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和团首领朱红灯见大批官军前来镇压,率领几百拳民离开平原杠子李庄,往恩县方向转移。路上不断有人加入进来,人数迅速增加到两千多。1899年10月17日晚,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到平原县城西的森罗殿停了下来。
森罗殿是一座气势雄伟的古刹,工艺精良,布局得当,坐北面南,前有一座青砖蓝瓦的药王庙。高枕于马颊河东岸,四周林木茂盛,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在庙上可清楚俯视平原县城墙,有一条连接平原和恩县县城的东西要道经过此村,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大门为半圆拱形,横墙挑角,朱漆大门,布钉吊环,楣洞之上是雕砖花砌的横镶池匾,内嵌“森罗殿”三个遒劲大字。进穿心殿门,两旁空间内各塑一匹栩栩如生的骏马,鞍韂齐备,傍有武士,宛如活人。
前院内有古松1株,高10数丈,葳蕤苍郁。前殿5间,园柱廊厦,高脊建瓴,翘檐飞角,上有五驹六兽,古风凌健。正殿门额上有朱绛漆木匾一幅,书“森罗宝殿”四个鎏金大字。殿宇之内,正壁前迎门是一尊伟岸肃坐的“五帝阎君”塑像,殿顶之下,坡悬着一幅金字横匾,刻有“森罗大帝”四字,落书为“睿亲王”。
塑像神态逼真,貌悦神严。长条供桌上,有三腿鼎式大铁香炉。下面有“牛头马面”各种塑像,场面宏大,层次错落、形态骇人。墙上绘满各种宣扬“因果报应”的壁画。
后大殿也是5间,建筑样式与前大殿相似。殿堂内供奉的是佛像。前后殿外有东西廊房,俱是格窗朱户,漆光耀目,廊内壁画,大多是宣扬“二十四轮回”等劝人向善的迷信说教。
前殿西南隅有一钟亭,有千斤古铁钟一口悬在亭内。后殿后有僧舍、仓库、敞棚、菜园、水井、磨房等,西墙有通外的小门。历代都有僧人居住,也有道士间居。殿前大门外,有一条东西大壑叫“牛头沟”,直通马颊河内。森罗殿西连龙王庙大街,北顺大堤,东南皆是深达七、八米的沟壑,与村庄分离。
1899年10月17日晚,义和团2000多人齐聚森罗殿。殿内外刀枪林立,旌旗猎猎。四乡百姓自带干粮赶来助阵。拳民在殿内及附近村庄宿营。准备稍作休整,攻打恩县城西的刘王庄和庞庄教堂。
卢昌诒等人刚回到县城不久,庞庄就派人来告急,说拳民要进攻庄内的教堂。卢昌诒忙派朱景荣带马队一哨前往支援。须臾,恩县又来告急,又派马队三十人前往增援。卢昌诒不想让拳民找到生事的借口,命令把之前捕获的六个拳民释放了。后经仔细调查,查明此案是因蠹役陈德和滋讧讹赃而起,立即将其锁铐收禁起来。
半夜时分,派去侦查敌情、劝说拳民解散的马探失魂落魄地跑回来报告,说自己被拳民抓住了,朱红灯对他说道:“我之所以离开杠子李庄,是为了给卢大人和袁大人留面子,并不是我们惧怕官军。请好自为之,不要再来相逼,否则两下动起手来自失颜面,可不要怪我。”卢昌诒闻言,心中甚为忧闷。
10月18日早晨,卢昌诒将义和团的情况电告毓贤。不一会儿,恩县派人飞马前来告急,说拳匪声势浩大,县内的教堂岌岌可危,请求将省城的军队全部开过去加以保护。卢昌诒闻言大惊,忙和袁世敦商量对策。
卢昌诒一脸愁容道:“拳匪闹得越来越厉害了,这可如何是好?”
袁世敦说:“大人不必忧心。昨日我等前去,没有碰到拳匪,今日不妨再去,拳匪见大军到来,必当惧而解散,就算不解散,相去二三里也应该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否则拳匪猖狂肆虐,各处告急,防不胜防,驻守在县城里,也不是个办法。”
卢昌诒点头称是。让袁世敦率兵去扼守咽喉要地。派南庄庄长施砚田、商永和先去森罗殿跟拳民讲和。
亲兵马队只有二十人,袁世敦就率亲兵马队与亲兵步队一营前去。
过了一会儿,卢昌诒和蒋楷也出发了。走出七八里地,突然听见一阵枪声。随即看见一个受伤的士兵踉踉跄跄地跑来说道:“报告大人,我军和拳匪打起来了。”
卢昌诒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士兵说:“我也不知道,事出突然,我防备不及,所以才受了伤。”
众人心怀畏怯,欲进不进。袁世敦派人再三前来催促,只好前行至小马庄。小马庄离前线只有半里路,离森罗殿有三四里。
因为村首禁止习拳,大芝坊村没有拳民,拳民被阻挡在村外。很多人肚子饿了,只好过河到恩县张庄集市上去吃早饭。南庄庄长施砚田与商永和试图前去说服拳民解散,但是没有结果。随后袁世敦率领20名骑兵和一队400多人的步兵分三路向森罗殿包抄过来,企图剿灭义和团。
刚靠近森罗殿,突然听见一阵炮声,一个年轻拳民骑马送来一张黄纸,上面用红字写着稀奇古怪的文字,宛如符箓一般。官兵问是什么,拳民说这是战书,又骑马离去了。正在惊愕间,拳民已以两三倍的数量猛然扑来,狂驱颠突,就像中了邪一样。
袁世敦大惊,连忙指挥士兵向其开火。拳民有大刀、长矛、少量原始猎枪和两门老式土炮,他们怀着刀枪不入的信念奋勇冲杀。官军只带着单发步枪,射击后来不及装弹,在拳民猛烈的攻击下,有3名士兵被当场砍死,十余人受伤,后哨的门旗都被拳民夺去了。
一个哨官吓得想要逃跑,袁世敦拔刀出鞘厉声大喝道:“你敢逃,就先把你斩了!”命士兵摆出五圆阵与拳民相持,催促县中马步队速来增援。拳民攻势猛烈,官军招架不住,袁世敦骑马跑到小马庄,仰天悲叹道:“今天不活了!抓一个土匪都受辱至此,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众兵闻言大为感奋。有个道士抄小路想来袭击他,被士兵当场斩杀。袁世敦趁势挥军猛进,再次向森罗殿发起进攻。拳民奋力抵抗,头目各执两面红旗,旋绕胸前,有的被击中数枪才倒地而死。
这时庞庄和恩县的马队闻警赶来支援,两面夹攻,官兵排枪齐发,拳民纵有刀枪不入的神术,也抵挡不住官兵的真枪实弹,经过约五小时的激战,义和团遭受重创,阵亡二十七人(包括三个头目,其中两个是朱红灯的弟弟和恩县拳首孙治泰)。
朱红灯率余部渡过马颊河往西南逃去。马队穷追不舍,直到将其彻底驱散才罢。缴获大旗一面、大炮二尊、抬枪十馀杆、刀矛各以百计。
此次战斗中,附近四个平民被误伤毙命。殿旁有两家客店,官兵指控其窝藏拳匪,强行闯入搜查,当时人多手杂,店内物件有所丢失。勇兵在将拳民击散后又捕获了十六人。经卢昌诒审问,都是良民,将其释放了。
拳民逃散后,官军在大芝坊村外鸣枪放炮,准备进入村中搜查余匪。村民担心官兵骚扰,派十几位老者走出村寨,希望面见袁世敦,声明他们没有卷入这场战斗,恳请官军收兵。
不料官军误认为他们是义和拳,朝其开枪射击,当场打伤数人,秀才裴秀亭的父亲因伤势过重当场身亡。官兵进村搜查拳民时又抢了一些东西。
森罗殿之战后,拳民力量分散,多数人回了家。朱红灯带领一批骨干成员逃到禹城丁家寺,与心诚和尚、于清水和其他拳首一起商讨下一步行动。团民暂时停止了活动,除长清发生了两起小敲诈外,该地整整两个星期都没出事。
不久,朝廷发来上谕:“著毓贤选派妥员秉公查办,务即从速迅结,毋任酿成事端。”毓贤随即委派卢昌诒彻查此案。
卢昌诒于10月23日向毓贤禀告:“卑府在途中即访,闻平原县二快总役陈德和,有讹诈拳民、以致酿祸情事”,“查陈德和久充快总,非平日鱼肉乡民,何至为众人侧目?李长水等闹教,既以该役得财籍口,其酿成事变,实为此案罪魁,且难保无因事诈赃别案。”
毓贤也认可此判断,批示道:“查平原县二快总陈德和,籍案讹诈,妄拿无辜,以致百姓众怒,土匪乘乱,酿成事端,实堪发指。应即提省严办,以儆不法。至该县蒋令,始而纵役诈赃,舆情不恰;继而张皇失措,民变几成,忽禀地方安静,忽报乱级围城。其往日之昏聩,办事之荒谬,竟至如此。”
毓贤
随后上奏朝廷:“奴才再三查访,该署县蒋锴前在莒州本任时,人本昏庸,办事不能持平,几酿大祸;经前抚臣张汝梅调署平原,不知改悔,仍然谬妄,始而纵役诈赃,继则张皇失措。似此昏聩糊涂,若不据实严参,无以整肃吏治。相应请旨将调署平原县事莒州知州蒋锴即行革职,永不叙用,以免投效开复再误民生。
“至管带亲军营袁世敦心地直爽,勇于任事,不无可取,惟此次弹压查办实属猛浪。至搜查匪党未能约束勇丁,以致客店失物,误伤良民,虽非无心,究属异常草率。应即撤去统带,由奴才另行择人接统,以肃戎行而服民心。可否将袁世敦发交袁世凯随营历练,以观后效,抑应如何示儆之处,出自圣裁。”并强调:“东省民风素强,民俗尤厚,际此时艰日亟,当以固结民心为要图。”
朝中不少官员都附和毓贤的主张,御史黄桂均在奏折中说:“自德人占据胶澳,教焰益张,宵小恃为护符,藉端扰害乡里。民间不堪其苦,以致衅端屡起。地方官不论曲直,一味庇教而抑民。遂令控诉无门,保全无术,不得已自为团结,借以悍卫身家”,“盖刀会、拳会与团练相表里,犯法则为匪,安分则为民”。建议朝廷对义和团“善为安抚”,以“收干城之用”。
父亲无故被官军打死,裴秀亭悲愤异常,毅然上告。此事引起轩然大波。御史王绰上折弹劾袁世敦,称其“不察虚实即纵兵开枪,并有掳掠情事”,建议朝廷将其罢免。
后军机处寄给毓贤的上谕除支持将蒋楷撤职外,并称:“营官袁世敦,行为孟浪,纵勇扰民,著一并革职。该抚谨请将袁世敦发交袁世凯军营历练,显系意存袒护,岂封疆大吏所宜出于此?毓贤著传旨申斥。”
平原事件处理完毕后,清廷采纳了毓贤的建议,倾向于招抚义和团,使义和团在森罗殿之战后发展得更加迅速。但由于缺乏一定的军事编制,不能组织起一支有效的作战队伍,都是随打随集,打完即散,加上后来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情况比较严重,内部也出现了一些矛盾和分化。
朱红灯在和心诚和尚、于清水等首领商议后,认为“事已闹大,诚恐官兵兜拿,不如分党四出,抢得赀财,以图再举”。
11月4日,朱红灯、心诚和尚等率领义和团前往禹城苗家林庄“闹教”,袭击了四户教民,烧毁房屋四间,杀死看门人一个。而后兵分两路,一路以朱红灯为首南下长清;一路由心诚和尚率领奔赴茌平北部和博平一带。
11月8日,朱红灯率领义和团从禹城苗家林转战长清,袭击了长清县李家庄李公堂家,抢夺银钱、衣物、车辆、牲畜,绑架李公堂之父李凤来,得赎金二十千文,将李公堂房屋烧毁。
11月9日早晨,义和团抢劫长清县郑家营教民郑继先家,牵去牛马,放火烧毁房屋三间。晚上,转回茌平南部张官屯,在教民徐清华家放火、抢劫;将平日欺压乡里的教堂教徒王观杰从教堂中架出杀死,悬首树上,抛弃尸身。
11月11日,义和团在博平抢劫,将教民朱明经绑架,烧毁其房屋;向周克存家勒索五十两银子;抢劫教民赵文灿家车辆粮食,放火烧毁房屋四间;绑架赵文灿,勒索马儿一匹。
11月12日,朱红灯与心诚和尚的队伍集结于马家窝。
在博平抢劫完以后,朱红灯等人听到这样的传言:假如义和团愿意自动解散,不再闹事,官府将对他们法外施恩,对以往的罪行不予追究。他们前思后想,认为暂时歇手、就地分钱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把抢来的东西简单分了一下后就各自散去了。
不料,有二十多个拳民在分散时路过茌平张庄教堂,又引发了新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