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2月3日,对乘坐江亚轮的乘客来说,绝对是一个悲惨的日子,至今,也是国民心中永远的痛。

当天,从上海开往宁波的江亚轮,刚刚驶出港口不到两个小时,就在长江吴淞口海面爆炸沉没。根据《中国民国史事日志》中记载,船上4000余名乘客,就有3000多人葬身海底,仅900多人获救。死亡人数比"泰坦尼克号"还多,是世界四大海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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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克号沉没剧照

江亚轮海难事件的历史背景

江亚轮的背景资料

江亚轮是日本神户制钢播磨造船厂于1939年所为"东亚海运株式会社"建造的"兴亚丸"号客货轮,抗日战争胜利后留在中国被民国政府接收。为了补偿轮船招商局在抗战初期自沉舰船阻敌的损失,这艘轮船被划给了招商局,并改名"江亚"号。

江亚轮长104.2米,宽15.3米,马力2500匹,航速18节,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轮船。为了扩大海上客运,招商局对江亚轮进行了大规模改造,载客量由原设计的1186人提升到了2250人,几乎翻了一番。改造后的客轮还设有特等餐厅、休息室等,是上海招商局六大新型客轮之一。

豪华的江亚轮

失事当天的乘员情况

按照1948年12月3日江亚轮出口报告单的数据,当天乘客为2607人,船长船员179人,载货175吨,船长是沈达才。按照这个数据,虽然也超出了2250的最大载客量,但也没有超出多少。

然而据事后调查,这个报告单的载客数只是个骗取出港手续的幌子而已。实际的载客量既没有包括那1000多名强行闯入的无票乘客,也没有包括船员们偷偷带上船来的七大姑八大姨,报关不足3000人的客轮,死亡人数却超过3000,原因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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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的十六里铺码头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超额乘客

元代著名政治家、文学家张养浩在《山坡羊·潼关怀古》中写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不惜超员乘船逃离,都是战乱惹的祸。

1948年的12月,此时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的辽沈战役刚刚结束,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正在进行中。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下,国民党军队的败绩已经非常明显,完全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国民党军队的失败,使得上海滩的达官贵人等人心惶惶,不少人开始收拾金银细软,时刻准备逃离上海,但大部分人都苦于没有离开上海的办法。

繁忙的上海外滩

江亚轮在12月3日可以离开上海的消息,像风一样刮遍了上海滩,有票没票的,有门路没门路的,只要想离开上海的,都纷纷潮水一般涌向码头涌去,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江亚轮。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定不会这样争先恐后了,可惜,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十六铺码头登船前人挤人的场景,你看了害怕吗?

江亚轮的管理者一方面瞒天过海骗取了出海通行证,一方面对几乎是核定载客量两倍的上船人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实际上他们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因为人多了,根本阻止不了。经过一番拥挤不堪的争夺以后,能上船的都上来了,那些没有能够抢上去的,还在码头旁边哭天抢地的嚎着。如果他们知道这反而救了他们一命时,不知又是何种心情?3日下午4:30分,严重超载的江亚轮在凄厉的汽笛声当中,载着满船吵吵闹闹的客人,徐徐驶出了上海港,向宁波方向驶去,也向黑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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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亚轮停泊在上海码头时的照片

最后的晚餐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江亚轮很快就笼罩在黑魆魆的夜色里。18:45分,到了开饭的时间,江亚轮也行驶到了吴淞口外约15公里的里铜沙洋面。为了能赶上这艘船,乘客们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早都饿了,一开饭,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的,此刻,他们是多么的幸福啊,这样的时光要是一直延续下去,该是多么的美好啊。可惜,对江亚轮的那3000多乘客来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晚餐。人们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一下子把人们震得发蒙,餐厅里人们和物品也被爆炸产生的剧烈晃动弄的东倒西歪。爆炸发生在船体的后部,江亚轮在剧烈抖动中向左倾斜,并很快下沉,船舱也很快进水,急救汽笛仅仅来得及拉响一声。最先遭殃的,是四、五等舱的旅客首先遭受灭顶之灾,三四分钟以后,船体全部沉入海中。

江亚轮救捞场景

江亚轮自救乱象

江亚轮在爆炸中快速沉没,这个时候船舱内的情况又是什么样呢?十分不幸的是,爆炸发生时,除了正是吃饭时间,船员们也刚刚开始查票,因为无票上船的人太多了。这次查票还非常严,为了防止那些无票乘客躲避检查,船员们关闭了不少舱室的铁门,随着冰冷海水的无情涌入,一个个的生命消失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逃生的机会。灾难突如其来,船长等管理者又采取了什么急救措施呢?一般情况下,像这样大型的客轮,不但要配备救生设备,更要有一整套的应急救生措施和步骤。遗憾的是,面对灾难,江亚轮从船长以下的船员们,却失去了方寸!在爆炸发生之后,江亚轮上顿时乱成一片,逃生已经是人们的唯一本能!船舱里面急于逃生的人们横冲直撞,到处都是女人的哭声、孩子的叫声和男人们绝望的怒吼声。

江亚轮船长沈达才

轮船快要完全沉没的时候,船长的沈达才才急匆匆地赶到驾驶室,命令驾驶员转向,向着附近的浅滩冲刺,但为时已晚,船沉得太快了。由于爆炸炸毁了船上的电报房,报务员一死一伤,江亚轮甚至连求救信号都没有能够发出去。

没有人指挥救生,更没有人解开船上的救生艇!这些熟悉水性的水手们和普通乘客一样,大家都在各顾各的逃命!要知道,有序地指挥和措施,在危急的时候可以挽救很多生命的,但江亚轮这些都没有做!据事后统计,在179名船员中,有100多人逃出,生还率超过60%。

"江亚轮"的船长沈达才也是幸存者之一,但江亚轮事件中他的表现让其一生蒙羞,自责不已。他的孙子沈永清,在其所写的《"江亚轮"船长人生沉浮》一文中也很明白的写到:

那么大的海难,尽管当时有这样或那样的情况,作为船长采取的措施是不力的。这也成为他日后的一大伤痛。

退潮后露出水面的江亚轮

江亚轮自身没有采取任何自救措施,那么外部救援情况又是如何呢?

唯一值得被称为侥幸的是,江亚轮的沉没地点,是一条比较繁忙的航道,当时正好有其他船只经过并参与了救援。晚上7时半,中国渔业公司渔轮"华孚"1号、2号得到江亚轮失事的消息,急忙赶来救援并发出求救信号,他们分别救起了26名落水的旅客;前一天离开上海后从宁波返回,同样是招商局的江静轮恰好也赶到了,救起了266人。参与救援的还有同时招商局的茂利轮,救得223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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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值得一提的,是一艘叫"金利源"号的木壳机帆船,在其他船只因为危险,只与江亚轮保持在安全距离救人的时候,只见67岁的船主、时任浙江省参议员的张翰庭,却站在前面奋力指挥抢险。这艘木壳机帆船,只有200吨,相对于4000吨江亚轮来说,实在是太小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大船带翻,进而危及自己的安全。但这时的张翰庭脑子里只有救人的概念,并冒险将自己的船头与江亚轮作"丁"字形连接,这样既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船只的安全,又可以让江亚轮的乘客们借此逃生。

可即便舍弃货物竭尽全力救人,"金源利"号实在是太小了,随着上船的人越来越多,"金源利"号也面临沉没的危险。如果不断然处理,本身和刚刚逃出生天的人们都将再次沉入海里。无奈之中,水手们不得不砍断缆绳,当时"悲惨之情景令人无法名状"。心地善良的张翰庭于心不忍,把最后两条小舢板也放了下来,又从冰冷的海水里夺回几十条人,"金源利"号一共救起453人。"金源利"号也是唯一艘近距离贴上江亚轮的救援船只。值得一提的是,江亚轮的乘客中,第一个上船的严阿土和最后一个登船的邹信芳,都幸运的逃生了。

江亚轮事故的原因、结局与善后

由于海上风高浪急,加上又是冬天,救援工作十分困难,持续了三天才结束,4000多人的江亚轮,被救起的只有900多,其余3000多死亡。据记载,救援打捞船队的90多名潜水员和十几艘船只日夜打捞,捞起尸体1336具,其中,男性629人,女性414人,男童208人,女童132人,其余遇难者失踪。由于江亚轮上乘客的特殊情况,加上又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江亚轮上到底有多少人,实际伤亡多少,至今都无法统计完全,也许永远是个谜。

"江亚"海难幸存者六十年纪念聚会

江亚轮爆炸的原因分析

关于江亚轮发生的爆炸,因为一直没有完全确切的结论,因此,市面上流传有以下几个原因,但都缺乏最终的说服力。

一、"锅炉爆炸说"

依据是"江亚轮"的幸存者在回忆中怀疑江亚轮的司炉工玩忽职守,爆炸时离开了锅炉房。但调查后发现,最终确定爆炸造成的裂口位于右舷的后部,这个位置离锅炉有近20米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引擎室。如果是锅炉爆炸,那么"江亚轮"的烟囱必然会遭到破坏,实际上排烟烟囱并没有被爆炸破坏的痕迹。1956年,"江亚轮"残骸被成功捞,发现锅炉完好,因此"锅炉爆炸说"不成立。

二、触碰水雷说

之所以有这种说法,是因为抗战时期,为了阻止日军进入长江口,国民党军队在这里布下了大量水雷,但战后却没有全部排除,"江亚"可能偏离了航道,触碰了水雷。但可疑的是,在江亚轮的前面,刚刚驶过几艘船,但都没有事,也许是江亚轮太倒霉了?但后来发现船体破裂的钢板全部向外弯曲,于是这种可能性也被否定。无论哪种说法,都有缺陷,所以说,江亚轮悲剧的元凶是什么,依然扑朔迷离。

招商局派出的救捞队,从"江亚轮"残骸中捞出遇难者遗体

三、"定时炸弹"说,目标是原计划乘坐此船的蒋经国

原因是因为蒋经国在上海的整顿得罪了各方势力,但蒋经国提前一天乘江静轮去了宁波,暗杀失败。经过专家调查,"江亚轮"被炸的裂口长达9米,显然是巨大的爆炸引发,个人携带的炸弹没有这样的威力,此说没有可能。

四、轰炸机炸弹爆炸说

这个说法据说来自原国民党海军司令桂永清,那天国民党上海海军航空兵的轰炸机在执行任务时,一枚500磅重的炸弹突然脱钩坠海,恰巧砸到路过的江亚轮导致爆炸。

在台湾的"中央研究院"在其所编《中国民国史事日志》中,在1948年12月2日"庚"条中,已作如下记载:"招商局'江亚'轮在吴淞口北炸沉,旅客三千余人遇难。"承认了江亚轮是被炸沉。

但是根据生还者回忆,当时他们并没有听到或者见到有飞机经过那里,所以此说真实性一样令人迷惑。

捞救现场

江亚轮的事故的善后及最终结局

1956年,为疏清航道,上海政府经过努力,历时一百六十余天,终于打捞起江亚轮。

1959年立春,江亚轮的残骸由江南造船厂修复重生,回到了十六铺码头,并改名"东方红8号",在上海和武汉之间运行,1983年退役。在首航当日,当年死者的家属纷纷到外滩送行。

改造后的"江亚"轮

在2000年它被私人买下,拖回杭州后它又不幸遭遇大火,被烧得只剩下个舵轮。

江亚轮在世上的这个唯一遗物"舵轮",被宁波海事博物馆收藏,被世人所瞻仰纪念。

江亚轮事故,无论什么原因导致,那些无辜的生命,才是这场悲剧的冤魂,愿他们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