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藤椅上的老人锤了锤没有知觉的腿，重重叹了口气。
老人叫闵桂芳，年轻的时候，曾是一名高级教师。闵桂芳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了却双腿瘫痪，落得个需要人伺候的局面。
可关键是，两个儿子已经很久没回来看她了。顶多偶尔打电话给她，话里话外不是孙子孙女需要交补课费了，就是大城市消费高压力大。闵桂芳心疼两个儿子，再加上自己退休金也挺高的，于是常常掏钱补贴他们。可自己中风进了医院，两个儿子只来看了匆匆一眼，谁也没提出留下来照顾她，都说工作忙就回去了。还是在老家的侄女小月在医院照顾了她几个月。
现在她出院回了家，儿子们也没回来看望。她又心痛又酸楚：为什么？为什么辛苦养大的两个儿子，她付出了一生心血努力培养的儿子，却这样冷血、势利？想到自己的后半生，闵桂芳下了一个决定。
在闵桂芳的电话轰炸下，周五的晚上，两个儿子和儿媳回了老家。
“本来不想麻烦你们，但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了，已经没办法自理了，只能做个讨人嫌的老太婆了。你们俩商量商量，谁把我接过去养老？也别跟别家似的，一年一年轮流，我也怕折腾。你们决定了谁养我，另一个出点钱好了。”闵桂芳强撑着说。
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小儿子转了转眼珠子，立马端起笑，蹲在闵桂芳面前说道：“妈，瞧您说的。儿子给您养老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这样，我今晚就接您回去，我啊，和丽丽（小儿子妻子）以后一定好好伺候您。”开玩笑，他们家老妈退休工资一个月七八千呢，老太太又是好强的性子，到时候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他们。就算实在麻烦了，等把老太太的工资卡骗到手，再把她往老家一送，不就成了？
“大哥，以后我照顾妈，你一个月交三千块就行了。先说好了，这钱可不是给我的，每天给妈做好吃的，还有那七七八八的医药费、疗养费可都要钱呢！说不定啊，我还得给妈找个护工呢！”小儿子又说道。
大儿子本来对接瘫痪的妈回去抚养有些犹豫，现在听弟弟这么说，自己媳妇又偷偷扯他袖子，他立马也福至心灵，明白弟弟是怎么想的了。于是回道：“你这话说的，我是哥哥，是长子，理应我来照顾妈，你一个月给我三千块就行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孝顺。”闵桂芳打断他们：“不管谁给我养老，都得写个保证书，不能虐待、遗弃我，给我养老，就要给我送终。”
“这。。。”两个儿子迟疑了。
“哟，闵嫂子，两个孩子都在家呢！”同村的张大眼扭着杨柳腰进来了。两个儿子皱眉：她怎么来了？
张大眼是村里放贷的，村里谁家结婚或者买房子之类差钱的，都会找她借钱，一年算一次利息。闵桂芳给大儿子、二儿子张罗结婚那几年，老伴儿又去世了，闵桂芳就跟张大眼借过三十多万，不过后来都还了。
“哎呀，闵嫂子啊，你说你当初还愁呢，说不知道这钱咋还，你看看，你有两个儿子呢，现在都这么出息，又孝顺。”张大眼笑着说。
“还什么钱？”大儿子一头雾水地问。
“我啊，做手术，跟你张姨借了二十万。”闵桂芳说道。
“啥？妈，您不是有钱么？那么多退休金呢，怎么还要借钱？”小儿子吃惊道。
“那点退休金算什么。以前攒的都给你们结婚买房了，还债就还了好几年。这几年我身体又不好，老吃药，还要补贴你们，都不够开支的，哪还有什么钱啊。”
闵桂芳见两个儿子沉默了，于是说道：“大眼，你的意思我知道。我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了，只好跟两个儿子去城里。可走之前，我得把钱还你，不然你心里不踏实。我这要是一跑了不回来，你可不就亏了。”
“嫂子这话说得的，我还不信你么？”张大眼嘴上虽然这么说，人却没有走。闵桂芳就看向两个儿子：“你们怎么说？两个人凑一凑，帮我把债还了吧？”
两个儿子一言不发。过了会，大儿子苦着脸说：“妈，我你还不知道么？挣的不够花的，哪有钱啊？”二儿子也说：“妈，您孙女暑假班的报名费我还是跟人借的呢。”
正说着，闵桂芳的侄女小月走进来了。她是给闵桂芳送晚饭的，刚刚的对话她也听了一耳朵，踌躇着走上前，对张大眼说道：“婶子，这样，我姨欠的债我来帮她还。”
“诶哟，这，这行吗？”张大眼望着众人。
“婶子，你也知道，我妈去的早，从小就是我姨把我拉扯大，关心我，教育我，这恩情，我不能忘，报答是应该的。”小月说道。
这话却臊了在场两个儿子。闵桂芳对小月的养育之恩，能有对自己两个儿子的大？
大儿子就挤兑小月：“哎呀，小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钱呢。”
“大表哥，我哪有那么多钱呢。我就是想说，二十万我一下子也拿不出来，但是我慢慢还行不？我就生活在本村，婶子也不怕我跑了。”
张大眼笑着回道：“不怕不怕，重新立个字据就行。”她巴不得晚点还，能收点利息呢。
“好孩子。”闵桂芳眼里含着泪，又看向两个儿子：“你们真不愿意给我还债？”两个儿子都低着头，不吭声。
“好，不还拉倒，我也不用你们养老了，既然小月孝顺我，我就赖上她了。你们走吧，就当我没生你们这两个儿子！”
“妈，你这话说的。。。”“妈，我们也是力不从心啊。。。”
“再废话，就给我把债还了！”闵桂芳喝道。
两个儿子不说话了，推推搡搡的，没多久就各自找借口跑了。
“小月，给你姨养老你愿意吗？”闵桂芳问道。
“姨，我从小就把你当我的妈一样，我愿意。”小月说道。
闵桂芳笑了，从口袋里拿出工资卡：“行，那你以后就是我的闺女。这是我的工资卡，你拿着，我就倚老卖老，麻烦你照顾了。”
“这。。。？”小月傻傻地看着闵桂芳。
“其实啊，我没欠钱，我啊，就是把张大眼喊过来，跟我合伙演这么一出，就想试试我两个儿子有没有良心。”说到这里，她抹了抹泪：“我没福气，没摊上好子女。”
后来，小月一直照顾着闵桂芳。老人去世后，把老家的房子也留给了小月，两个儿子来闹过，但是小月手上有老人的遗嘱，两个儿子只好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