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河南周口市郸城县公交公司发布停运通知引发广泛关注，通知称公司因经营困难，导致城市公交全部停运。不过很快，一天之后，郸城县交通运输局发布公告称，目前已恢复部分公交班次。
而实际上，这并不是郸城第一次出现停运情况，停运的城市也不止郸城一个。据南都记者不完全统计，近一两年，四川江油市、陕西西安市、天津市、福建永安市、山西吕梁市中阳县、广西玉林市等多地都曾暂停部分公交线路来及时止损。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城市在舆论关注下，当地政府协商后很快就恢复了。但这难掩全国公交普遍面临的客流和营收大降的问题，疫情更是加剧了这种趋势。
疫情影响之下，不少地方财政“亮红灯”，而严重依赖财政补贴的公益性亏损性行业——公交，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公交困境如何破局，成为当地政府管理部门、公交客运等企业需要直面的问题。
值得期待的是，今年6月8日财政部关于延续中央新能源公交车运营补贴政策的建议的答复表明，中央财政补贴的政策仍然是有的，将继续通过一般性转移支付下达，由地方统筹用于支持农村客运、出租车行业发展等。至于补贴资金如何发放，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城市中心智能交通部主任刘向龙日前透露，去年底交通运输部出台了征求意见稿，估计近期很快会发布。
郸城公交出了什么问题
据媒体报道，郸城县公交公司经营不善的情况，主要有几方面的原因。而这也是不少城市公交面临的共性问题。
一是受疫情影响，公共交通不时需要暂停运营。郸城公交因疫情有几次为期20天以上的停运，最长一次曾长达3个月。
二是县城内共享单车的投放，以及这两年电动车的兴起，对公交车运营造成强烈冲击。在小县城，除了老人和学生群体，越来越多人骑电瓶车。
三是公交车运营策略自身出现问题，为弥补亏损，郸城公交公司曾调过票价，从1元涨至2元，同时减少发车频次，15到20分钟才能等到一趟，这样乘客就更少了。
一位司机还算了一笔账，一辆公交车每天最低运营费用在200元左右，但如今一辆车一天下来也就收入几十块钱，入不敷出，而公司需要承担100多辆公交车的花销和上百名员工的工资。
政府多年未发补助，公交车处于亏损状态
今年7月郸城公交就曾宣布暂停部分路线，当时一位负责人表示，之所以运营困难，是因为乘车的人少，有关部门该发的补贴没有发，导致司机的工资发不下来。
据悉，现郸城公交公司在2016年承接了老公交公司，在2016年-2017年间先后投入3000万元，购置了120辆新能源电动公交车。“现在天气热了，加上电池衰减，耗电量越来越大。前段时间县里修路，坐车的人少了，经常拉的一趟公交上才三四个人，甚至是空车，还不够缴电费的。”郸城公交公司一名负责人表示，公司主要是企业自负盈亏。政府补贴方面，2019年以前曾经收到过针对新能源汽车的补贴。但是近两三年，几乎没有再收到过类似补贴。
今年7月曾宣布停运的湖南新化县公交运营者也面临同样问题。有市民对于公交公司在没有任何公示的情况下停运意见很大。公交公司发表的关于公交车《严重亏损》告知书指出：为响应国家绿色发展节能减排的城市公交发展理念，我县城区公交车于2015 年底全部更换成新能源公交车。梅山公交车共55台纯电动公交车，每台车购置成本是42万元整，运营期限8年，每年折旧费是52500元整。“当地财政按比例补助， 应补助每台车 28万元整，但至今一直未发放补助。”
此外，公交还面临老年人和残疾人免费乘车带来的公益负担较重、分时电价调整后白天充电成本急剧上升、人防工程建设也未补助等问题。“梅山公交和安达公交多次递交亏损报告给上级主管部门和发展部门，但一直未果，综合上述因素，公交车一直属于亏损状态，无法经营。”
7月7日，新化县交通运输局回复，“7月5日，我县城市公交车停运。事发后，我局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召开专题会议，组织工作专班，进驻两家公交企业，全力化解矛盾，积极稳妥处置。于7月6日下午五点恢复了运营。”从回复来看，多年未发的补助，在经过这次的曝光和舆论关注后，或许得到了解决。
在重庆市北碚区三圣镇春柳村公交车站，当地村民排队乘坐公交车。 如今，越来越多的新能源公交车投入运营。 新华社发
新能源公交补贴，每年每车最高可达8万元
公交是一个严重依赖财政补贴的民生行业，并不依靠票款收入来维持运营，为何这两年宣布停运线路的公交越来越多？
“之前是靠燃油补贴赚钱，这几年靠国家新能源公交车运营补助，现在没有补贴是做不下去的。”一家山区县城公交公司负责人表示。该县公交也曾于7月因经营困难发生线路停运，在政府推动下4天后恢复运行。
实际上，当前不少城市公交面临的困境，均提到官方补贴的不及时不到位或补贴退坡的不利影响。据悉，国家新能源公交车运营补助占公交企业收入的20%-25%左右，持续年度为2015年至2019年，2020年以后再根据情况调整运营补助政策。
其中，年运营里程不低于3万公里(含3万公里)的纯电动公交车，每年每车能获得4万至8万元不等的补助。在可观的补贴下，全国各地纷纷加快推动公交车“新能源化”。数据显示，目前新能源公交车超过48万辆，占比达到了70%，有的城市更高，甚至达到100%。
新能源公交车运营补助一般延迟1-2年发放到账。如今补助政策已到期，是否会延续？这一问题备受公交行业关注。而在国家补助政策到期、地方补助政策暂未出台的这段时间里，不少城市公交企业面临严峻的生存困境。
“我的公交我的城”公交发展经验交流会在武汉举行。
新能源公交补贴仍然有
今年7月底，由中国交通报主办的2022公共交通美好中国行暨“我的公交我的城”公交发展经验交流会在武汉举行。会上，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城市中心智能交通部主任刘向龙介绍，今年6月8日财政部关于延续中央新能源公交车运营补贴政策的建议的答复表明，中央财政补贴的政策仍然是有的，将继续通过一般性转移支付下达，由地方统筹用于支持农村客运、出租车行业发展等。
变化的是出租车油价补贴调整为城市交通发展奖励资金，“十四五”期间，涨价补贴的70%由地方统筹用于支持城市交通领域新能源汽车运营。至于补贴资金如何发放，刘向龙表示，去年底交通运输部出台了征求意见稿，估计近期很快会发布。
“公交优先决定城市可持续未来。”2021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明确提出深入实施公交优先发展战略，构建以城市轨道交通为骨干、常规公交为主体的城市公共交通系统。其中，创建公交都市是深入实施公交优先、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途径。交通运输部自2012年开展“公交都市”创建以来，已有数十个城市被评为公交都市。今年5月，新一轮创建活动已启动。
国家公交都市示范城市每年有500万元专项奖励资金，绿色货运配送示范城市每年也有300万元专项奖励资金。刘向龙建议，公交企业应利用公交都市创建等应对疫情带来的挑战，鼓励发展以需求为导向、供给灵活、精准对接的定制公交、夜间公交等特色服务，提高公交出行吸引力。同时，公交企业可以对公交电子站牌、公交场站进行综合开发，推广“出行+住宿+景区+购物+餐饮”等出行模式，促进多元化经营。
定制公交、维修、卖电，各地公交如何挖潜增收？
“财政一味掏钱也是不可能的，财政也要算，我们要把钱用在刀刃上。政府没钱，也不能老是要，但我们可以争取一些政策。”在该交流会上，广州巴士集团董事长彭伟表示，广州公交今年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进一步优化线网，削减了10%的运力，即1000辆车退出公交领域。其次是控制成本，上半年同口径下节约了1.6亿元，实际节约了差不多4800万元。
节流之外，也注重开源。其中在土地收租方面，与市里的国企合作，参与公交场站的二次开发，每年可以拿到7亿-8亿元的收入，“共同度过这几年的难关。”
武汉公交集团党委副书记郭慧也介绍了多元化发展经验，武汉公交在开通“大站快线”“提速”市民出行的同时，针对大企业区域人群通勤集中的情况，发展定制公交。同时，企业还进行重组经营产业结构，成立经营公司，充分利用原有汽车维修检测、专车营运优势，开拓物流、汽车配件代理等多渠道经营，增强企业自我造血能力。
其中，首次开放对外车辆维修服务。去年5月，第一家对外车辆维修服务门店正式挂牌。“随着武汉市机动车保有量的持续增加，车辆维修需求大幅增长，我们看好这个市场前景。”郭慧表示，深度挖掘机动车的检测市场，并首创为客户上门取车，全程代办，车辆检测，送车上门的服务。“业务开展以来深受用户好评，业务量逐月增长。”
开源中，“卖电”也成为一大方向。武汉首次开启新能源车充电桩自主建设与经营。在满足自用的同时，试点对外运营。实际上，不少城市充分利用公交场站充电桩的储能装置，做好时间和空间的复用，有了不错的案例。
其中，四川广安充电站是公交专用车位与对外开放车位空间共享，分时段充电。“原先一个站只是给自己充电6000多度，现在还可以给社会充电，多充6000多度，多充的电就是卖电。”时间利用率复用后经济效益从0到4276元/天。广州金沙洲公交站则是空间分区，全时段共享充电，充电量从2.54万度/天提升至5.32万度/天，经济效益也从0变为1.66万元/天。
刘向龙建议，现在很多城市公交已全面电动化，应该把储能装置用好，公交企业可参与电力调频调峰，变能源使用者为经营者。
采写：南都记者 陈秋圆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