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一想就能明白,好朋友之间托付的是情感,讨论的是生活;而生意伙伴间谋取的是利益,讨论的是生意。大部分人擅长交流情感,而不擅长交换利益,因为前者是我们从小就开始练习的,而后者大都是成年后才接触的。所以当情感和利益交织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危险的火药,但凡关系之中出现一点冲突带来的火星,就有可能让其爆炸。

今天我们要讲的案件就是如此。原本关系融洽的两家人共谋生意,却因为理念不和,矛盾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最后竟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故事要从2011年4月29日说起,那天,英国北安普顿的接警中心收到了一通奇怪的求救电话。

打电话的人非常慌乱,无法说明情况。接线员只在电话里听到了女人恐怖的尖叫声,过了几秒钟,电话就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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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媒报道

感觉到情况不对,接线员马上将报警人的大概方位记录下来,GPS显示,报警人所在的地点是一个叫科林树的公园。

警方火速出警,赶到了公园,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鉴于此前也曾接到过恶作剧报警,警方便没有深究这件事,打道回府了。

其实,当时GPS的定位算法还不太精准,常有误报,如果警方能把周边排查一番再收队,那也许本案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2011年5月1日,也就是警方接到奇怪报警电话的两天后,又有一通报警电话打进了接警中心。一个叫杰森的男子在电话里表示,邻居一家好像出事了。

▲案发现场

随后依据杰森提供的地址,警方找到了他邻居家居住的先锋路10号。根据住址登记的档案信息可知,这一家人是英籍华人,男主人46岁,名叫丁继峰,是曼彻斯特城市大学化学系的一名讲师。

他的妻子叫崔鸽,精通药理,在当地开了一家中药店,生意不忙的时候也会做一些翻译工作。

丁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丁欣18岁,成绩优秀。案发前不久,她刚收到诺丁汉大学医学院的录取通知,假期结束后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丁家的小女儿只有12岁,名叫丁欢。在爸妈眼里,她和姐姐小时候一样聪明伶俐,在校的表现也非常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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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继峰一家四口

这一次警方没有扑空,他们赶到了现场,强行破门而入。开门之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典型的凶案现场——血迹到处都是,非常可怕。这么形容并不夸张,因为除了大女儿丁欣之外,其他人只能通过牙科记录来确认身份,尸体已经被凶手破坏得无法辨认了。

是的,这一家人全部被杀了,凶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其中,男主人被捅了23刀,妻子被捅了13刀,两个女儿分别是11刀和4刀。这些仅仅是丁家人肉眼上尚能辨认的部分受过的伤,而血肉模糊的部位已经无法分析了。

更令人绝望的是,事后警方才发现,两天前报警的人正是丁欢!但他们找错了地方,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

▲死者一家

警方在查案时,除了现场勘查搜集证据之外,通常也会用分析死者社会关系的方法来推断凶手以及凶杀原因。在本案中,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在关系分析这一步起了关键性作用。

报告上显示,这四名受害者胸口都有严重的刀伤,无一例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破坏心脏,凶手显然是铁了心想要这家人的命。因此,他一定与丁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下手才会如此狠毒。

没多久,警方就根据死者一家的社会关系网,敲定了本案的嫌疑人,一位名叫杜安翔的53岁英籍华人男子。

▲凶手 杜安翔

其实在2011年5月1日早上,杜安翔的妻子陈灿也打电话报了警。她说自己的丈夫在留下了一张没有前因后果的诀别信后,就失去了踪影。综合上述条件分析,这人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当天的报警电话里,陈灿表现得非常慌张,她最担心的不是失踪的丈夫,而是丁继峰一家,并且请求警方赶快去确认丁家人的安危。在接到陈灿的报警电话后,警方去过丁家,敲门后等了很久也无人应门。没有搜查令,警方无权私闯民宅,因此在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警方只能收队。随后丁家的邻居再度报警,这才有了前文警方破门而入的一幕。

陈灿为什么会担心丁家?因为在丁家与杜家之间,有一场持续了7年的官司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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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封锁现场

杜安翔和妻子陈灿都是中医师,在申请了工作签证后应聘到英国工作。1998年,两家太太因为中医相识,慢慢地两家人开始了互相走动,关系逐渐拉近。

就在这时,杜安翔的签证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为了留在英国,这对夫妻提议,希望和丁家合伙开个中药店。合作方式是丁继峰夫妇当法人,再以雇主的身份聘请杜安翔坐诊看病,这样杜就可以继续申请工作签证。开店所得的收益,两家商量好五五分成。

都是在海外的中国人,互相帮助是人之常情。丁继峰夫妇同意了杜家的请求,两家在考文垂的中药店在几周后顺利开了张,杜家夫妻二人也如愿留在了英国。

▲国外的中药店(网图)

可丁家的好心并没有换来好报,因为中药店的位置离丁继峰一家所居住的北安普顿较远,所以他们无法每天到中药店里查账。杜家夫妇便擅自作主,把每天的收益留下来,不交到银行,故意逃税。

毕竟是合伙开店,逃税的事还是被丁继峰发现了。可杜安翔根本就没想过要遵纪守法,甚至还劝说丁继峰,收入装进荷包就好了,干嘛要报税呢?

但如果将来发生税务问题,丁家夫妇作为中药店的法人,是要承担相应法律责任的。所以丁继峰先是劝说再是警告,但杜家夫妇还是经常私扣收益,慢慢地两家因为这件事有了矛盾。

眼看阻止不了杜家夫妇逃税,丁继峰就选择了报警。面对执法者,杜家生怕被遣返回国,瞬间服软了,央求丁继峰高抬贵手。

▲死者夫妇

考虑到杜安翔夫妻二人背井离乡,在海外讨生活也不容易,丁继峰于心不忍,同意私下解决,但条件是杜安翔和陈灿必须离开中药店,两家不能再合作了。

不过,两家对于这些只做了口头约定,丁家夫妇基于对朋友的信任,没有要求任何书面保证,这就为之后的事情留下了隐患。

分家之后,杜家心中根本没有感激,还想着要反咬恩人一口。他们刚拿到英国身份,立马翻脸不认人,扮演起无辜的讨薪者,将名义上的雇主丁继峰夫妇告上法庭,让他们赔偿损失。

杜安翔首先起诉了丁太太,追讨自己在中药店时的薪酬。由于两家从最开始的合作,到最后的分家,都没有留下书面协议,所以杜安翔非常狡猾地钻了空子。法庭也由于丁家证据不足,选择支持杜安翔。即便丁太太不服,提出了上诉,但两次判决的结果相同,丁家必须赔偿三万英镑以及一大笔律师费给杜家。

▲杜安翔

当初出钱出力帮杜家留在英国,如今却被反咬一口,丁继峰夫妇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们找了一位名叫鲍尔的朋友来帮忙。

鲍尔从事过房地产生意,他和丁家经过商议后,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的具体操作是这样的:鲍尔先是用低价收购了丁家的房子,然后再以主人的身份,允许丁家继续住在原来的房子21年。

处理完房子之后,鲍尔又用各种方式将丁家的财产转移出去。最终丁家夫妇的名下已经没有一笔属于自己的财产,而“破产”的他们,自然也就没有钱赔偿杜安翔的薪资。

杜安翔拿不到赔偿,不甘心地又去起诉鲍尔,想把丁家的房子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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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翔作案当天的活动地图

可法院这一次站在鲍尔这一边,人家想怎么买卖房产都是自己的自由。杜安翔最后被判败诉,而且必须赔偿鲍尔十多万英镑的律师费。

判决下来之后,杜安翔也想学着丁家转移财产。谁知鲍尔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来这一手,早就向法院申请冻结杜家的所有家产。毕竟这一招是鲍尔用过的,所以也早就留好了后手。

丁家灭门案发生的前一天(2011年4月28日),杜安翔接到了法院的财产冻结令,原本还占尽优势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需要卖房赔钱的悲惨境地。

手里捏着财产冻结令,杜安翔甚至在脑中模拟出一幕场景——鲍尔此时和丁家人一起围坐在餐桌边,正举杯庆祝胜利。走投无路的杜安翔,被自己想象出的场景逼疯了,他要丁家人付出代价!

▲凶器

之后,心中愤懑难以平复的杜安翔给妻子留下诀别信,带着刀独自前往丁家。他诱骗丁家人开门,进门后将能看到的人全部捅死,包括12岁小丁欢。

杀戮之后,杜安翔开走丁家的车,开始了逃亡之旅。他先是前往伦敦,然后从那里坐巴士去法国,再辗转到西班牙,最后落脚在摩洛哥的港口城市丹吉尔。

2012年7月7日,当地的一名建筑工人在空闲时翻阅报纸解闷儿,一则灭门案的新闻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照片上亚裔面孔的杀人凶手,让他感觉很熟悉。这是谁呢?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工地上的守夜人吗?!于是建筑工人赶紧通知了警方。

▲监控摄像头中的嫌疑人

杜安翔在摩洛哥被捕,几经周折,被引渡回了英国受审。案发两年后,经过反反复复地审理,杜安翔被判无期徒刑,40年内不得假释。

值得一提的是,本案的关键证人鲍尔,在丁家惨案发生一周年的当天不幸猝死。为了不影响调查,英国方面一直将鲍尔的死保密,直到凶手站上被告席,这个消息才公布出来。

也许作为朋友,丁家和杜家的关系还算和谐,但为什么成为商业伙伴后,这两家人就逐渐水火不容了?也许一切都是因为利益,才使得两家人站在了对立面。只是最后他们都输了,都输得很惨。

今天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都说商场如战场,即便是最亲密的战友,在创业初期互相扶持,等到事业壮大,过河拆桥也是最常见的把戏。如果给大家一个机会,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经商,成功之后大家会怎么选择呢?是与朋友共享财富?还是瞅准时机就将朋友踢出局,自己独占鳌头?

也许这本身就不是个好问题,因为人性经不住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