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30年代,胶济铁路饭店坐落于胶济铁路济南火车站主楼西部,旅社兼营西餐,“器具陈设,富丽堂皇;水汀浴室,各备其长;中西大菜,选择精良;侍役招待,勤慎周详”,往来军政要人多寓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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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胶济铁路旅行指南》中刊登的胶济铁路饭店广告。

一则经营启事

1924年8月27日,《大青岛报》刊登了一则《胶济铁路饭店饭车启事》:“胶济铁路饭店已于8月1日由鄙人接办,日管时代饭食价值既昂且其割烹方法不同,而酸咸滋味迥别,所以旅客常有食无下箸之欢也。鄙人接办以来,特请京沪超等厨师,烹调适口,饭店房间清洁,陈设齐备。车内饭堂宽阔、伺侍周到。三等小卖物美价廉,西餐洋酒一切价目均悬有详表,一目了然,务望中外绅商驾临赐顾。”

发布这则启事的人是青岛驻霞仙馆饭店经理丁子明,也就是文中自称的“鄙人”。1924年2月15日,丁子明在胶济铁路管理局组织的“胶济铁路饭店连同青岛济南间客车饭车经营权”招标中,以700元的次高额中标。8月1日正式对外营业,由此把饭店生意从东端青岛沿胶济铁路拓展到西端济南。

1928年,悬挂着侵华日军师团司令部条幅的胶济铁路饭店入口。

启事中提到“日管时代饭食”,是指1914年日本从德国手中侵占胶济铁路后,接续完成胶济铁路济南新站房,在车站二楼开设“铁道旅馆”用于接待日本军政商人和过往旅客。1923年1月1日,中国政府将胶济铁路收归国有,胶济铁路饭店一并收回。参照济南津浦铁路饭店的经营模式勉强维持了一年,未见起色之下发布了饭店饭车同步招标的公告。

启事中还提到“一切价目均悬有详表”,此言确实不虚。在所附的表格中,丁子明详列了饭店饭车每日三餐及部分酒品的价格:早餐每位七角五分、午餐每位一元二角五分、晚餐每位一元五角;青岛啤酒每瓶四角五分、五星啤酒每瓶四角、大碗香每瓶一元二角、红玫瑰每瓶一元四角、狮牌汽水每瓶二角、双狮汽水每瓶一角五分、碱汽水每瓶二角。

随后的6年多,丁子明往来于青岛济南之间,同时经营着驻霞仙馆和胶济铁路饭店饭车,在饭食种类和服务标准上精益求精,经营收益日渐丰厚。1927年7月出版的《济南快览》中评价:“济南之高等旅馆,如津浦胶济两路自设之饭店,不但组织完备,而建筑亦极壮丽。旅客宴友,亦可代办。自备汽车,接送旅客,是以旅社而兼餐馆也。惜房间太少,不能容纳多数旅客。且对于本路之职员,有半价之优待。房金每日自六元至二元不等。”

1930年,改制后的胶济铁路管理委员会做出了“饭车饭店改归本路自办”的决定:“本路饭车饭店自接收后即由商人丁子明包办,惟数年以来,殊详进步,对于旅客之便利,多未顾及。现经营管理委员会决议,改归自办。”当年底,终止了与丁子明的合同。1931年1月1日,胶济铁路饭店改由胶济铁路自主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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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胶济铁路济南站前的日军,照片上方为胶济铁路饭店牌匾。

一个惊魂夜晚

1928年5月10日夜,胶济铁路饭店里死一样的沉寂,没有水、没有电灯、连蜡烛也没有,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难以入睡。突然觉得胃里一阵剧烈翻腾,忙摸到黑乎乎的窗口,探出身去,对着黑夜一阵呕吐。吐完了,他爬回床上,沉沉睡去。

这个睡在胶济铁路饭店的人叫哈雷特·阿班,是美国《纽约时报》驻华记者,为获取日本出兵山东真相,辗转大连、青岛,乘坐胶济铁路列车来到济南。一路险象环生,火车一次次遭受袭击,只好反复停车,车上的日军向伏击的中国军队开炮。每当停车修理轨道、桥梁,便会有乱抢射来,于是日本兵就冲出车厢,借着探照灯搜索周边的沟壑山坡。一整夜,外加次日上午,火车都在蜗行。放眼望去,城镇和村庄都被摧毁了,农田里空无一人。时不时会见到成堆的尸殍,有些着军服,有些着便衣,路基两旁不时可见零落的死尸。临近济南,漫山遍野全是逃难的人,一行行一列列,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逃离济南。10日中午,列车停在了胶济铁路济南火车站。美国人的出现让车站的日军感到莫名其妙,随即把阿班扣留在胶济铁路饭店楼上。关押了几个小时后,阿班经交涉拿到了一张可以自由活动的军人通行证,但规定天黑前必须回到胶济铁路饭店。这时阿班才得知,胶济铁路济南站连同车站饭店,几天前已经被日军征用成为山东派遣师团车站司令部。集结的日军在站前广场耀武扬威地进行阅兵,与蒋介石的北伐军对峙。随后的几天,阿班就这样白天出去采访,晚上赶回胶济铁路饭店。

位于胶济铁路饭店内的胶济铁路济南站贵宾室

阿班眼中,40万人口的济南街头见不到一个中国人,只有日军的巡逻队来来去去。人行道上,建筑物门口,甚至大路中间,到处横陈着中国人的尸体,大多肿胀变色。有些穿军服,有些着便衣,男女老少都有。房屋大多被毁坏,余烬还在冒烟,断壁残垣,孤门破窗,商店几乎尽皆被毁、劫掠一空。阿班感叹:“那个酷热的5月下午,济南让我见识了集体大屠杀,那些画面是全新和震撼人心的,人类肉体被弹片撕碎,死者长时间得不到掩埋,尸体被弃诸尘土或烂泥沟,更有成群的老鼠趁夜出没,把儿童的尸体咬得血肉模糊。”

8天后的最后一晚,阿班在胶济铁路饭店的房间里着手记录下“济南事件”的所见所闻,稿件杀青时已过午夜。次日早6点,阿班乘坐一列特别列车,沿胶济铁路返回青岛,一路上不停地修改着稿件。当日晚9点过后,抵达青岛的阿班第一时间奔往电报局发稿,酝酿成稿于胶济铁路饭店的“济南惨案”第一篇中立报道,由此传向世界。

1933年6月7日,《世界日报》刊登的“葛光庭由青抵济谈话,胶济路筹办货运保险”报道。

一次新闻采访

1929年5月,胶济铁路管理局作为试点改组为胶济铁路管理委员会,设委员长一人、委员若干人。胶济铁路委员长葛光庭在1933年4月出版的《交通杂志》第1卷第6-7期合刊上,署名发表了一篇题为《胶济铁路整理路务之过去与将来》,文中写道:“自管理委员会成立以后,殚精竭虑,尽力筹维,凡有益于运输事项无不兴,而于运输有妨害,及行之既久,易致弊端者无不革,其它损益盈虚,权衡轻重,亦不无讨论研求,以期至当……”

1933年6月5日晨,葛光庭从青岛乘车抵达济南。刚到车站内的胶济铁路饭店,就被闻讯而来的记者们团团围住,询问来济任务及路政近况。葛光庭随即接见作答,称“胶路与山东省民生治安均有密切关系,胶路路政及鲁省政情,实有互相贯通之必要,故余时来济,一面探望韩主席,一面协商各种问题,共谋民生发达,路政进展”。

采访中,葛光庭重点谈到了胶济铁路正在筹备的货运保险业务。认为路局收入与商业有切实关系,多一个商人,路局即多一份收入;反之,少一个商人,路局收入即受相当损失。商人的资本向来都不富余,如果货运过程中发生重大损失,可能立即就会破产。如果公家以公有财力扶植,就能逐渐恢复元气,间接也关系到铁路局的收益,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胶济铁路所以办理保险,就是本着此种目的为货商着想,而不是仅仅为路局增加收益采取的办法。其详细章程正在草拟,提请铁道部审核同意后秋季可望实行。

随后,葛光庭又谈到“津浦胶济联运事项,已由两路局会呈铁道部,尚未批下”。此前,两条铁路联运的事情几经波折反复。德管时代曾在济南站与津浦路联轨互通车辆,自日本强占后终止。南京国民政府接收以后,1925年3月1日起恢复两路联运,但实行数年后便陷于停顿。葛光庭这次谈话后,胶济、津浦两路又多次会商,直到1933年4月才商定办法,于10月21日起实行。此次联运比之前有许多进步,两路全线各站一律办理联运。过去联运货物需要货主自行负责,而现在除少数货物外,均由铁路负责,同时实行泺黄联轨,即胶济路、津浦路与黄河运输实现联运。

谁料胶济铁路刚刚解决了与津浦路、黄河的联运问题,1933年11月铁道部就颁行了《全国铁路负责货物联运办法》。京沪、沪杭甬、津浦、北宁、平绥、正太、道清、陇海、平汉、胶济、湘鄂、浙赣等12条铁路相继加入国内货物联运,各路货运都可一票直达。为统一起见,铁道部取消了胶济、津浦两路所实施的联运办法,一律实行部定办法。津胶两路根据之前制定的联运办法和泺黄接轨联运办法,另外订立了两路货物联运办事细则。1936年5月26日,又制定了《青京联运通车办事细则》,6月1日起开行。每星期一由青岛挂胶济路一次至济南,转津浦路三Ο五次至浦口。每星期四由浦口挂津浦路三Ο六次至济南,转胶济路十二次至青岛,两路之间的联运客车更加方便了出行旅客。(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 作者: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