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老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故事,我也没有想到30岁的我会爱上一个老头,如果你要问我是不是真爱,那当然不是啦,要不是为了留在这里,要不是为了老头的财产,你觉得真的会有人在30岁的年纪喜欢一个老头吗?!

我是一个住家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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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岁那年,我和一个 67 岁的老头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感情。

我说可以给他生个儿子,他便感动得立下遗嘱,表明他死后,房子归我。

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妙计」,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晚,老覃在书房关门看书,灯突然灭了,我湿漉漉地冲出去吓得大叫起来。

老覃瞬间冲出来紧紧搂着我:「小张啊,你别怕,是我。」

我逃进卧室,老覃紧追进来,把我扑倒在床上,我一边哭一边挣扎。

「小张啊,我膝盖不好使……你轻点打,我腰疼!哎哟,你别哭了……结婚,我和你结婚总行了吧……」老覃紧闭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我闭上双眼,认命般停止了挣扎。

末了,老覃一脸愧疚,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短还是因为行为太卑鄙,一张老脸羞得通红。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电闸是我拉的,这场预谋已久的睡觉,从老覃盯着我屁股时就开始了。

我说要给老覃生个儿子,老覃感动得立刻拿出纸笔给我写了一份遗嘱,表明他百年后,这套房子归我,反正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小覃只会惦记这个学区房。

可惜,老覃第二个月就死了。

他一动不动倒在地上,两眼瞪得大大的,双手死死抓着胸前的白背心。

120 赶来对着老覃一阵急救,宣布了他的死因:因为没有按时吃高血压药,高血压控制不佳,造成主动脉夹层,猝死。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缓慢而沉着地放了下去。

小覃一进门就扑上来打我,一圈人都拦不住,她对我破口大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你杀了我爸?!他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跑医院,惜命得很!怎么可能不按时吃药?!」

我在警察的询问下把自己和老覃的关系都说了出来:「老覃想我给他生个儿子。他害怕吃药对精子质量不好所以把全部的药都停了……」

「放你妈的狗屁!我爸快 70 了能和你生儿子?」小覃直接吐我口水。

警察把证物袋里的遗嘱递到她面前:「这是在你爸抽屉里翻出来的遗嘱,核对了你爸的笔迹和指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你爸去世了,她可以继承你爸这套房子。」

小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把抢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突然笑了,从包里翻出另一份遗嘱:「警官你看看吧,我爸给保姆那份是 3 月 8 号写的,和我去公证处立的这份是 3 月 10 号写的,从法律角度来说,我的这份才是合法的。」

我眼泪汪汪地抬起头,难以置信。

老覃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竟然有两份遗嘱!

小覃得意洋洋的撇了我一眼:「以为陪我爸睡几觉就能得一套 400 万的房子了?老头儿逗你玩呢,他连你的工资都省了!算了,我懒得追究你的责任了!」

她把我的东西一股脑全甩了出来,一边指挥锁匠换锁一边兴高采烈打电话:「老公,还是我爸鸡贼,前脚给那个傻保姆一个遗嘱骗她伺候他,后脚就喊我去公证了。咱们一定得给咱爸买个好墓地,热热闹闹办一场,争取把房子装修费给挣起来……喂,磨磨蹭蹭什么,还不赶紧滚!」

我看着小覃,恨不得冲上去一刀捅死她,但我却只能拖着蛇皮口袋,丧家犬一样离开了,我看着外面的黄昏,像做了一场愚蠢的梦。

小覃没猜错,老覃是我杀的。

我听说吃药会影响男人的精子质量,就把他胶囊里的粉末换成了 VC 粉,却没想到要了老覃的命。我以为这下房子到手了,却不料他竟然也留了一手,辛劳一场,我连工资也没拿到就被赶走了。

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害怕吗?

有点。

当老覃尸体怒目圆瞪倒在地上时,我吓得把牛奶杯都砸碎了,我知道老覃会死,但没想到这么快。

老覃能不能生儿子我不知道,但我是肯定不能生的。我前夫就是因为我不能生孩子就把我离了。

「我恨不把我当人的混账东西,也不想再上那些糟老头的当了,每一个都想占我便宜,不如来照顾植物人省心。我总不能一直被人欺负,对吧?」我抬头看向张婆婆,笑着问她。

她当然无法给我答案,因为张婆婆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年了,脖子以下根本无法动弹,一双白内障严重的眼珠子能转,但半米外就看不真切了,耳朵也不好使,只是苟延残喘,努力证明自己还活着。

张婆婆今年 80 岁,如果不是从楼梯上摔下去瘫痪了,也是个硬朗的老太太。

她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有出息,但都不赞成老母亲和自己住。说什么婆媳关系不好处,家里生了二胎,房子小不够住,老人家还有点轻微的老年痴呆,老太太性格古怪……总之就是没法住一起。

张婆婆像个瘪气的皮球,被儿子们文明而客套地踢来踢去,最后送去了养老院。

张婆婆吃不惯养老院的伙食,吵着要回家,出门就被汽车给撞了,儿子们和养老院打了一年官司,得了 25 万赔偿金,便用这笔钱请保姆照顾她。

我一个月工资 3500 外加 1500 的生活费另算,和张婆婆单独住在她原单位的公房里。一个套三的老房子,张婆婆一个人在里头带大了三个儿子,最后兜了一大圈和我这个保姆又住了回去。

我喜欢张婆婆,她不言不语,不动不闹,我要吃什么就吃什么,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隐隐带着笑意。

我给她喂饭,擦身,把屎把尿,洗澡,晒太阳……这大大的房子里就我们俩相依为命。

张婆婆喜欢听戏,我喜欢看偶像剧,我们俩张张坐在沙发上,一人看一个小时,特别公平。

照顾张婆婆特别自由,一开始我还 7 点准时起床,后来发现 8 点、9 点、10 点起也没人管我,我便把闹钟关了,直接睡到自然醒。因为张婆婆不会说话,最多简单地「啊啊」,儿子们来了,她有时候「啊」都没力气,我愈加自在了起来。

睡醒了,洗漱一番,喝了牛奶吃了鸡蛋这才慢腾腾到张婆婆房间,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告诉老太太「7 点啦」,不管是几点,我都骗她是 7 点。

我打来一盆水,扯掉她的纸尿裤,给她翻身擦背,简单做一遍按摩,防止长褥疮,扶她坐起靠在床头,拱手掌给她自下而上磕背,排痰。

快速做完这一切,半小时就过去了,再给她喂小半杯温水润润肠,把我吃剩的水果切成极小的片状塞进她嘴里,大喊:「张!婆!婆!吃水果啦!嚼!」

1500 的生活费,基本都是我吃了,张婆婆干瘪的身子根本塞不下多少东西。

张婆婆假牙掉了一排,因为牙龈萎缩无法再配新的假牙,我就得把主食都碾碎,一口口喂进她嘴里。

她吃饭就像小孩,我得凑得特别近,夸张地喊:「张婆婆,吃饭啦!来,张大嘴,啊——」

她眼珠子转一下,我就知道她听到了,立刻用勺子贴着她的嘴唇,轻轻一压,她的嘴巴顺势张开一条缝,我便快速把软糯的米饭塞进去。

「嚼一嚼,来,嚼……对,要喝水就眨一下眼睛。」我声音不由自主就扬了起来,不管她眨不眨眼,我都会五口饭两勺水。

张婆婆遇上不喜欢的菜就把嘴巴紧紧闭着,僵着脖子看着我,我就得耐心和她解释:「张婆婆,必须要吃蔬菜啊,不吃蔬菜你就不能拉屎。不能光想着吃耙猪蹄,肠胃不消化!」

张婆婆容易便秘,但也没有到需要插管喂流食的地步,如果排便困难,我就得给她灌开塞露,戴着手套帮她处理像羊粪一样的颗粒便。

吃完饭我就把轮椅推到窗边,让她晒太阳。为了防止她重心不稳栽倒,都会用一根宽布条把她层层绑在轮椅上。有次我看电视入了迷,等想起来时,张婆婆已经被烈日晒得浑身发烫晕过去了……

人,不会说话可真好。

我晒她、淹她、饿她……只要没明显外伤,谁也不知道。

我看着她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有时候会冷不丁一巴掌扇过去——

「啪」一声脆响,特别好听。

「啪!」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她的头乖乖偏了回去。

无聊的时候,我就会打她的脸玩儿,看着她瘦巴巴的灰脑袋像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

没别的原因,我只是单纯的无聊而已。

我喜欢张婆婆,就像小时候喜欢的一个丑娃娃,用稻草扎的,毛松松的,没有心,没有生命。

有时候转过头去,会看到张婆婆眼角有泪,我总会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别怕,有我呢。生死不就那么回事。你还有儿子,我屁都没有,干这些下三滥的活就是为了多攒点养老钱。我不会让你受苦的,我十六岁就没了妈,我对你就像对自己妈一样亲。女人这一生,就是受罪。嫁男人受罪,生孩子受罪,老了也受罪,不如死了。」

张婆婆瞪大眼睛看着我,隐隐带着惊慌。

我知道张婆婆怕我,我喜欢她怕我,能让人害怕也是一种本事,更何况一个无法言语的老太婆,她能活着,都是因为有我的照顾。没有我,她早就是一堆烂肉了。我真心真意喜欢她,想要伺候她到死。

如果没有遇到杨纯瑞,也许我的人生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下去了。

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脸腼腆地敲开了门:「大姐您好,我们是魅力丝工作室的,今天做活动,免费给小区居民上门理发。」

小伙子高高白白的,浓眉大眼,像极了我喜欢的黎明。我打开门,让他进来了。

他先给张婆婆剪头,一剪子下去,把张婆婆耳垂给剪出血了,他一脸惊恐地看过来,我别开脸,假装没看见。

末了,他又殷勤地给我洗头,按摩,理发,手艺生疏,但声音温柔:「姐,你对你妈可真好,现在家里有不能动弹的老人基本都丢养老院去了,你还亲自照顾。」

他不叫大姐了,亲热地唤我姐,像个懵懂无知的弟弟。

我瞥了张婆婆一眼,笑道:「我和我妈关系好。」

「你们俩住这么大房子啊?姐,你有二十八没啊,结婚了吗?你看换个发型气质更好了。」杨纯瑞的手停留在我的脖子上,俯下身在我耳边暧昧地说着话,我只觉得一股热流自脚底涌上心头,烧得我意乱情迷。

那些话像没有经过大脑,直接从喉咙里涌了出来:「我妈就我一个女儿,没结婚,把我妈送走了再考虑自己的事。」

杨纯瑞在镜子里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两人视线在镜子里纠缠着,他说:「姐,你可真好看。」

他的声音,就像一汪咕咚咕咚往外冒水的泉眼,悄无声息的水渐渐把我淹没。

谎话就像织网,一旦开始了,就得不停地编织下去。

杨纯瑞和一群理发学徒租住在 103 室,他没事就往楼上跑,给我带点护发素或者精油赠品,又隔三岔五给张婆婆修剪刘海,一撮头发被他剪得狗啃了一样,他说那是今年最流行得法式刘海。

我开始顺理成章地留他吃饭了,毕竟剪头发没给钱。

他在的时候,我像真正的女儿一样对张婆婆格外温柔,也不用布条绑她了,偶尔她一头栽下来,杨纯瑞反应比我还快,立刻就扑过去扶住了她,我们俩像是没有看到张婆婆的眼泪,笑作一团。

洗碗的时候,杨纯瑞握住了我的手:「姐,你做饭真好吃,谁娶了你可真有福气。」

我看看半个身子栽倒在沙发上的张婆婆,又看看杨纯瑞,羞涩地笑了笑,这样的一家三口真完美。

杨纯瑞的迷魂汤一天比一天灌得猛,他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吻我,夸我年轻,夸我美,夸我身材好,夸我贤惠……从没有那人这样夸过我,我爱杨纯瑞。

是他让我知道了一个男人在床上应有的样子,他探索我赞美我,让我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并不是粗鲁野蛮恶心,而是带着情意绵绵的爱和美。

三十岁的我像吃惯了素,突然开了荤的和尚,发疯了一样迷恋着他。我求他上来陪我,给他做饭,陪他睡觉,学那些小电影里头的女人毫无尊严地取悦他。我求他不断说甜言蜜语给我听,宛如经常考零分的蠢蛋突然发现是人生的试卷错了,根本不怪我。

我像花痴一样一门心思扑在杨纯瑞身上,懒得再给张婆婆翻身喂饭洗澡。我把她丢在床上任她屎尿拉在纸尿裤里,两三天才换一次。戏曲台也不放了,我沉浸在爱情中又哭又笑。

杨纯瑞不来,我又无聊了。

我把张婆婆丢浴缸里,给她一遍遍搓澡,搓得她全身通红,我一遍一遍给杨纯瑞打电话,他都直接挂断。

我给张婆婆涂上厚粉,打上腮红,抹两片红彤彤的嘴皮子,镜子里映出一老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杨纯瑞还是不接电话。我的眼泪把脸冲出了两条沟堑,张婆婆也是。

我放上音乐,推着张婆婆在屋子里跳舞,被布条绑住的她只能垂着头任由我疯狂晃动。杨纯瑞说要带我去蹦迪,我得好好练练。

我牵着张婆婆两只手高高扬起,音乐震天响,我像牵着我无望的未来,不知道是杨纯瑞把我逼疯了,还是我骨子里就是个疯子。

我哭闹了好久,杨纯瑞终于肯来了,他让我先把张婆婆推进房,然后一边抽烟一边诉苦。

他穷,没钱,家里老妈生病了,妹妹还在读大学,理发师学徒根本没啥工资,他朋友介绍他去某会所工作,里头富婆多,为了妈妈和妹妹,他准备牺牲爱情和色相。

他说:「姐,我爱你,但我需要钱。」

我躺在他怀里,哭湿了他的胸膛,又抹干眼泪告诉他:「你不要去当鸭子,我有钱。」

他一听这话,立刻丢了烟,翻身上来,含情脉脉地捧着我的脸:「姐,我不能这么没骨气去陪富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一夜,杨纯瑞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我,我丝毫不顾忌张婆婆在隔壁。

杨纯瑞嘴对嘴灌我酒,屋子里摇滚乐放得震天响,我脑子里只有亢奋和解脱,被压抑了太久的我,一直都卑微得不如一只狗的我,在这个男人的煽动下,彻底疯了。

杨纯瑞离开后,屋子一片狼藉,只有满地的烟头和酒瓶。

我关掉喧嚣的音响,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没来由地嚎啕大哭。

我走进张婆婆的房间,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我掀开被子,屎尿浸湿了被褥,恶臭扑面而来,我摇晃她:「妈!妈!」

她喘了几口气,睁开眼,无神地看着我。

我擤了一把鼻涕,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骂自己不是人:「妈,你原谅我,我马上就给你收拾,妈你别生气。」

她眨了一下眼睛,我用力把她扶起来往浴室走,但没日没夜的放纵堕落已经掏空了我的身体,刚走到浴室门口,我一脚踩在酒瓶上,两人都摔了下去。

张婆婆在地上滚了一圈,仰躺在地上,瞪大眼睛,嘴里「啊啊」微弱地喊着,然后没了声。

我的脚踝扭了,急忙给杨纯瑞打电话,催他快点来。

我不敢动张婆婆,先去卧室把臭烘烘的被褥丢进洗衣机,又忍着脚疼拖地丢垃圾,杨纯瑞睡眼惺忪上来时,我已经把张婆婆拖进了浴缸中。

「你妈也太臭了吧……不行请个保姆吧。「杨纯瑞捂着鼻子,」你妈在,怎么都不覃便,干脆送养老院得了。」

我在浴缸里试着水温,避开长满褥疮的地覃,轻轻擦拭着张婆婆皱巴巴的身体。

我不知道她摔了哪儿,看不到皮外伤也没出血,我只知道总有一天,我也会这么老,这么丑,这么无助,任由屎尿把我淹没。我没有儿女,也没有钱,请不起护工保姆,我只会悄无声息地臭着死掉。

如今,连我的养老钱也花光了,我这样的人,注定了老无所依。

我让杨纯瑞搭把手,把张婆婆抱回干净的床上,给她换好衣服。

她没有死,呼吸微弱,可能只是晕过去了。

我看着倚在门口,一脸嫌弃的杨纯瑞,想要说些什么,突然电话座机响了。

我触电般冲过去抓起了电话。张婆婆的二儿子出差,路过这里,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过来看看他妈,已经在门口了,让我赶紧开门。

我来不及多想,抓着杨纯瑞的手臂二话不说就把他塞进了衣柜中,调整呼吸打开了门时,我的脸上已经挂上了谦卑的笑容。

老二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皱着眉看我:「地上怎么湿哒哒的?」

「张婆婆刚睡下,我抽空拖了个地。」我忍着脚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些。

老二走到床边,蹲下身,喊道:「妈,我来看您了。张姐,我妈怎么瘦了?最近她吃得怎么样?」

「还是有点便秘,我不敢多喂肉怕她消化不良,最近蔬菜水果吃得比较多,尽量给张婆婆清淡饮食。」我每走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只得用手悄悄扶着墙,不敢在脚踝上使力。

他掀开被子,扫了一眼,床上干干净净,张婆婆的嘴张了一下,眼珠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哟,妈,我把您吵醒啦?」

张婆婆皱着眉头,从喉咙发出一声咯痰的呻吟,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看着儿子,滑落了两滴泪。

「我妈怎么哭了?」老二惊呼。

「你好久没来看她了,张婆婆高兴。」我疼得直冒冷汗,依旧带着笑,用面巾纸轻轻拭掉张婆婆的泪水。

她瞪着我,鼻翼张合着,又看看老二,喉头滚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妈说啥呢?你听听?」老二一脸焦急。

我缓缓凑到张婆婆嘴边,温柔地看着老二,瞎编道:「婆婆说,儿子来啦……」

老二如释重负,拉着张婆婆的手:「妈,我就知道您虽然动不了,但啥都知道。妈,我这时间紧,还得赶飞机呢,我下次再来看您啊。」

「张姐,这里一切就交给你了。我妈有个啥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啊。」老二塞给我三百块钱,指尖擦过我皮肤,暧昧一笑。我知道他是担心房子的归属问题,这老公房再不值钱也得八九十万。

老二的头贴着张婆婆,面带笑容拍了一张合照,发了一条朋友圈:无论多成熟的男人,在妈妈眼中永远都是一个小孩。

刚发完朋友圈,老二立刻像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任务,欢天喜地地跑了。

关上门,我直接瘫软在地,整个后背全被冷汗打湿了,深吸了几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缓缓挪进张婆婆房间。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迎头呼来,打得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你他妈不是说你是老太婆女儿吗?他儿子为什么喊你张姐?!怪不得我说请个保姆,你脸色都变了,原来你他妈就是个保姆呢。我 x 你妈,你满嘴的火车比我还跑得快!」

我跪在地上,眼泪不听话地疯狂落下,我想去拉他的手,解释点什么,他厌恶地甩开我的手:「你给我装什么富婆,老子以为你有钱!早知道不如去当鸭子!真你妈的晦气,陪一个保姆睡了这么久,笑死个人了!」

我委屈极了,拼命抱着他的腰,哭喊:「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想和我结婚……我把我全部的钱都花你身上了……」

「你可闭嘴吧,你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德行,天天混屎堆里伺候人,你指甲缝里都有一股臭味!你那几万块钱,还不如我兄弟陪富婆吃一顿饭钱多!早知道你是个保姆,老子不如睡那个老太婆,好歹房子是她的——」

「啪——」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揪着杨纯瑞的衣角站了起来,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杨纯瑞愣了一下,猛地扑过来,抓住我的头发,一下下凶猛地扇着我的脸,觉得不解气,又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拉起来,一路拖到浴缸里,打开喷头,让冰冷的水喷射在我脸上身上。

水声哗哗,杨纯瑞破口大骂:「你这个丑八怪,竟敢骗老子……就你这副样子,也配老子睡你……」

他把我的头按在浴缸中,咒骂着:「去死!去死!」

等我醒来时,杨纯瑞已经跑了,我挣扎着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全身痛得要命。

我在地上找了好久,才摸到自己的假眼珠,镜子里的女人像一只独眼落汤鸡,黑洞洞的左眼眶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无依无靠的水鬼。

我平静地把假眼珠塞进眼眶里,换好衣服,吹干头发,挪到张婆婆床边,轻轻抚摸着她花白的头发:「妈——」

演戏太多,我已经分不清真假了,她仿佛就是我十六岁时失去的母亲。

「妈,你也看到了,男人就这样的,哪怕是你儿子。老大上次全家旅游到这里,都没空看你一眼。老二今晚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拍照发朋友圈显示自己多孝顺,其实还是惦记着你的钱。老三之前来了几次,在家里翻箱倒柜想要找值钱的东西,他怀疑你把他爸的古董都留给老大老二了……你看,你辛苦带大三个儿子,最后还不是老无所依。」我抱着枕头套上一个全新的枕套,看着张婆婆,内心充满了愤懑和悲痛。

张婆婆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瞪大浑浊的双眼,喉咙发出沉重的痰鸣声,喘着粗气,头缓缓摆动着。

我不忍再看她的面容,流着泪,轻轻把枕头盖在了她的脸上,张婆婆似乎在用力,头偏了偏,把枕头晃了下来。

「啊……啊……啊……」她瞪着我,张大嘴,不住喘气。

「妈,我要走了,你也别指望那个儿子了,你对他们来说就是负担。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受苦,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我这是为你好,帮你解脱。」我咬着牙,狠狠把枕头压在了她的脸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她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有。

我像坐在一块铺了软垫的石头上,一边哭,一边喊:「老头子骗我睡觉,我骗小年轻睡觉,也没亏多少是不是?我没脸留这里了,妈,我也得带你走!」

不知道坐了多久,只看到窗外的日头一点点栽下去,鲜红的太阳像被人砍掉的头颅。

我僵硬地挪开了身体,瘫软在床边。

枕头已经彻底变形,像一块丧布,包裹着张婆婆的头。

我突然慌了,拿开枕头——

张婆婆瞪大双眼,嘴巴因为无法呼吸惊愕地张着,眼泪和口水干涸在了脸上,枕头上印出了她濒死时绝望而不甘的形状。

我抱着她嚎啕大哭,不知是悔恨还是解脱,我摇晃着她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我跪在床边,拼命扇着自己耳光,骂自己不是人,是畜生……这一刻,我像回到了十六岁那年,我妈和张婆婆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那年,我妈割猪草从山崖下摔了下去,村里的医生说救不活了,不行就送城里让大医生试试看。

我没钱送我妈去城里治,她太疼了,腰都摔断了,仿佛在用毕生力气躺在烂席子上呐喊痛苦。

我在惨叫声中做完了作业,明年家里也没钱给我读书了。我喂她吃饭,她疼得摔烂了碗,挥着筷子乱舞,一不小心插进了我的眼眶中。

我又疼又伤心,不敢动筷子,任由鲜血顺着筷子流了我一脸。

「崽啊……让我死啊……好痛啊……」妈妈疼得滚下了床,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往外爬,我知道她想去跳河,每次她想死的时候就喊着要去跳河。

我推着板车,把妈妈送到了河边,自己也晕了过去。

醒来时,村里的医生给我拔了筷子,说我眼球都被扎穿了。我妈被人捞上来时,脸上竟然带着解脱的笑容。

我握着张婆婆的手,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如果活着只是受罪,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我深信我没有错,我这是在帮助张婆婆,她会原谅我这番苦心。

我把枕头套脱下来用剪刀剪碎全部冲进马桶中,再把枕头重新摆在张婆婆头下,擦干净她脸上的污垢,伸手合上了她怒瞪的双眼——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那是张婆婆死不瞑目。

可是她的嘴却怎么也合不上,顺着张大的嘴望进去,黑洞洞的喉咙中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黑漆漆的,没有尽头。

我给她掖好被角,眼泪又流了出来,胸口处好像被灌穿了一个大窟窿,风从我胸腔吹过去又吹过来,风声呼呼,我知道,今天以后,某一部分的我也随着张婆婆死去了。

当晚,杨纯瑞在楼顶抽烟,不慎坠楼,摔死在水泥地上。

这一夜,像是死亡的狂欢,缓缓拉开了帷幕。

第二天一早我惊慌失措给老二打电话,说张婆婆不行了,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回光返照,儿子回来了,了了心愿,就走了。

我又给老大老三打电话,哭哭啼啼报告了昨晚老二来过,张婆婆就死了的事实。

下午,三个儿子终于到张了,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张婆婆,给了我一千块钱让我给张婆婆擦洗身体换好寿衣。

我的悲苦如此真实,以至于谁都没有怀疑在我头上。

我一边给张婆婆换衣服,一边絮絮叨叨,让她安心离开,早点投胎,下辈子别做女人别做妈了,实在太苦又太没有意义了。

张婆婆的身体轻飘飘的,只剩排骨架,我反而一点都不怕了,我只是担心自己死的那天有没有人会给我穿上寿衣,我想象了无数遍自己死亡时的模样,我以为我可以活到七老八十。

三兄弟在客厅商量了许久,偶尔听到几句关于房子的争执,都在殡仪馆人员到来时陷入了平静。

张婆婆的尸体直接拉去殡仪馆,火化葬礼一条龙服务。

这个月只做了三天,三兄弟也给我结算了一整月的工资,打发我走了。

我看着手机里的合照笑了——

送走张婆婆后,我也像老二一样,亲昵地贴着张婆婆的头,露出亲热的微笑。

「咔嚓」一声,把我对她的感情永远停留在了照片中。

我的胆子渐渐大了,开始专门照顾失去行动力的老人,那些孝子贤孙给了钱,就把老人家的生命交到了我手里。

照顾老年人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没有做够一个月,老人死了也会给够一个月的钱。这叫「冲喜」。

所以,我都选择在月初杀人。

不,这不叫杀人,这叫送人上路。

那些失去尊严和行动力的老年人,早就该解脱了,活着只是后人的负担,就算那些孝子贤孙没有明说,我也知道他们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但碍于伦理纲常不得不应付着父母逐渐消逝的生命。

几乎每一个后人,在听到老人去世的消息,不是痛哭流涕伤心难过,而是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丝毫不关心老人的死因,只是痛快给我一笔「更衣费」,然后迅速通知殡仪馆拖走尸体,像拖走一个费钱的垃圾,在高温焚化炉中化作灰烬。

生命不值钱,只是浪费钱。

渐渐地,我怀疑那些子女请我上门,只是为了快速送走那些迟迟不愿死去的老人。我的养老费又慢慢存起来了。

一次在路上,我遇到了杨纯瑞挽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女人的手,一脸天真地说着情话。擦肩而过时,我笑了。杨纯瑞厌恶地瞪了我一眼,像瞪一团让他避之不及的臭狗屎。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认错了人,不过是个比杨纯瑞长得很像的年轻小伙子。

那晚,杨纯瑞已经被我推下了楼。我哄他到屋顶,说可以给他钱,求他不要分手。杨纯瑞一口答应,一边抽烟一边盯着我的包对我说甜言蜜语。

我听得泪流满面,感动不已。

听完了,我上前一步用包把他顶了下去,我喜欢看警匪片,知道不能留下指纹。

他手中的烟蒂在黑暗中像一颗流星,随着他的惨叫坠入了坚硬的水泥地面。

我此生唯一一次爱情,就像绚烂的朝霞,不是它多美,而是我常年置身永夜,从未见过,才会沉浸在如此短暂而虚无的情爱中。

我的业务越来越熟练,最多做一个月,瞅准时间就会下手。稍微能动弹的老年人,也会在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日渐衰败。

我的钱,按天数算。

我的时间,就像阎王爷的催命符,掐准点,要人命。

翌年八月,我接了一个单子,照顾一个卧床老人。

她只有一个女儿已经成了家,孩子又在上学,无人可以照顾老人,只能丢在老房子请保姆照顾。

听多了这样那样的借口,我嘴里应着「谁都不容易,老人也不想拖累子女」之类的话,其实内心在冷笑,你们这些人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想着老人早点死,你们才好轻松过日子。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家装了摄像头。」这句话,我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

我挑了初五,天朗气清,准备送老太太上路。

我照旧套上新枕套,盖在老太太脸上,面色平静地坐了上去。

我一边扇扇子一边和老太太聊天,说了些什么都忘记了。无非是我苦命的身世,我早死的爸妈,我被男人骗,我无依无靠,注定了老无所依……

我让她好好上路,这些不孝子女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不如早死早超生,重新做人。

做完了一切,我熟练整理现场,吹着口哨拖地的时候,警察和老太太女儿破门而入,当场把我压倒在地——

我被警察反剪双手动弹不得,脸死死贴着湿漉漉的地面,茫然地看着蜂拥进来的人。

警察拍照取证,老太太女儿拿出视频交给警察,她冲上来打我,一边打一边质问我:「你还是不是人?!我妈是一个不能动弹的老年人,你怎么能下狠手杀她……」

警察拦开她,让她不要激动,我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一脸惊愕:「你请我来,不就是送你妈上路的吗?」

她狠狠一巴掌扇我脸上:「你这个畜生!我希望我妈长命百岁!」

她抱着老太太的尸体嚎啕大哭,几欲晕厥。

我看着痛哭流涕的她,一时间,又分不清她的伤心是真是假了。

我彻底懵了,喃喃道:「我有什么错?我不是你们雇来杀人的吗?不然为何你们这些子女一两个月都不来一次?为什么你们对老人的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不是行业规矩吗……不想伺候老人的,就会找死鸡保姆下手……难道不是默认的吗?」

老太太女儿尖叫一声,凶狠地扑过来,要我给她妈偿命:「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畜生!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辛苦供我上大学。我老公死了,她心疼我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她,自己偷偷去养老院,坚决不和我一起住……要不是瘫痪了,她都不会回来!我女儿开学就住校了,我就可以把我妈接回家了……我们两娘母一直相依为命,我妈答应我要活到一百岁的,我还没有带她出去旅游过,她念叨了好久要去看天安门……你把我妈还给我……」

我任由她抓扯着我的头发,扇打着我的脸,真奇怪,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

两个警察合力才把悲痛欲绝的她拉开了,分开前还狠狠一口咬在了我的手臂上,像一头悲愤的野兽。

我看看老太太的尸体,又看看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她们的眼睛真像。

老太太的床头挂满了她和女儿的合照,从婴儿到大人,孩子在一点点长大,她的头发一点点白了。时光就是这么无情,我的妈如果活到现在,也是满头白发了。突然,我就想不起我妈妈的模样了。

难道这次,我真的选错了人?老太太不应该死的,她还没有去过北京呢。

我拿出裤兜里的手机,想要删除自己和老太太的合照,被警察一把抢过。

他一张张翻着照片,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老太太女儿和另外一个警察也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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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十多个老年人,脸贴脸,头碰头,亲昵的合照。

我笑颜如花,他们紧闭双眼。

我像个真正的孝子贤孙,把杀人时光定格在了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你发现人生的苦痛和荒谬是那么的当然,你该知道眼泪不是对付它的最好的办法。如果你要问我从这个故事里得出了什么经验,那就是现实和伦理。

人果然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