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万丈红尘,俗世纷繁,总有人想要摆脱世俗的纷扰和喧闹,寻找心中的宁静。在生存压力如此之大的现代社会,无数人忙着“内卷”,宁静倒成为了一个遥远的名词。

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总不会缺少特立独行的人,或许他们的想法不被世人理解,或许他们的举动看起来荒唐,但他们固执地坚守着内心的宁静,虽然日子艰苦却乐在其中,比如80后居士王先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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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来多劫难,心向菩提树

相比于建国初的一穷二白,80年代中国的经济发展已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人民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经济的飞速发展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贫富差距逐渐拉大,有人灯红酒绿、歌舞笙箫,有人却还要在贫困线上匍匐向前。不幸的是,王先凯属于后者。

1985年,安徽省岳西县的一个农村家庭里,王先凯出生了,可是,就在他出生后不久,他的母亲便因病离世。

母亲的离世,加上艰苦的生活压力使得父亲的脾气愈加的暴躁,稍有不顺心,他对王先凯动辄便是拳打脚踢,淡漠的亲情是他幼年时对生命最大的感悟。

童年的苦涩给他的生命抹上了悲凉的底色,所以他自小性格安静孤僻,只懂得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幸运的是后来他遇见了那束照进他生命之中的光,那也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事情还要从王先凯父亲的离开说起。由于贫穷压得父亲实在是抬不起头,于是,他决定外出打工。但家里除了他,还有年龄尚小的王先凯,如果撇下孩子一人在家,那么无人替自己照料他,但若是带着王先凯一同出去谋生,显然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压力,再三思索后,父亲还是决定,将王先凯送给弟弟,自己再外出打工。

或许对亲情不甚看重的父亲,以为将孩子过继给自己的弟弟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他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情会给王先凯的内心留下多大的伤害。

值得庆幸的是,小叔对王先凯极好,尽管他自己的生活也很艰难,但还是会尽力给予王先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

小叔之前一直在县城打工,在收养了王先凯之后,他就将王先凯带到了城里。对王先凯,可以说他是视如己出,关爱有加,在小叔日复一日的关爱下,王先凯开始变得外向起来,同时他也知道小叔的不易,因此把小叔当成了真正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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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由于家境贫穷,王艺凯实在无法继续学业,他选择了辍学外出打工。可是他没有学历,性格还是有些孤僻,因此在打工的时候尽管他屡屡碰壁,可为了他和叔叔的以后的生活,王艺凯还是咬牙挺了下来,但命运的苦难却再一次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2008年,小叔积劳成疾,匆匆去世,王先凯生命之中唯一的温暖也被上天无情夺去。

在小叔的葬礼上,王先凯以儿子的身份给每一位前来吊唁的宾客回礼,这个时候他才20多岁,原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看起来却显得格外的凄凉与孤独。

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小叔去世之后,他的父亲依然不愿意认回他,为此,王先凯不愿再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于是,他离开了家。

无处可去的他选择去寺庙做义工,他希望以此来获得内心的平静,也在佛前为去世的母亲和小叔祈祷,希望佛陀保佑他们来世可以不再受这些苦难。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感到很痛苦,内心的苦闷和忧愤与日俱增,苍凉的红尘对他来说只剩下了苦难和不幸,忍受不住命运的打击,他急切的寻找一个心灵的皈依之处。

于是他有了出家的想法,他想要削发为僧,彻底和这个冰冷的痛苦的红尘做一个了断。

独守深山古庙,青灯古佛为伴

王先凯皈依佛门之前是经历了一番挣扎的,虽然生活苦难,可毕竟红尘之中诱惑颇多。

古刹寺庙的清苦和戒律,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得住的,更何况还得放下所有的亲情友情,还有他未曾感受过的爱情,投向佛门还是需要机缘的。

因此在小叔去世之后,他继承了家中的几亩薄田。每日除了去寺庙做义工的时间之外,他都在地里辛勤劳作,闲了之后便打柴补贴家用。

在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王先凯进山打柴,因为山路湿滑,他不慎跌倒,掉下10米高的悬崖。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去,没想到竟然捡回了一条命,除了胳膊被山中荆棘树枝划伤之外,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生与死的刹那,他顿悟了生命的真正意义,所有苦难和不幸一一在他脑海闪过,他突然知道,自己应该归往何处,于是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赶到了平时做义工的泰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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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他,并且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他性命虽然无碍,但是左手手臂上永远留下了一道15厘米长的伤疤,和所有笃信佛教的信众一样,王先凯认为这次的大难不死是佛祖借用万物保佑了他。

受伤痊愈之后,25岁的王先凯正式进入了昔日做义工的泰平寺,学习佛教的基本礼仪、早晚课,和泰平寺僧人一起诵经念佛。

泰平寺的主持将寺院编修的一本《佛教早晚念诵集》送给了他,香火燃烧的氤氲烟气之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那一刻,他终于顿悟了内心的宁静,他苦难的人生终于有了刹那的安逸。

2010年,皈依三宝的王先凯以居士的身份四处云游,他成为了大多数人在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上可以看到的那种云游僧人。

谈不上浪漫或者潇洒,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自从告别红尘,拜倒在佛祖脚下,他生命的意义便只剩下了苦修。

2014年,王先凯来到了温泉镇的后山村,云游多年,心境平和,他已经释然了当年的那些苦难和无奈。

在这个小村子里,他看到了一座渐渐荒废的古庙,当地的村民把这座庙叫做药公庙,村里人说这里供奉着一位不知名的药公。

传说明朝的时候,后山村曾经有一位名医,悬壶济世,分文不取,救过很多人,有一次采药时不幸跌落悬崖,村里人在他的遗体安息的附近的石壁上发现了一座天然的佛像,感念他的恩德的村民就在当地建起了药公庙,多年来一直是村民们自发的维护和参拜。

以前有一位叫做王克俭的老人在这里担任住持,老人去世之后,这座寺庙变成了一座空庙,也渐渐地,失去了生机。

王先凯听完故事后,决定留在这里。药公掉落悬崖得到佛缘受到人们的祭拜和怀念,他也曾经掉落悬崖因为佛缘活下来,冥冥之中,他似乎找到了自己应该归属的那个地方。

王先凯留了下来,成为了药公庙的住持,说是住持,其实这寺庙中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修庙、打扫、参拜,种树,他的生活忙碌、孤独而又充实。这座多年无人打理的庙宇重新焕发了生机,不足10平方米的小小庙宇成为了他的栖身之所。

闲暇的时候,他也会在小庙的周围开辟菜园种菜,他本就是农民出身,对于这些事情做得很熟练。

生活简单而又朴素,几把芹菜,几片白菜,半碗化缘而来的米饭就是他的一顿饭,对于这样简单到有些寒酸的生活,他心满意足。

几间陋室,既是渡人也是渡己

国家对于各种宗教文化是尊重的,寺庙维修和火烛供应相关的上级宗教部门是会拨款的。但是王先凯所在的药公庙实在是太小了,相关审核都没有办法通过,王先凯自然也没有办法得到上级宗教部门的拨款。

可是药公庙毕竟是一座庙宇,香火供应是必要的之处,但平时这座庙祭拜的人很少,毕竟除了他,这座小庙只有后山村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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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靠着微薄的香火钱度日,最少的一个月只有40元,偶有香客较多的时候,是在佛诞或者节假日,那时可能会有几千元的收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分文无着,所以他会把平常的钱攒下来,用来购买火烛,自己的日常生活则是能省就省。

尽管日子艰苦,可他的心却格外的安宁。

药公庙的生活恬静而又踏实,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找到了这里。

父亲责怪他的软弱无能,责怪他的不学无术,甚至觉得他在荒废岁月,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对于父亲的责骂和拳脚相加,他一如既往的选择了忍耐,之后默默的送别了父亲。

接下来的几年,父亲都去找过他很多次。曾经那个孔武有力的暴躁男人已经苍老,在暮年之时,他终于想起了这个曾经被他抛弃的儿子,他想要带儿子回家,或许是为了绵延自家香火,或许仅仅是为了有个人能给他养老,但是王先凯都选择了拒绝。

网上因此也有许多人觉得他是假慈悲,认为他对自己的父亲太过于无情。

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是要讲因果的,他的父亲当年不愿意抚养他,甚至在小叔去世之后还是拒绝认回他,年事已高便想着让已经出家的儿子还俗照顾自己,佛虽讲究慈悲,但也不必如此苛责。

不过网络上的事情王先凯都不知道,或许就算知道了外界的评价,他大概也会一笑置之。

毕竟从他出生那一刻,苦难就如影随形,童年时代就已过惯了被人不理解,被人忽视了被人嘲笑的日子,他看多了城市的喧嚣,看惯了他人的冷嘲热讽,凡尘俗世早已在他心中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前前后后来过几次后,父亲终于明白了王先凯的执着和信仰。

也许年老使他逐渐削弱了锐气,此刻的他,只觉得儿子还活着就可以了。他选择了离开,再未踏足那间庙宇。

此后,王先凯就在药公庙之中呆了7年,七年苦修,既是渡人也是渡己。

七年的时间,他在这座庙里诵经礼佛。如今后山村的大多数村民都认识了他,如果有做法事的都会请他去念经超度,村里人闲暇之时都会来这里参拜,偶尔会来听王先凯念念经,附近几个村落的人也会经常过来参拜。这座被遗弃多年的小庙,似乎又热闹了一些。

私下也偶尔有人告诉他药公显灵的事情,他既不做评价,也不因此而感到兴奋,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是我闻,发愿必有回应。”

当然也有许多人问他有没有成家的打算,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和尚,只是一个皈依三宝的居士。

在佛教的系统之中,居士与和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称谓。居士指的是已经接受三皈五戒在家的学佛人,他们并没有完全出家,所修习的只是平常道,就是做好生活中一点一滴的小事,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完全可以成家立业。

王先凯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对于所有的事情他都选择了“随缘”,他依旧住在那座小小的庙里,青灯古佛,寂寞而又踏实,守着山间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他固执的坚守着心中的大道,虽然做的都是最平常不过的小事。

王先凯偶尔也会下山帮助村里的人,随着对佛法的理解越来越深,他也明白了父亲的不易,理解了父亲当年对他的放弃,在生活的苦难面前,他们其实都是不幸的人。

他也并非是无情之人,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双全之法,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做这样的决定,非我薄情寡义,为了那个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和财富,这些都是过眼云烟,是不值得留恋的……”

这是弘一法师出家之前写给妻子的信,我想这句话也大概能够用来形容王先凯的人生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