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近年来，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事故，尤其是因紧急避险不当引发追尾、坠桥等事故多发，影响了公众出行安全。为进一步加强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安全管理工作，公安部道路交通安全研究中心组织人员分析了我国近5年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安全形势及变化特点，指出桥梁安全管理存在的短板，总结国外管理经验，并提出对策建议，供相关部门参考。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桥梁修建技术水平的提高，桥梁在公路里程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截至2021年底，全国公路桥梁96.11万座，比上年末增加4.84万座，其中特大桥梁7417座、大桥13.45万座 [ 数据来源于交通运输部《2021年交通运输行业发展统计公报》] 。地形复杂地区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占比高，以福建为例，全省高速公路桥梁里程2068千米，占高速公路总里程的18.7%，高速公路桥梁在提高道路通达性的同时，交通安全形势不容乐观，尤其因避险安全设施不足导致的二次事故多发，加重交通事故后果。
我国高速公路桥梁安全形势及特点
分析2017至2021年5年的事故数据发现，全国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事故死亡率偏高，约为同期全部道路交通事故死亡率的3倍。同时，还呈现出以下特点：
高速公路桥梁事故多发于华中、西南地区，受地形影响大
近五年，发生在丘陵、山区地形的高速桥梁事故起数占高速桥梁事故总数的64.8%，死亡人数占68.1%，见图1。从片区来看，华中、西南片区高速桥梁事故多发，事故起数分别占全国的21.7%、27.0%，见图2。其中，华中、西南片区高速桥梁事故中，发生在丘陵、山区地形的事故起数分别占该片区高速桥梁事故总数的55.8%、93.6%。
高速公路桥梁事故多发于冬夏两季，受天气影响大
从月份分布来看，1月、8月、12月高速桥梁事故起数、死亡人数明显高于其他月份，见图3。其中，1月、12月发生在雨、雪、雾等不利天气下事故起数分别占该月事故总数的64.6%、62.1%。此外，中南、西南片区雨天高速桥梁事故多发，死亡人数占比高，约为雨天高速桥梁事故死亡总数的3/4。
高速公路桥梁事故多发于夜间，大型客车疲劳驾驶风险突出
从事故发生时间看，高速桥梁事故多发生在夜间时段（18时至次日6时），占比62.1%。特别是23时至次日1时死亡人数最多，占高速桥梁事故死亡总数的15.1%，见图4。凌晨时段疲劳驾驶肇事风险较为突出，高速桥梁事故中疲劳驾驶导致的死亡人数占比31.7%，且78.3%的肇事车辆为大型客车。
高速公路桥梁事故涉事车辆多为货车，未保持安全车距肇事多发
从车辆类型看，货车肇事导致高速桥梁事故多发，占高速桥梁事故总数的54.0%，死亡人数占总数的59.0%，见图5。其中，货车肇事导致死亡人数占比呈上升趋势，2021年较2017年上升约10个百分点。从事故致因看，未与前车保持安全距离死亡最多，占比11.1%，其中货车占比73.6%。疲劳驾驶、行人违法上道路、超速行驶导致的高速桥梁路段事故分别占8.9%、8.5%、7.2%。
我国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安全管理存在的短板
当前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安全形势不容乐观，影响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安全的因素多样，涉及旧标准在役桥梁基数大，安全标准低、改造难度高，监测预警设施应用不足，桥梁易受恶劣天气影响，部门协调配合不足，应急联动响应效率不高等问题。
旧标准建设桥梁基数大，安全标准低、改造难度高
我国桥梁建设标准自《公路工程设计准则》到《公路桥涵设计通用规范》经历了多个版本，其中按照旧标准建设的在役桥梁，技术标准低，基础安全设施薄弱，难以满足实际安全需求。一是高速公路桥梁右侧路肩宽度窄，事故发生后无法紧急避险。部分旧标准在役桥梁右侧路肩宽度小于2.5m，按照《公路路线设计规范》（JTG D20-2017）规定，高速公路和作为干线的一级公路的右侧路肩宽度小于2.5m时，应设置紧急停车带供车辆人员应急使用。但由于桥梁的特殊性，改造难度大、改扩建费用高，部分旧标准在役桥梁普遍未增设紧急停车带，车辆人员避险困难，存在安全隐患。二是高速公路桥梁间隙无防坠设施，易发生坠桥等二次事故。高速公路桥梁通常为左右幅分离，两幅之间留有间隙，其宽度为0.3-1.5m，且大多没有安装防护设施，事故发生后，如采取爬上中央分隔带支护架或翻越隔离等方式紧急避险，易酿成坠落惨剧。三是高速公路桥梁配套设施老旧，缺少运行安全设施。有的桥梁排水系统堵塞，桥面易积水结冰导致追尾、撞护栏事故，有的桥梁缺少必要的减速设施，且安全提示标志标牌污损严重，还有的桥梁未按规定设置必要的检查平台、扶梯、内照明、人孔井盖、紧急电话等设施设备。
监测预警设施应用不足，无法及时进行安全提示
我国对高速公路桥梁运行安全监测预警方面重视不足，安全管理手段以人工为主，响应效率较低，科技应用水平不高。一是高速公路桥梁健康检测系统不健全。目前，国内大部分桥梁自身“健康”状况主要依靠人力检测、现场勘察，缺少必要的结构健康监测系统，人力监测往往只能关注到桥梁表观缺陷，对于桥梁内部缺陷的检测和评估不够，无法更好地进行区域桥梁整体运行安全监测。二是高速公路桥梁突发事件监测预警系统缺失。大部分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尚未建立突发事件监测预警系统，缺少必要的桥梁安全信息感知和交通采集设备，异常事件预警迟缓，一旦引发交通事故，就很容易造成桥面拥堵，堵塞应急救援通道，并引发二次事故，而且此时桥梁承受的车辆荷载会远超正常运营状态时的车辆荷载，影响桥梁本身安全。三是高速公路桥梁交通诱导疏散设施应用不足。高速公路桥梁路段监控设备、可变显示屏设置密度不足，无法做到全路段实时监控，并且现存诱导设施联网共享程度低，一线单位往往无法通过联网的诱导设施，对高速公路桥梁路段进行线上巡查、加强通行秩序管控、开展高速公路桥梁交通组织疏导工作。
桥梁易受恶劣天气影响，团雾结冰导致追尾事故多发
高速公路桥梁多修建在穿山越岭地带，雨雪雾、冰雹等恶劣天气多发直接影响桥梁上车辆的安全通行，桥面积水、结冰导致追尾事故多发。一是桥面易结冰降低摩擦系数。桥梁大多由金属和混凝土构成，比土壤更易导热，且有更多的表面积与周边大气交换能量，桥面更易结冰，如果车速控制不当，极易发生侧滑、追尾事故。二是团雾多发影响行车视线。桥梁多建造于河流、海洋之上，受温差影响，团雾发生的可能性更大，驾驶人因视线受阻难以控制与前车行车距离，对前方的突发状况无法及时处置，极易发生追尾、撞击护栏等事故。三是桥梁横风路段侧翻事故多发。桥梁处在山谷风道之中，易遭到强横风袭击，其风力使车辆偏离路线，特别是对大型客车、面包车、帆布篷货车等重心较高的车辆影响更大，极易造成方向失控进而引发事故。
部门协调配合不足，应急联动响应效率不高
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安全管理工作涉及交通、公安、气象等多个部门，但从目前来看，高速公路桥梁路段突发事件应急响应水平不高，部门联动处置能力较差，部分地区还未形成高效的部门协作机制。如，发生恶劣天气时，气象部门要及时向交管部门发布预报，交管部门要联合高速运营养护等部门，启动联动应急预案应对突发状况，当发生伤亡事故时，还需要消防部门开展救援工作，但在实际工作中，有的部门应急响应力度较弱，管控措施落实成效差强人意。
国外高速公路桥梁管理现状与经验
国外在高速公路桥梁交通安全管理的基础设施改造、监测预警、秩序管理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涉及建立桥梁健康档案，不断完善桥梁基础设施，提高桥梁本质安全水平；建设突发事件监测预警系统，研发桥梁安全自动检测技术装备；加强桥梁路段执勤执法，打击危害桥梁通行安全的重点违法行为；建立桥梁养护资金保障机制，支撑老旧桥梁运行安全水平提质升级等做法。
建立桥梁健康档案，不断完善桥梁基础设施
部分发达国家通过建立桥梁健康档案，及时修缮、维护桥梁基础设施，不断提高桥梁的使用效能。2008年，美国联邦公路局与各州的交通部门发起了“桥梁长期性能研究计划”，计划用20年时间建立详细的桥梁健康数据库，开展桥梁结构性能基础理论和应用技术研究，从而提高美国公路运输资产的安全性、长寿命和可靠性，实施该计划后，美国桥梁中存在结构病害的比例减少4个百分点，2015年12月，美国发布《修复美国地面交通法》，通过法案加大对桥梁长期性能研究计划的支持。2013年，日本政府针对桥梁、堤坝等公共设施的老化情况，制定保障基础设施的“基础设施长寿命化基本计划”，要求日本各省厅及自治体通过检查、修缮确保桥梁安全，并立即废止或拆除存在安全隐患的基础设施，以保证在2030年时，由性能退化所导致的重要基础设施的重大事故为零。
建设突发事件监测预警系统，应用桥梁安全自动监测技术装备
通过安装桥梁健康检测系统、智慧交通系统，推广应用巡检机器人，实现突发事件监测预警，不断提高智能化管控程度。美国纽约州的Mario M. Cuomo长大桥拥有美国最庞大、最复杂的结构健康监测系统，通过安装传感器监测桥梁自身与环境状况，所有传感器同步报告时间为毫秒级。桥梁智慧交通系统在接收到传感器传回的温度、风速等数据后，通过预先编程的算法，一键操作改变交通模式和速度限制，通过数字高速公路指示牌将信息传达给过往车辆，进行交通组织诱导。欧盟各国普遍采用信息化管理系统和商业化数据库软件对高速公路桥梁进行健康监测，建立安全档案，为公路桥梁养护部门提供维修养护参考建议，从而实现对公路桥梁的安全评估。日本的国土交通省设立了机器人技术委员会，研发检修基础设施机器人，提高检查的精度和提高基础设施的安全性，同时每年拿出专项资金，用于提高桥梁工作人员的技术水平。
加强桥梁路段执勤执法，打击危害桥梁通行安全的重点违法行为
部分国家加强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巡逻执法，不断提升高速公路桥梁路段的执勤执法水平。美国洛杉矶高速公路巡警把巡逻频率设定为20分钟间隔，确保见警率，使公众感受到警察的存在。德、英两国的交通管理部门在高速公路桥梁路段设置了大量抓拍取证设备，德国通过激光测速仪抓拍高速公路桥梁路面的交通违法行为，利用车辆超高检测系统对超高车辆进行拦截，提示驾驶人车辆超高及引导车辆绕行。日本在自然灾害应急响应相关法律中规定，要履行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应急管理职责，要求交通管理者为确保应急响应措施顺利实施，要合理采取禁止或限制车辆通行等措施。
建立桥梁养护资金保障机制，支撑老旧桥梁运行安全水平提质升级
为解决老旧桥梁建设标准难以满足实际运行需求的问题，部分国家建立桥梁养护专项基金，对老旧桥梁进行改扩建，保障高速公路桥梁交通运行安全。美国联邦公路局每年配给专项经费给各州政府用于高速公路和桥梁的规划、设计、建设和养护。德国所有高速公路桥梁的设计寿命都在70年左右，定期组织高速公路桥梁全面大翻修，包括在不触及建筑主体的情况下更换路面、连接部位零件以及其他一些耗损材料。澳大利亚EJ Whitten大桥于1995年开通，是墨尔本M80轨道高速公路的一部分，因交通拥堵严重、事故多发等难以满足实际运行需求，该桥于2017年开始扩建，以提高通行能力并提高高速公路桥梁的安全性，扩建后交通拥堵、交通事故明显下降。
关于提升我国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安全水平的建议
为解决高速公路桥梁路段面临的交通安全问题，根据当前我国高速公路桥梁安全形势及交通事故特点，在充分借鉴国内外高速公路桥梁安全管理经验的基础上，提出相关对策建议。包括推动修订桥梁相关技术标准，提高桥梁改造及安全避险设施设置要求；强化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安全监测预警，提高事故预警提示时效；推动落实“一路多方”协作机制，建立高速公路桥梁健康档案；加大桥面通行秩序管控力度，提升紧急避险宣传教育水平等方面。
推动修订桥梁相关技术标准，提高桥梁改造及安全避险设施设置要求
相关部门要加大高速公路桥梁事故多发点段隐患排查力度，推动修订高速公路桥梁有关技术标准，不断完善高速公路桥梁基础安全设施。一要推动旧标准在役高速公路桥梁路肩改造，提高安全避险设施设置要求，对于路肩宽度不足2.5米的大桥、特大桥，具备改造条件的建议设置港湾式紧急停车带；不具备改造条件的要增设临时性警示、提示设施，加强路面管控力度，及时处置异常事件。二要组织技术力量对所有在役高速公路桥梁进行评估检查，制定出台高速公路桥梁排查和改造技术要求，在桥梁中央分隔带间隙增设防坠网，并根据实际运行情况加装监控视频、声光报警、应急广播、应急按钮等装置，修建完善检查平台、扶梯、内照明、人孔井盖、紧急电话等安全基础设施。三要深入排查高速公路桥梁事故多发点段，提出路面排水、隔离设施设置等基础设施提升建议，及时通报属地维护保养部门，推动完善高速公路桥梁基础设施水平。
强化高速公路桥梁路段交通安全监测预警，提高事故预警提示时效
相关部门要积极推广应用高速公路桥梁监测预警系统，扩大警告诱导设施的应用范围，提高交通事故预警提示时效。一是针对暂时无法进行改扩建的高速公路桥梁，安装高性能智能传感器，探索推广精准交通气象系统、行车安全智能诱导、交通异常事件自动检测系统，持续推进视频分析技术应用，提升交通事件自动检测能力，实现对交通事故、交通拥堵、恶劣天气等异常交通状态的快速识别、预警及处置。二是加大高速公路桥梁路段监控设施和电子诱导屏的覆盖密度，推动相关视频资源接入各级公安交警部门，对接缉查布控系统，形成完整闭环。三是针对短时间内无法完成升级改造的高速公路桥梁，鼓励设置高速公路桥梁预警装置，采取“多级预警模式”，增设交通安全防护设施设备，提高交通事故预警提示时效。
推动落实“一路多方”协作机制，建立高速公路桥梁健康档案
各部门要不断加强协作配合，建立高速公路桥梁健康档案，提高交通事故应急处置水平。一要建立协调有效、反应快速、处置高效的高速公路“一路多方”联勤联动机制，接入桥梁路面视频监控信号，不断加强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协同共治力度，深化高速公路桥梁监测预警和险情研判工作。二要建立健全高速公路桥梁健康档案和联合巡查处置机制，开展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安全大检查工作，摸清高速公路桥梁安全隐患底数，构建包括桥梁振动、应变、沉降和局部扭转、温度等物理参数以及交通流量、安全设施、天气状况等环境参数的健康指标体系，并实现信息实时共享。三要提高高速公路桥梁交通事故应急处置水平，加强现场控制，设置警示标志对过往车辆进行疏导和指挥，定期开展高速公路桥梁突发事件处置应急演练，加强桥梁应急抢险装备物资配备及队伍建设，切实提升高速公路桥梁突发事件应急响应和处置能力。
加大桥面通行秩序管控力度，增强驾驶人桥梁路段紧急避险技能培训
相关部门要强化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动态巡控，加大路面巡查和视频巡查力度，增强驾驶人桥梁路段紧急避险技能，避免发生二次事故。一要优化雨雪雾等恶劣天气时段的勤务方案，加强桥梁易发生结冰、团雾路段的警力部署，利用可变电子显示屏做好桥梁分合流处交通诱导组织，合理施划分流标线渠化交通，同时加大桥梁路段车辆超速、超载超限以及驾驶人疲劳驾驶等重点违法行为的查处力度，及时消除安全隐患。二要加强驾驶人源头管理，完善驾驶人考试内容，新增公路桥梁路段安全行车、紧急避险相关项目，加大高速公路桥梁路段安全行车能力技能及应急避险方面的考点内容。三要重视危险化学品运输车辆、货车驾驶人技能培训，除加强驾驶证考试阶段的考核外，推动运输企业定期组织公路桥梁路段突发事件应急处置演练，提高重点驾驶人群体的安全驾驶与紧急避险能力。
（文 / 公安部道路交通安全研究中心 李亚群、胡雁宾）
编校丨朱弘昊 张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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