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财经记者 吕华

“想不想赚钱?想赚钱就跟我一起回收动力电池。”在某短视频平台,电池回收创业者轩哥(化名)热情高喊,在他看来,越是简单直白的话术,越能击中人的本能欲望,形成最朴素的行业吸引。

动力电池回收是一个风口,这不只是轩哥的个人认知,在2022世界动力电池大会上,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曾做出预判:“2035年后,循环利用退役电池中的材料可以满足很大一部分市场需求。”而如今,伴随着我国首批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迎来“退役潮”,千亿级的动力电池回收市场也正迅速打开。

然而,市场红利吸引“正规军”入驻的同时,“小作坊”的“横行”也成为行业痛点,据业内人士推算,2021年以前,约有90%的废旧动力电池都流入了非正规渠道。动力电池到底该由谁来回收?怎么回收?在实现千亿规模的路上,资本之间又该遵循哪些投资逻辑?种种问题,是摆在这条“初生”赛道成长之路上的一道道“坎儿”。

“目前动力电池回收产业还处在初期阶段,乱象仍然不可避免。”万创投行董事总经理赵一铭坦然表示,她随即补充:“但这个行业却早已不乏经验很成熟的相关企业。”政策正在逐步出台,行业也在慢慢规范,一切且等时间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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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新增企业过万,市场规模超千亿

“行业是个好行业,在蛋糕没有分好之前谁都可以入场。”在轩哥看来,摆在眼前的经济价值,是进入电池回收行业的充分理由。

几年前,从北京某军区退役后的轩哥,被国内庞大的新能源锂电池市场深深震撼,进而萌生了回收锂电池的想法。据轩哥介绍,电池回收分为梯次利用和再生利用两种主要方式。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退役之后,可能仍有20%—70%不等的剩余电量,对于这部分电池,将其进行检测、分类、拆分之后,可以通过电池修复或重组为梯次利用电池产品,使其可应用于其他领域。“你骑的电动车,用的台灯、电风扇里面的电池就有可能是这些拆车电池。”轩哥解释。

而再生利用,顾名思义就是指对废旧动力蓄电池进行拆解、破碎、分选、材料修复或冶炼提取等处理,进行资源化再利用的过程。动力电池中含有大量可回收的锂、钴、镍等高价值金属,近年来,有限的矿产资源叠加疫情的冲击,使我国这些重金属的价格开始出现疯涨,2021年,碳酸锂价格上升超300%,钴价格上升超80%。中汽数据预测,锂、镍、钴三种资源的供需关系,起码在未来五年还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理论上讲,从退役动力电池中提取是获取这些重金属资源的有效办法。在2022世界动力电池大会上,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公开表示:“矿产资源并不是产业发展的瓶颈,电池里面绝大部分材料都可以循环利用。”他坦言,宁德旗下电池回收子公司“邦普”循环镍钴锰的回收率已经达到了99.3%,锂的回收率达到了90%以上。

而按照动力电池5—10年的寿命来计算,自2015年我国动力电池装机量快速增长开始,2021年我国动力电池开始进入规模化报废期。根据公安部统计,截至2022年6月底,全国机动车保有量达4.06亿辆,其中新能源汽车1001万辆。广发证券对此预计,我国动力电池市场空间迅速放量,2030年锂电池回收规模将达1089亿元。

千亿级的市场蓝海,相关企业也争相入场,据工信部披露,2021年我国动力电池回收企业数量同比高增661.5%,新增企业注册量1.07万家,回收利用蓄势待发。

行业鱼龙混杂,“小作坊”占据九成市场

“我们这个行业属于闷声发大财,有很多东西现在还不方便透露给你。”采访的过程中,轩哥多次提醒记者,躲闪的语气透露出行业的“隐秘”。

2016年,为加强新能源汽车废旧动力蓄电池综合利用行业管理,工信部曾出台《新能源汽车废旧动力蓄电池综合利用行业规范条件》(下简称“白名单”),然而截止到目前,我国符合白名单规定的企业仅有47家,绝大多数电池回收企业仍处于“裸奔”状态。

在某二手交易平台,记者搜索“电池回收”等相关字眼,随即出现大量商家,当记者以“合作商”身份与其中一名商家进行沟通时,对方表示:“只要能提供批量货源,双方便可进行五五分成。”有没有资质、甚至有没有企业主体并不重要。

该商家向记者透露,目前市面上的“电池贩子”大多集中于南方的广州、江浙等地,以及北方的河南等地,他们大多是租一间仓库用于囤放电池,联系到下家之后便可直接物流发货。

而活跃于虚拟平台的,更多则的是像记者扮演的这种“中间商”,他们往往是从个人手中或相关门店寻找货源,再通过“倒手”来赚取差价,而这样的“倒手”也会导致有资质的企业最终接手时,所回收电池的价格虚高。“长此以往,难免会出现扰乱市场价格的情况。”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新能源车主对此表示自己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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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小作坊”的“横行”?

中关村新型电池技术创新联盟秘书长于清教认为应该从两个方面分析:首先是利益的驱动,“我国对电池回收的监管非常严格,正规企业管理成本高,因此一些不具备资质的“小作坊”便可以以低廉的经营成本,赚取高昂的差价。”其次是监管的漏洞,“我国对白名单企业的监管不严,导致可追诉环节容易失控,“小作坊”因此铤而走险。”

根据高工锂电数据,2018年~2020年,符合“白名单”规定的企业仅回收到了不到20%的退役电池。据于清教个人估计,2021年以前,约有90%的废旧动力电池都流入了“小作坊”。

投资逻辑:短期看渠道,长期看技术

尚不够完善的监管制度为“小作坊”提供了肆意横行的空间,是否就意味着“小作坊”们会一直“作”下去?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记者调查中发现,大部分商家在对回收电池的处理方式上都是以梯次利用为主,如果电池所剩电量不多,则会将电池打粉后再生利用。上述二手交易平台商家告诉记者,所谓打粉,就是将固体电池研磨成粉状物的过程,而打粉过后的湿法冶炼,才是真正将贵金属原料提取出来的过程,但目前小型商户处理回收电池的最后一步还是以打粉为主。

“我们自己只有打粉厂,打粉过后的提取环节还是得交由专业的化工厂来进行。”该商家向记者坦言,尽管小型商户众多,但他们的回收仍然面临着技术壁垒。无独有偶,轩哥在采访中也向记者表示,湿法冶炼作为电池回收环节当中最关键的一步,只有在规模、资金和技术上均占优势的化工集团才能完成。

这正是“正规军”的核心竞争力,万创投行董事总经理赵一铭认为,长期来看,在技术方面掌握核心优势的企业最具备投资价值,她以锂元素的提取为例向记者解释:“如果大多数企业的提取率在80%—85%左右的话,能够做到95%的企业就很了不起了,而目前行业龙头邦普已经做到了90%以上。”

之所以对“正规军”的未来充满信心,不仅因为“小作坊”无法突破的技术壁垒,还在于不断规范的行业标准。赵一铭表示,行业乱象的一部分原因在于早期的回收对象多为消费电池,消费电池来自于C端个人用户,因而电池的型号、品牌等各方面比较杂乱,但随着动力电池的批量退役,相关政策也会逐步规范。

“但短期来看,电池回收行业目前仍然处于跑马圈地的状态,各家还是处在一个争渠道的过程。”赵一铭强调,“跟大B端的合作需要量的保证,跟小B端的合作又需要价格的优廉,而这最终还是对企业核心技术的考验。”

投资人:核心竞争力是产业闭环

今年七月份,当宁德时代宣布电池锂元素的回收率达到90%以上的时候,业内人士曾就此展开过一场激烈的辩论,引发市场强烈关注。

支持方艳羡“宁王”高超的提取技术,反对方却认为那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数字,在商业应用上还远未达到,而导致这场争论的关键点就在于——回收难。对于电池“正规军”们来讲,还有八成左右的退役动力电池面临难以回收的问题。

“因此,电池回收全产业链战略合作需要持续深化。”赵一铭表示,如果按照回收主体来划分,电池回收行业则分为主机厂、电池厂和第三方企业三种模式,但目前来看,三种模式却各有弊端:主机厂作为汽车的生产商,对电池拆解、提取技术最为陌生,因此发展最不明朗;电池厂占据原材料的优势,但下游的提取环节仍需第三方的配合;第三方企业掌握技术核心,但同时又尚需跑通上、下游的渠道。“除了宁德时代所孵化的邦普,没有一家企业能够形成完整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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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15年,装机量稳居全球第三的宁德时代就瞄准了动力电池回收的赛道——收购了广东邦普公司做锂电池回收。背靠宁德时代,邦普形成了“电池生产-使用-梯次利用-回收与资源再生”的发展模式,前端是宁德时代的电池设计、整车使用和车电分离环节;进入报废阶段,则由邦普接手,根据电池健康状态将其划分到梯次利用或电池正极材料生产中去。当前,凭借这套上下游优势互补的电池全产业闭环体系,邦普已具备12万吨废旧电池处理能力,废旧电池综合回收国内占比达51%。

“形成产业闭环才是最优的结局。”赵一铭对此表示,按照目前三种回收模式所占的优势来分析,未来最有机会形成产业闭环的应该是第三方企业,“跟邦普相比,第三方企业的技术更强,渠道更多元化,团队的综合管理能力、产能的持续扩张能力都更具优势。”

如今,以格林美为首的第三方企业已初具龙头效应,赵一铭预测:“不出意外的话,第三方企业里一定会先跑出几家行业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