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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许敏生出航跑海运,结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洪孝文同行,在途中,两人斗智斗勇,许敏生为财屡次害人性命,终生守着那条船,甚至让自己儿子学习潜水,可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1

戈佬会在清末民初是我国最大的黑帮组织,其成员遍布全国大江南北。它在不同的地域,也有着不同的叫法,在四川,它被称为袍古会、噜逻会;在上海,它被称为赤帮。那时的赤帮等级森严,从帮主自上而下总共分为五个等级,分别是:行座、行二、行六、行七、行九。行座大哥就是帮主,行九老幺就是小喽啰。

许敏生就是赤帮的行七中层大哥,他能排上行七靠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捐赠。他本来是一位船老大,过的是跑码头搞运输的日子,需要黑道中人的庇护,所以就入了赤帮,并且捐了一大笔钱。行座大哥高兴,就赐了个行七的位置给他。

他这个行七大哥其实只是个挂职的虚衔,有名无实,不用料理帮派中的事务。但赤帮很讲究长幼尊卑,许敏生无论走到哪儿,都有赤帮的小喽啰向他行江湖礼,走到哪个码头大家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这就够了。所以,他在跑运输的同行中也算是混得最开的。

许敏生拥有的是一艘大木船,木船跑海运其实比不上那些洋船,吨位轻,速度慢,但有赤帮的背景,他经营的生意别人也不敢染指,就这样,生意做得还算是风生水起。

这天早晨,又到了出航的时间,许敏生打着哈欠上了船,先检查了一遍货物,粮食、布匹还有一堆木屐都在船舱里码放好了。这粮食和布匹是许敏生常运的货,木屐却是第一次运。东北地区已经有好多日本人入住,他上次去大连时发现木屐卖得俏,回来就让人定制了一批。

见货已齐备,许敏生吆喝了一嗓子:“起锚!”船副跟着扯起嗓门吆喝:“起锚—”这声吆喝,是吆喝给船员们听的,也是吆喝给码头上别的船听的。码头上船挨船,前面总会有船堵了水路,往日里这一吆喝,前面的船就得乖乖让道。

但今天奇怪了,船副一连吆喝了三声,前面挡道的那艘船还是没动静。许敏生瞬间来了脾气,走到船舷边就要骂娘,那条船的船老大赶紧迎上来,连连拱手:“许老大息怒,不是我的船不动。你看,是全码头的船都动不了啊!”

许敏生抬头望了过去。果然,往日这时候,已是千帆竞发,码头上不会剩下多少船,现在却都挤在一起,连成了一大片。

“这是怎么回事?”许敏生刚问了一句,就见对面船上冒出几个赤帮的弟兄来。那几个弟兄一见是许敏生,连连过来行礼,说:“行七大哥好!是这样的,帮里出了叛徒,据可靠消息,他已逃到码头来了。我们奉行座大哥命令,缉拿叛徒。所以要挨船搜查。”

许敏生一听,惊讶地问:“帮里出了叛徒?谁?”

“洪孝文。”

许敏生一惊,这洪孝文他见过啊,可不是寻常人,据说曾经留学日本,算是帮里最有学问的人。行座大哥也器重他的学问,把他视为心腹,让他管理帮里的账目。如今,心腹当了叛徒,难怪行座大哥要如此兴师动众大肆搜捕了!

许敏生问:“来了多少兄弟搜捕他?”小喽啰说:“百来号吧。”

许敏生皱起了眉,说:“百来号兄弟搜这么多船,要搜到什么时候?要不,你们先将我的船搜了,我好开拔。”

那些行十的老幺被唬住了,忙说:“行七大哥的船我们哪敢搜?”

许敏生哈哈大笑,说:“搜不搜都一样。他洪孝文上谁的船也不敢上我的船啊,他不是不知道我是谁,他上我的船,不是找死吗?”

“大哥说的是!”喽啰们立即对前面船上的船老大嚷起来:“赶紧挪船,给我们大哥让道。”

只见前面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航道,瞬间都朝两边避,让给许敏生的船让出来一条航路。一路驶过那些船,许敏生觉得特有面子。

2

直到出了港口好一会儿,许敏生的得意劲还没过,站在甲板上哼着小曲。船越走越远,身后的码头和船影渐渐从视线里消失,他才慢慢下到舱里去。舱里有一间专供他休息的小房间,他推门迈步进去,门就自动在他身后关上了,他一愣,回头一看,原来门背后早就站着一个人,三十来岁,模样清瘦,长衫拢身,那人冲他一拱手,说:“许大哥别来无恙?”

许敏生惊得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本能地叫起来:“洪孝文?”

许敏生当即就要扑上去将洪孝文逮住,洪孝文灵巧的闪身避开了,还是那么书生意气,优雅地拱一拱手,道:“许大哥怎么着也是行七大哥,有身份的人,您若要逮我,一句话的事,还劳得着您亲自动手?再说,我在您的船上,船在海上,我一不会飞,二不会水遁,还能跑了不成?”

洪孝文这么一说,许敏生顿时也觉得自己没沉住气,有失风范。船外就是汪洋大海,洪孝文插翅难逃,他又急什么呢?许敏生哈哈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也拱一拱手,道:“你别怪我心狠,怪只怪你自己做错了两件事情:第一,你不该背叛行座大哥;第二,你不该上我的船。我是帮中之人,当然得听行座大哥的号令。”

洪孝文不慌不忙,也坐了下来,说:“我上您的船,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您是赤帮的七大哥,那些小喽啰不敢搜您的船,我上了,也许还有一条生路。我要是上别的船,肯定会被搜到,一样是死路一条。”

“你上我的船会有生路?”许敏生乐起来,说,“你以为我会背叛行座大哥,放你生路?”

洪孝文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买,行吗?我买一条生路。”他从身后摸出一样东西,“咚”的一声搁在茶几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许敏生定睛一看,是一只金光灿灿的金元宝,同时屋里的气氛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许敏生也算是见过钱的人,但他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金元宝,看这份量,没有十斤金子是铸不出这么大个来的。他的眉毛也不由地挑了一下。

洪孝文一直盯着许敏生的脸,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说道:“只要许大哥到大连时放小弟离开,这元宝,就是许大哥你的。”

许敏生也算是老江湖,不动声色的说:“何必将你送到大连?我现在掉转船头,将你送到行座大哥那里,只怕这元宝归了我,行座大哥还要赏点什么给我。”

洪孝文哈哈大笑起来。这笑让许敏生有些恼怒,说:“你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能笑得出来?”

洪孝文一边笑一边说道:“我笑你太把自个儿当根葱了。你就是个挂名的行七,你真以为行座信得过你?我为什么会在你的船上?你为什么离港时不让兄弟们搜查?你在行座那儿说得清吗?只要我一口咬定,咱俩是一伙的,只是后来因为分赃不均你才翻的脸,将我……”

够了!”许敏生气得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我杀了你,将尸体扔进海里,这元宝不还是归了我?”

洪孝文冷笑着说:“我如果连这一手都防备不到,还敢上你的船?老实告诉你,咱俩现在是在一条船上,你一刻也离不开我,我死了,你也就活不成。不信,你就杀我试试。”

洪孝文那自信满满的表情,有些许的镇住了许敏生。但还是一时没有压住胸中怒火,直接就将洪孝文捆了起来,扔到地上。就在这时,一个船员猛地推开门,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叫道:“老大,不好了,船、船底漏水了!”

许敏生跑进舱底,看到船底破了一个洞,水从洞中直冲屋顶。两个船员脱了衣服,正打算将衣服塞进洞里堵漏,但还没塞进去就被冲出来了。另两个船员则围着水柱团团转,一筹莫展。

一见这情景,许敏生就来了气,一脚踹在拿衣服堵漏的那个船员身上,怒骂道:“你他妈的第一次上船呀?你见过谁用衣服堵漏的?还不快去拿油麻绳来?”

那船员急道:“找不到油麻绳,不见了!”

许敏生愣住了。油麻绳是木船的专业堵漏工具,那是船上必备之物,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只得再喊:“那就快拿软木来!”

软木也是堵漏的工具之一,削出与洞口相近的形状,塞进去,也能止漏,但船员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软木也不见了!昨晚检查时还好好的在呢,现在全没了。”

许敏生一下子想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冲回自己的房间,劈头就问洪孝文:“都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将油麻绳和软木都扔了,是你将我的船凿了个洞,对不对?”

洪孝文被捆成个粽子,还躺在船板上呢,他笑了:“我说过,你离不开我。以你那些船员的能耐,能堵得了漏?你还得仰仗我。”

许敏生都快要气炸了,但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与洪孝文置气的时候,按现在进水的速度,用不了一个时辰,船就得沉了。他只能沉下心来问洪孝文:“你堵得了漏?”

洪孝文哈哈一笑,说:“你这不废话吗?我堵不了的话,我凿穿你的船干吗?别忘了,我当年在日本留学,学的就是造船专业。”

很显然,洪孝文并没一次性将船底凿透,而是留了薄薄的一层没凿,这样船才能顺利离港,并且行驶了一段时间,没凿透的一层架不住压力,才被水冲破。洪孝文就是想用这一招保命。

说到这里许敏生只得给洪孝文松了绑,问他:“那你打算用什么来堵漏?”

“用它!”洪孝文一指茶几上的那只金元宝。许敏生是经验丰富的船老大,一看那元宝,就明白了。船底那个洞口的形状,就与这金元宝的底部形状一模一样。洪孝文就是照着这金元宝的形状凿的洞,现在,全船上,除了这金元宝,再没有能堵得了洞的东西了。

许敏生抱起金元宝就冲了出去,来到船底,让两个船员抓着金元宝的两头,使劲地塞进洞口,那洞口正好与土元宝的底部吻合。元宝是底小口大,许敏生命船副找来一根铁钎和一把铁锤,船副用铁钎一头顶住元宝口,许敏生抡圆了膀子,一锤一锤地砸在铁钎上,砸得金元宝一点一点地往洞口挤了进去。直到整只元宝镶进了洞口的木头里,漏才彻底止住了。许敏生命人拿来木板,交叉着在金元宝外面钉着,又搬来货仓里许多袋大米压在木条上,确信水的压力不能将金元宝从洞口挤出来,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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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总算化险为夷了,也是找洪孝文算账的时候了。许敏生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没人,他当即下令:“给我找,必须把那个凿穿船底的人找出来!”

船上众人四处寻找起来,船副很快就在甲板上找到洪孝文了,他正怡然自得地靠在船舷边吹海风呢!两个船员就如饿虎扑食一般冲了上去,抓住了洪孝文。许敏生阴笑着,问:“金元宝镶在我船上了,漏也堵住了,那你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

“有,当然有。因为我还有只金元宝。”洪孝文说着,又摸出一只金元宝来,高高地擎在手里。一见那金元宝,许敏生瞳孔紧缩了一下,大叫起来:“快把金元宝抢过来!”

那两个抓着洪孝文的船员得令,便要去抢夺洪孝文手里的金元宝。但洪孝文手一松,就见金光一闪,紧接着,那金元宝脱手而出,从船舷边“咕咚”一声掉进了海里。

所有人一下子怔住了,情不自禁探头往船舷外望。就趁着所有人一分神的工夫,洪孝文抓住自己长衫的衣摆那么一扯,衣服的钮扣全部扯开了,往船舷外一翻身,人就从那件长衫里脱离出来,赤条条的,只穿着一条短裤,跳进海里。那两个船员手里各扯着长衫的一只袖子,怔怔地发呆。

“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许敏生疯了似地叫喊着。船员纷纷跳进海里。但洪孝文一个猛子扎下去,露出头来,已在好几丈开外。船员们正要追上去,许敏生醒过神来,叫道:“先别管他,在这海里,他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快捞那金元宝!”

许敏生这次的举动可真不是贪钱。当洪孝文举起那只元宝时,他就意识到不妙。洪孝文要保命,光凿一个洞肯定是不行的,洪孝文竟然再次举起了一只金元宝,这就让许敏生确定了他在船底还凿了一个洞。这个洞,应该是等到船快要靠近大连时才会穿,这样的话,他就能活到接近大连的海域,趁大家慌忙堵洞时溜走。本想着先抢下金元宝再杀了洪孝文。但他真没料到,洪孝文那么聪明,率先就将金元宝扔进了海里。船员都是穷苦人,头一次见这么大一只金元宝扔进海里,是谁都会犯傻发呆呀,这就给了洪孝文跳海的时间。

如今能做的就只有让船员将那元宝捞上来,才能堵住第二个洞。

船员一个接一个的扎猛子下去,好一会儿才浮上水面,一个叫:“太深,见不到底。”另一个说:“不可能捞得到!”

许敏生趴在船舷怒骂:“没用的东西!”船副说:“这里水太深了,就算有专用的打捞工具也不一定能捞得到。我看还是赶紧启航,在船漏之前找地方靠岸”。许敏生觉得这话在理,就让船员们都上来了。船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大,您说我们还能不能安全抵达大连的码头?”

“肯定到不了了”。洪孝文心里很清楚,一旦安全到了码头,我就会杀了他。我分析,他会让第二个洞在接近码头的地方破掉,他肯定很早在海面上就安排了接应。”

船副顿时就慌了:“那我们岂不是中途船就要沉了?”

许敏生镇定自若,说:“他也太低估我了。我许某在江湖上也行走了数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们不去大连了,直接改道去连云港。这里距离连云港,只有距离到大连十分之一的路程,到那时第二个洞还没破,我们就能靠岸了。”

船副调整方向,朝着连云港驶去。还没驶出三海里,就有船员飞快地跑了出来:“不好了,船底又有一个破洞,还是那个元宝形的洞口。”

听到这消息,原本一脸镇定的许敏生也慌了起来,没想到洞破得这么快。现在堵洞是不可能了,只能不理它,随即命令船副:“加大马力,全速行驶!”他只能寄希望于在船沉之前抵达连云港码头。但是,船仓里的水是越进越多,不论马达如何轰鸣,浓烟滚滚,船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就在此时,之前堵上的那个洞在强大水压下,不堪重负一下子爆裂开来。两个洞口一齐往船内灌水,没过多久船就沉了。

大部分船员都被困在底舱,没能逃出来。逃出来的只有许敏生、船副和另两个船员。茫茫大海,这四个人,只有许敏生的救生圈还可以用,其他人拿到的救生圈全都没气,或者破坏掉了。许敏生知道,他们沉船的事是瞒不住的。船为什么会沉呢?船被什么人凿了洞。这事迟早会传出来,那么,他让洪孝文搭船逃离上海就成了有口难辩的事实,行座大哥会要了他的命。许敏生为了灭口,就在其他救生圈上动了手脚。

船上的东西,除了几只木屐零散的飘上来以外,其他东西都沉入了海底。漂浮上来的木屐东一只西一只,根本救不了命,大家只能在海面上沉浮,不一会儿,一个坚持不住的船员沉了下去,等再浮上来时已成了尸体。

许敏生水性还不错,他知道,这里处在大批渔船的航线上,他还有救生圈可依赖,获救是迟早的事。关键是,他还期盼着船副和另外一个船员快点沉下去。但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俩人还在睡眠漂着,许敏生渐渐的没了耐心,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渔船经过呢?想到这他朝那个还活着的船员喊了一声:“你来我这救生圈上趴会儿吧!”那个船员一听这话,估计感动的泪都出来了,立马快速的游了过来。哪知等那船员一挨近,许敏生就从腰间掏出匕首,直插进了对方心窝里,那个船员随即沉入了海底。

现在就只剩下船副了,这船副跟随许敏生多年,感情深厚,他想动手之前还是犹豫了,船副主动说话了:“老大,我知道,你怕洪孝文上了咱们船这件事泄露出去。杀了他是对的。对我,老大你应该信得过,今天这事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已至此老大要是还信不过我,那我过来,你一刀把我也捅了吧。”船副一边说着,一边真的游了过来。许敏生的心在这会儿还是软了下来,说:“我信得过你。”

两个人就共用一个救生圈,在海上漂浮着。快天黑的时候,一条大洋船开了过来,他俩拼命挥手呼喊,船上的人望见了他俩,很快的靠了过来,放下绳索,将他俩拉了上去。两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甲板,瞬间就瘫在了甲板上。这时许敏生见到一人走了过来,吃了一惊,居然是赤帮里的二大哥!许敏生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翻身爬了起,连连行礼,装模作样的问道:“行二大哥怎么在这里?”

行二大哥也不隐瞒,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来追你的。”

“追我?”

“对。洪孝文跑到码头,我们所有弟兄搜了半天,就是不见他的踪迹。小弟们说,就没搜你的船,而且也只有你的船出港了,所以,我断定洪孝文只有可能在你船上,没其他办法,只能追上来看看。可你们怎么都漂在海上?”

许敏生还来不及答话,船副抢着说了句:“我们的船触礁了,沉了。”船副一边说一边看许敏生。许敏生知道,船副这是在向他卖乖。

行二大哥愣住了,说:“船沉了?船上的人都死了,就剩你俩了?”许敏生点了点头。行二大哥进一步问:“你确定,洪孝文不在你船上?”

“确定。”许敏生郑重地点头。船副立即道:“别说我们没见过这么个人,就算他侥幸藏在我们船上,现在也在海里喂了鱼了,你们还担心什么?”

“当然担心。我们不是要让他死。”行二大哥瞪了船副一眼,然后将许敏生拉到一边:“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兴师动众追捕洪孝文吗?”

许敏生也疑惑了:“听说他当了叛徒。难道还有更重大的事?”

行二大哥告诉他:“洪孝文偷了行座大哥的一个铁匣子和两只金元宝。行座大哥已经发下话来,只要谁抓到洪孝文,追回那个铁匣子,那两只金元宝就赏给谁了。”

许敏生是个聪明人,问道:“那照这样说,铁匣子很重要,比两只金元宝还贵重吗?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行二大哥心事重重地说了句:“帮里的全部财产。”

许敏生乘行二大哥的船回到上海,半夜的时候,船快要靠泊码头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船副约到船尾说话。船副是聪明人,未等许敏生开口,就低声保证:“老大,我保证不对外乱说半个字。”

许敏生拍拍船副的肩,说:“我当然信得过你。”这么拍了两下,到第三下时,就不是拍了,猛地一掌推过去,船副还来不及叫一声就掉了下去。

这位置是许敏生费劲心思选出来的,正好在螺旋桨的上边,船尾部的灯光照在海面上,隐约看到海面上泛起了一层血沫儿,船副就这样死了。许敏生对着海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只有死人我才能信得过。”

许敏生的船没了,码头上不少商人都知道他在赤帮的地位,都想着入股与他一起买船跑运输,但无一例外的都被他谢绝了,他对外只说,看着他手下的弟兄在海上惨死,他再也没有跑船的打算了。许敏生悄悄离开上海,在连云港隐姓埋名的定居下来,买了一条小渔船,以打鱼为生。时间一长,大家渐渐淡忘了他。

4

许敏生的儿子本来是要去大学念书的,硬被他留在了身边。他逼着儿子学潜水,儿子很不解:“念大学还没学潜水重要?”

过了很久,许敏生才把实话说了出来:“我要你学潜水是为了,海底沉船里的一个铁匣子。

“那铁匣子里有什么?”

“钻石,全是钻石。”

许敏生很早前就听说过,国内时局动荡,帮中大哥手里的财产每天都在贬值,所以把帮里的钱都换成了钻石,全放在一个铁匣子里面。行二大哥说铁匣子里装着帮里这些年的全部财产,那就着对上了,就是钻石无疑了。

洪孝文跳海的时候,是赤条条跳下去的,绝对没有带走铁匣子。那铁匣子是有机关的,洪孝文打开铁匣子将里面的钻石拿出来也绝无可能,所以,那铁匣子只可能还留在他的船上。这也就是许敏生要杀掉船副的原因。船副只要弄清楚洪孝文偷走的是赤帮的钻石,就不会打那些钻石的主意,所以,必须先杀了他。

许敏生怕引起其他人怀疑,也没有雇打捞公司去打捞沉船的想法,因为他的船上只有些普通的货物,他花大价钱去打捞,只怕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打捞公司的那帮人了。

4

许敏生的儿子先是悄悄学了半年潜水,然后,父子俩假扮成打渔的渔民来到沉船的地方,一人一次交替下潜,想找到船上的铁匣子。但事与愿违。这儿的海底太深了,以他们目前现有的能力和设备,根本到不了那么深的地方。

父子俩就这样一潜就潜了十多年,他们在失望和希望的交替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冬来,每更新一次设备,他们就离沉船更近了一步,但是离真正上到沉船里,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必须得有更先进的抗高压潜水服,才能下潜到沉船的深度。但这些设备在当时昂贵得不敢想象,十多年来,父子二人为了更新潜水设备,将前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花了个精光。终于在一次潜水时,由于设备老旧,许敏生儿子的潜水设备出现故障,死在了水下。儿子死后,许敏生想取出沉船上的铁匣子就更没有可能了。年纪越来越大,下水已经不现实了,但他每天还是驾着小渔船,去沉船的那片海面静静的发呆。

又是十年过去了,许敏生此时已经65岁,贫困交加。到这时,他才彻底想通,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捞上铁匣子是不现实的。与其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还不如将它告诉别人,自己从中去分一杯羹。

这时候赤帮已经没落,他不用再担心了。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当时的国民政府。他颤巍巍地去了连云港当地的政府,将沉船上有大量钻石的事说了出来。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如果可以将钻石打捞上来了,他只要其中的一颗。

几天后,工作人员领来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高级军官,五十多岁的模样。这人见到许敏生,摘下帽子,许敏生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惊叫:“你是洪孝文?你还没死?”

洪孝文淡淡一笑,说:“我命大啊!我水性还不错,刚好又遇到一艘渔船,当然就活下来了啊。”说到这儿,他的脸沉了下来,“倒是你,船上的船员都死了。我真的没打算让任何人死。按理,第一个洞穿了之后,你应该立即就近靠岸,最近的港口就是连云港,所以我是安排船只在连云港附近接应我。但你为了捞金元宝,白白耗掉了大量时间。”

许敏生呆住了,他本以为自己够聪明,才在当时作出了去连云港的决定,原来,这些早在洪孝文的算计之中。

洪孝文说:“我来是要告诉你,你以为沉船上有钻石,其实没有。”

“没有?这怎么可能?”许敏生惊叫起来。

洪孝文笑了笑,道:“我的确偷走了铁匣子,铁匣子里装的也确实是钻石。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许敏生看看洪孝文那身海军制服,不说话。

洪孝文说:“我那时是同盟会成员,袁世凯搞复辟称帝,我们同盟会决定讨伐他。但要打仗就要有经费,我去赤帮就是为了筹钱的。铁匣子里的钻石,后来全成了我们的革命经费。”

“你等等。”许敏生脑子有些混乱,说,“你是说,那些钻石你带走了?我看你跳海时,什么也没带呀!那铁匣子应该在我的船上。”

洪孝文笑着说:“是的,但第二天我就将铁匣子打捞了上来。”

“不可能!”许敏生激动地叫起来,“我潜水二十多年还上不了船,你第二天就能潜下去捞着?”

洪孝文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谁说想要带走铁匣子就得潜到沉船里?其实我早就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你够聪明,立即改变航向驶向连云港,接应我的人就会上船拿走铁匣子。如果你够笨,就会如之前发生的那样,让船沉在了海里……”

“船沉在海里你又能怎样?”洪孝文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堵了漏之后就要杀掉我。所以,你们在堵漏的时候,我将铁匣子就藏在那堆木屐下面,用你们船上那根100米的长绳子,一头拴着铁匣子,一头捆上20只木屐。”

许敏生皱着眉说:“这么说,你还是没带走铁匣子呀!”

洪孝文笑着直摇头,说:“你听我往下说啊。你们的船沉了,铁匣子同样会随着船一起沉下去,而木屐本身就是木头制成的,自身的浮力会拉着绳子一直往水面上浮。铁匣子虽说比较重,自身的重量向下拉扯着木屐,使其浮不出水面。但是木屐的浮力足够在水下拉直了绳子,看起来就跟悬浮在水下一样!你们沉船那片海域深度只有130米左右,我只需要找一副30米的渔网,就可以捞到那捆木屐,捞到了木屐,铁匣子自然就跟着上来了呀!”

许敏生呆若木鸡,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这二十多年来的守候、打捞,全是白费力气。想到这他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嚎哭了起来:“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我这辈子,我的家,就这样毁了啊……”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