最后一次从协勤人员中招聘交警。）
已26岁的杨红刚该找媳妇了，他的婚事最操心的还是他的老爹老娘。
一年后，他的一位在市林业局机关当科长的姑姑给他介绍了本机关财务处当会计的姑娘苏静。约会见面的那一天，正是他休息日。杨红刚刚想换一套便服，见面时方便些，可是翻遍家里的衣柜，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他无奈地依旧穿着他交通执勤时穿的警服。那时候，杨红刚年轻，穿上警服，更显示出了一个人民警察的青春、阳光、英俊的帅气！杨静，细高的个头，亭亭玉立，文雅漂亮！
头一次见面，杨红刚看上了苏静，而苏静姑娘也爱上了这位人民警察杨红刚。两位年轻人确定了婚事，几乎每个礼拜，他们两人就约会。
那时候没有手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苏静家境甚好，父亲已病故，母亲是医生，哥哥是一所中学校长，她中专毕业。她对杨红刚的贫困的家庭很同情，见了几次面，就给杨红刚买了一套漂亮的中山便服，还给杨红刚的两个妹妹买的衣服。杨家父母都很喜欢这个没过门懂事的儿媳妇。
一年过去了，杨红刚在父母的催促下，准备与苏静领结婚证。那天，杨红刚将结婚申请报告交给了中队杜队长。半个月后，杜队长找到了杨红刚，告诉他，你的结婚报告大队政治处没有批准。杨红刚听罢，脑袋顿时大了，他着急地问：“为啥不批？”杜队长平静地说：“组织上出于对你的负责，经过外调，审查出苏静的家庭出身地主，她是一个地主的女儿，为了警察队伍的纯洁，组织上不同意你与一个地主的女儿结婚。”过了片刻，杜队长又严肃地说：“如果你坚决要与地主的女儿结婚，那你就回去写辞职报告，离开交警队伍，你回去好好考虑吧。”回到家，杨红刚就象霜打了苗似的蔫了，整日无精打采。
又到了星期日，苏静来电话约杨红刚见面，杨红刚的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见到了苏静时，杨红刚竟没有吱声，苏静很温和关切地问道：“红刚，你身体不舒服吗？”此时，杨红刚再也不沉默了，他大声地哭道：“苏静，我没有病，我不能够再隐瞒了，我与你结婚报告，组织上不批准。”“为嘛不批准？”苏静着急地问。杨红刚回答：“是因为你家庭出身。”苏静再也没有说话，眼泪止不住地流。杨红刚愧疚地说：“对不起！苏静，因我是一个人民警察，我必须要听组织的话，我们分手吧。”杨红刚的话刚落地，只见苏静哭着转身跑回家了。
这个当过知青回城的交警娶的媳妇是个上过小学的工人家庭女儿
就这样，杨红刚与苏静的一段婚事黄了。那些日子，杨红刚如患了一场大病似的，下班回到家一声不吭。杨红刚的爹娘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老两口整天唉声叹气。一年后，杨红刚的爹找到了本环卫队老哥们郭大山，提起了自己当交警儿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正好郭大山的闺女还没有交男朋友。这样，这两位老环卫工成了亲家。就这样，由老爹做主包办了杨红刚的婚事。杨红刚在家里是一个大孝子，他不敢违抗老爹的给他包办的婚事。加上老娘的催促，他就答应下来这门婚事。更重要的是未来的老岳父是他老爹的环卫工的老哥们。他们俩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这样老环卫工郭大山的闺女郭桂花成了杨红刚的第二个女朋友，未来的媳妇。见了面，郭桂花长的身高马大，五大三粗，模样不算丑，杨红刚没有看上。可是杨家的爹娘倒看上这个闺女，说身体棒，能干活，是个过日子的好媳妇。郭桂花小学毕业，在一家大厂看大门。郭桂花虽是一个工人，但家庭出身好，父亲是工人阶级，祖上是三代贫农，爷爷在解放前曾给有钱人家看过坟地。
在父母的威逼下，老实懦弱的杨红刚与郭桂花的婚事成了。杨红刚将结婚报告交给杜队长，哪料到四天后大队政治处就批准了，杜队长高兴地握住杨红刚的手：“祝贺你找一个工人阶级的女儿! 祝你们幸福！”同事们知道杨红刚要结婚了，都向他致以美好的祝福，但杨红刚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杨红刚与郭桂花在八十年代初结婚后，杨红刚没有一天开心过。郭桂花那副粗嗓门整天大喊大叫，连邻居们都听得见。只要杨红刚在家，她就不让杨红刚清闲一会儿，一会儿买蜂窝煤，一会儿买瓶醋，把杨红刚喊得头晕转相。有一次，因杨红刚给爹娘买了两件衣裳，她媳妇得知后竟跑到交通队大闹一场，杜队长看到如此受气的杨红刚，想到了杨红刚所经历的婚事，他心里感到沉甸甸的，他不知如何安慰杨红刚。老实巴交的杨红刚悔恨自己窝囊，找了一个文化低的悍妇。如果离婚，他怕爹娘伤心，因他是个大孝子，他只好委屈成全。就这样，杨红刚与郭桂花窝窝囊囊地凑合着过日子！（他们夫妇有一个闺女）直到九十年代末，杨红刚的老爹老娘相继离世。特别是老爹在离世前特别嘱咐儿子杨红刚这辈子不能与媳妇郭桂花离婚，不能对不起环卫队里老哥们郭大山。
我询问杨红刚：“你以后再没有遇到过苏静？”只见他又陷入痛苦地回忆中：“遇到过，有几次我下班遇到苏静，我真想钻入到地逢里，我没有脸再面对她，每次我远远地瞅到她的影子，我都故意回避了。有一次我出去办事，碰巧又遇到了她，我低头不言语，她却很大方地向我走过来。”她很坦然地说：“杨红刚，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躲？说实话，我开始恨你，为我们的事，我也哭过，但后来我想通了，我理解你很热爱自己的交警工作，因我的家庭出身不好，会影响你的前途，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也证明咱俩没有缘分，我知道你也是很无奈。”听罢苏静的话，杨红刚心里很感动。他今天才真正理解了这位前女友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谁能料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小，冤家路窄。
杨红刚继续地回忆：“正当我与苏静交谈时，我的媳妇郭桂花鬼使神差地出现了，她买菜路过这里，见到此景，这口醋坛子被彻底打碎了，她恼羞成怒，象一个疯子扑拉过来，手指着苏静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地主的女儿，还不死心，还偷偷摸摸地与我丈夫勾勾搭搭，你们旧情没断，藕断丝连。她骂完了就拂袖而去，我媳妇一闹，惹来很多的行人来围观看热闹，苏静也哭着也跑回家了。”杨红刚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回到家，我媳妇还与我大喊大闹，闹得四邻不安。转天，我媳妇又跑到中队办公室大闹一场，事后，杜队长找我谈话，警告我日后不许再与苏静来往，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苏静。九十年代初，我姑姑告诉我，苏静与家人已移民到澳大利亚。”
我与这位曾下过乡插过队老知青回城后又当了交警告别时，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咱们都是知青战友，我今晚和您说的都是我的真实的事，我希望暂时不要在刊物上发表，不要用我的真名，不要让亲人们伤心。”我答应了他的请求，此时我的两眼湿润了，我被他的这个真实的爱情故事而感动了。
十多年过去了，在我的心里还记得这事。使我一直闹不明白，为啥杨红刚当年看上了那个年轻漂亮文雅的姑娘苏静，组织上却不批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交通警察与一个地主女儿结婚，为啥政审过不了关？他又不是什么搞军事秘密的科研人员，又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为啥一对好鸳鸯竟让家庭成分给毁了？我联想到在兵团的艰苦岁月，又有多少对男女知青恋爱，她们在兵团爱的死去过来，等回城结婚时，因为家庭出身，她们却分道扬镳，劳燕分飞……
今天，我不愿再沉默下去了，我想把老知青杨红刚的爱情故事写出来，我想把这段真实历史记录下来。告诉人们，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失去了多少人生中的美好与纯真！
文中除了天津警察画家高天武是真名，其他人物用的都是化名
2020年6月7日出草于天津凯信家园
作者简介
付晓峰，祖籍天镇县。1952年出生内蒙古商都县，1965年就读包头十五中学。1971年参加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五团十七团战士，后调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宣传干事。7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内蒙古日报》《内蒙古电业报》《巴彦淖尔报》《天津日报》“满庭芳版”版《今晚报》“人物专刊”版《人民日报》“国际副刊”及“文化广角”版“《人民日报.海外版》“名流周刊”《人民政协报》“春秋，朝花夕拾”版，《民国春秋》《良友》《连云港文学》等二十五家报纸和杂志发表文学作品。
已出版《绿星照耀在东方地平线上——华夏名人与世界语风云录》一书，《小火炬手之歌》报告文学集。2014年，山东枣庄大学国际世界语博物馆收藏作者于《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发表的“名人与世界语”名人传记文章33张报纸，并颁发收藏证书。2000年，其生平与世界语创作经历被收录于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物志》。2017年，又被收录于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名录》。
作者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世界语协会理事，全国世界语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