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2日,一场特殊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友谊医院举行。

“父亲他老人家一辈子低调奉献惯了,希望大家不要公布信息,不要打扰到别人。”

强打起精神,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姚一群招待着前来悼念的宾客们。

没有大操大办,没有哭天喊地,在政府派来的几名代表的陪同下,一场肃静又悲痛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

送走吊唁宾客后,望着告别厅上“干部病房楼”这几个大字,姚一群不禁又有了些感慨:

“如果不是2001年的那场演讲会,或许直到父亲临终,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17年前,因为无心间参加的一场红色演讲会,姚一群发现,曾经的红色特工沈安娜的发言与自己记忆中的片段重合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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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会结束后,他试探性地一问,却引起了国安部门的高度重视,甚至对方直言,要立马汇报中央部委请求批示。

从默默无闻的平头百姓,到惊动中央部委的重要人物,姚一群无法想象,当时86岁的父亲,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渐渐地,姚一群的思绪又飘回了17年前……

红色演讲会上的奇遇

对于姚一群来说,2001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年份。

“爸爸,你有没有听过沈安娜这个名字?”

一天下班后,来不及放下手中的包,姚一群便急匆匆奔向卧室,将问题抛给父亲姚子健。

虽然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发问,但姚子健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识这个人。

“不应该啊。今天演讲会上,沈安娜提到过的人名,跟您原来对我说起过得很相似。”

面对父亲的不解,姚一群解释道,今天在单位上班时,他参加了一个红色演讲会,主讲人,就是他刚刚提到过的沈安娜。

作为曾经的红色特工,沈安娜的名号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凭借每分钟200字的打字速度,以及一手好字,中央特科的沈安娜顺利打入敌人内部,潜伏在敌方党部纪要处,为我党提供了大量机密情报。

最出名的,还要数她在蒋介石身边任职的那段经历。

利用自己的过人特长,胆大心细的沈安娜一路晋升,成为蒋介石身边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堪称心腹。

能请到如此厉害的人前来演讲宣传,足以说明这场红色演讲会的规模之大。

而作为与会者,姚一群自然也不敢怠慢,绷直了神经,仔细聆听着沈安娜的发言。

可听着听着,姚一群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来,在讲解自己的斗争故事时,沈安娜还穿插了不少其他人的红色故事。同样为中央特科工作的姐夫舒曰信、姐姐沈伊娜,就被她反复提到过。

“为什么这两个人的名字,我听着这么耳熟呢?”

直到演讲会接近尾声,姚一群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姚子健,也经常对自己提起舒曰信、沈伊娜这两个名字。

难不成普普通通过了半辈子的父亲,还与中央特科的人有过联系?

为了能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演讲会结束后,姚一群特意找到了沈安娜,简单说明了来意,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本以为替父亲找到了曾经的旧友,但一听到父亲并不认识沈安娜,姚一群不禁有些失望。

“你说沈安娜是沈伊娜的妹妹?没想到她还活着!”

简直是平地再起波澜,姚子健冷不丁的一句话,又再次让姚一群的眼前一亮。

原来,在革命年代,即使身为战友,大家对彼此的私人信息还是了解得很少。

虽然并没有听过沈安娜的名字,但回头一想,沈伊娜确实提过一句,自己还有个亲生妹妹。

如此一来,两头的信息就彻底对得上了。

兴奋之余,姚一群连忙与沈安娜取得联系,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对方。

很快,在姚一群的牵线下,姚子健与沈安娜在北京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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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番交谈后,沈安娜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面对眼前这位故人,她甚至直接叫来了助手,称要将找到姚子健的消息,向中央部委进行汇报。

“老哥哥,你的这段经历,应该属于中央特科!”

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沈安娜的这句话,又将姚家父子俩推向了新的迷雾中。

中央特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部门?

而向来低调行事的姚子健,又与那场红色革命有着怎样的关系?

迷雾下的真实身份

似乎是看出了父子俩的不解,在等待中央部委前来确认的时间里,沈安娜捋了捋思绪,为他们讲起了中央特科。

“作为整个情报系统的终端,中央特科的最高领导人,就是我们的周恩来同志。”

沈安娜表示,1927年的那场“白色恐怖”,让始料未及的共产党人受到了重创。

为了保证中央领导机关的安全,同时积极营救被捕同志,周恩来迅速反应,拉起一支专门负责情报工作的队伍,这就是中央特科的最初雏形。

在敌方“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恐怖氛围下,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与灵敏的反应能力,这支队伍愈加壮大——

不仅逐步完善成拥有总务科、情报科、行动科和交通科的完整系统,还在未来的日子里,为革命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根据姚子健的陈述,他当时所负责的秘密工作,可能就是中央特科中的情报线。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您的最高上级,就是周恩来总理!”

沈安娜的话语,让一旁的姚家父子都感到十分激动。

姚子健更是十分感慨,原来冥冥之中,自己竟和伟大的周恩来总理这样接近过。

他向姚安娜表示,虽然自己在革命年代,确实曾为情报事业贡献过自己的力量,但由于当时都是单线联系,直到抗战结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线究竟是谁。

假如中央部委调查过后,证实了他们现在的猜想,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正是感慨万千的时候,儿子姚一群的一声惊呼,又将寒暄中的两人拉回了现实。

“不对啊,前两年,爸爸不是刚因为立场问题被调查过吗?”

此言一出,沈安娜和姚子健不由得都愣住了。

原来,早在刚刚建国的时候,姚子健就因曾效力革命事业而被有关部门调查过。

只不过,当时的调查目的,并不是要追加他什么荣誉,而是怀疑他是敌方的卧底,要进行举证判断。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调查,姚子健本能地感到了无力。

正如他常提起的那般,由于革命年代的形势特殊,在从事情报工作的那段时间里,他与负责交接的战友都是单线联系,至于其他信息,则是一概不知。

如今抗战终于胜利,他早已同之前的战友们失去了联系,面对“敌方卧底”的指控,他实在是有苦难言。

在接受调查的那段时间里,姚子健向调查人员表示,自己虽然的确进入敌人内部工作过,但在那之前他就已加入共产党,“敌方卧底”这个指控,真的与自己毫无关系。

但由于找不出可以帮忙作证的证人,姚子健的这番陈述,并没有取得调查人员的信任。

恰恰相反,不知道上级真实姓名、说不出自己所属组织的姚子健,被进一步打上了疑似“敌方卧底”的标签,唯一能自证的共产党身份也面临着被开除的风险。

正手足无措间,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困境中的姚子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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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事态的逐步扩大,时任最高人民法院顾问的鲁自诚也听说了姚子健被调查的消息,于是紧急联系了调查部门,并表示,自己可以作证,姚子健的立场并没有问题。

可以说,鲁自诚的出现,扭转了姚子健当时的尴尬处境。

“我1934年介绍姚子健入党,他在敌人营垒里收集军用地图和情报,为中央红军粉碎国民党‘围剿’和长征胜利作出了贡献。对他那段工作,组织上多次给予充分肯定。”

面对调查部门的问话,鲁自诚称,姚子健是自己引入共产党内的,就连他的第一份工作,也是由他亲自安排到敌人内部的,他可以保证,姚子健不会是敌人的卧底。

作为投身革命的重要战士,对于调查人员而言,鲁自诚这张“活历史”的证词,不能不好好重视。

虽然没有为姚子健提供直接的人证,但鲁自诚的一番话语,显然将调查人员的疑心打消不少。

再加上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姚子健是“卧底”,继续调查了一段时间后,有关部门便停止了对姚子健的盘问。

这场闹剧过后,原本就低调不已的姚子健,变得更加缄默了起来。

姚子健明白,鲁自诚之所以能为自己出面担保,是因为相信自己的人品,至于其后的工作安排,他也并不清楚。

为了不给这位旧友添麻烦,姚子健只能更加谨言慎行,不公开宣扬自己的革命经历,只有面对儿子姚一群时,才会将那段红色历史细细讲来。

刚才太过激动,没顾上考虑其他问题,如果不是儿子的突然发问,自己恐怕要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抛之脑后了。

“对啊,我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似乎是看出了姚子健的犹豫,弄清楚缘由后,沈安娜笑了起来,示意姚子健放轻松一些。

“等中央部委的同志来了,您可以将自己的经历跟他们说一说,他们知道的东西更多,相信会解开您的身份谜题的。”

沈安娜的话语,让姚子健放松了大半。特别是在听到中央部委的同志几天后就会到来时,姚子健紧张之余又有些好奇:

自己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调查队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就连姚子健自己也吃惊不已——

“原来我年轻的时候这么厉害!”

革命年代最后的红色特工

几天后,面对中央部委的同志,姚子健将自己的革命生涯从头到尾讲了个明白。

“我当时化名姚志刚,被鲁自诚同志安排到制图科第四股工作。”

姚子健表示,之所以决定加入中国共产党,与不公正的社会制度作斗争,是因为自己的经历所致。

1915年出生的他,原本家境小康,生活不愁,好不容易通过努力进入上海吴淞泗塘桥的国立劳动大学中学部,但由于敌人的政策改动,他的求学之路坎坷难言。

先是陆陆续续的停课,然后被迫转学到无锡的私立中学,最后甚至连基本的求学机会也被当局剥夺,他只能回到家乡,找一份代课老师的工作勉强糊口。

这样的命运变化,让姚子健感到非常愤怒。

他明白,想要将美好的人生握在自己手中,就必须加入代表进步力量的中国共产党。

可无奈共产党来去无踪,因为不舍得放弃求学梦,姚子健只能孤身来到南京,一边在南京大石桥中央陆地测量学校读书,一边寻找共产党组织。

1933年8月,经过不懈地打听,姚子健得知,昔日同窗舒曰信已经在上海秘密入党。

这一消息,让姚子健非常开心。他立马给舒曰信去信一封,表示希望对方能带他一起入党,共同为革命事业献出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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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于当时舒曰信也是刚刚入党,无法成为入党介绍人,于是舒曰信回信称,可以带姚子健见一见骨干党员鲁自诚,碰一碰运气。

终于,1934年4月,在毕业前夕,姚子健如愿见到了鲁自诚,凭借着自己的测量知识与过硬的胆识,姚子健成功打动了鲁自诚。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革命人才,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干?”

鲁自诚抛来的橄榄枝,让一心想革命的姚子健非常开心,当即,他便重重点头,在对方的安排下正式成为了红色特工。

姚志刚这个名字,就是在鲁自诚与舒曰信的商定下取出来的。

如同鲁自诚的预料一般,虽然是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但干起情报工作来,胆大心细的姚子健一上手就非常老成。

在进入敌方制图科后,敏锐的姚子健很快便发现,自己所负责的制版工作,几乎无法为前线提供可靠情报。

这可急坏了姚子健。眼看前线战事愈发焦灼,无奈之下,他只能兵行险招——

“身患眼疾,已不适合测绘工作,希望能调动岗位。”

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姚子健向上级领导提出换岗,本以为一场盘问在所难免,但意料之外的,姚子健被调到了负责收发、保管军用地图的部门。

可以说,姚子健的铤而走险,为自己换来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在那个勘测条件有限的年代,军用地图取用与归还都有特定的流程,就像是作战风向标,只要有人来取地图,就意味着那一地区即将发生交战。

利用这一优势,在工作之余,姚子健开始秘密向党内传递情报,每当有人来取走军用地图,他都会悄悄捎走地图备份,以密写的方式通知舒曰信,或趁周末亲自将地图送到上海。

等到了1934年年底,姚子健的情报工作就更加方便了:负责情报整理工作的舒曰信不仅被调到了南京,身边还多了一个得力助手——妻子沈伊娜。

从1934到1937年,凭借着出色默契的配合,姚子健先后向舒曰信和沈伊娜传递着各式各样的绝密情报,为前线战事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反映机会。

但由于工作调动,1937年七七事变后,姚子健跟随测量总局来到武昌,舒曰信沈伊娜夫妇也调离南京。

此时姚子健的上线,成了一位代号叫“熊先生”的战友。

由于深知组织纪律,在与其共事的时间里,姚子健从没有问过“熊先生”的真名,也并不清楚对方的上线究竟是谁。

但很快,新的变动又出现了。

“立刻前往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报到!”

1938年的某天,“熊先生”突然通知姚子健,命令他立刻离开武昌,前往香港。

姚子健明白,组织上做出如此调动,肯定是抗日局势更加严峻,需要自己这类的技术人才。

当即,他便收拾行李,连测量总局那边都顾不上交代,直接坐车来到了香港。

在这里,姚子健认识了当时情报线上的杰出领导人“小开”,并在他的领导下,从事情报整理工作。

四个月后,由于工作能力突出,“小开”通知姚子健:组织上批准他前往延安学习,他可以马上启程了。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在拿到“小开”递给自己的两张纸条后,姚子健立马收拾行李,奔向了革命圣地——延安。

直到来到延安后,姚子健才知道,当时“小开”递给自己的两张纸条上,写的是完全相同的一句话。

“姚子健有抗日热情,已为党工作多年。”

纸条的落款处,写着“小开”的字样。

凭借着这张纸条,姚子健顺利在延安得到了认可,正式结束了情报工作,开启了一段崭新的革命征程。

直到多年以后,姚子健才在无意中得知,当年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开”,就是我党骨干特工潘汉年。

而至于那个“熊先生”究竟是谁,就连身边的同志也不清楚。

“同志,我说了这么多,究竟能不能帮我找到身份?”

将自己的大致经历说了一遍后,姚子健期望的看向了中央部委的工作人员。

几天之后,姚子健收到对方来电,称已经确认了他的真实身份。

“您确实是中央特科情报员,为我党革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电话中,中央部委的同志激动的向姚子健宣布着结果,而默默聆听的姚子健,早已红了眼眶。

虽然直到自己86岁时,身份之谜才得以解开,但姚子健明白,自己选择的路并没有错,曾经立下的报国志,他终究是无憾的完成了。

结语

“我们不是为了当英雄,简单地说就是为了革命,为了一个信仰,为了一个信念,不考虑利害得失,铁窗风雨,家常便饭。”

2017年,已经102岁的姚子健给自己的革命生涯做了这样的总结。

如同他所说的那般,正是千千万万个“姚子健”的无私奉献,崭新的辉煌盛世才得以展开。

身为后人,我们不光要铭记历史,更要时刻牢记他们的热血付出。

致敬这样的特殊英雄!

参考资料

孙恺.潜伏敌营 屡立奇功——中央特科情报员姚子健的故事[J].中国档案,2022(08):16-17.

孙恺.中央特科在南京的战斗片段[J].世纪风采,2021(05):42-45.

王学亮.我党谍战史上鲜为人知的四条绝密暗线[J].党史纵横,2011(10):3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