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

明朝弘治八年,秋日的一天下午。货郎胡铁牛,卖完了一担子杂货,便哼着小调,挑着空胆子,悠然地朝村里走去。这日,他所进的货物颇多,而这些货物,经过了几个时辰的叫卖,全都卖出去了,挣了近八十文利钱,胡铁牛自是喜不自胜,边走他边寻思着:四十两银子的彩礼钱终于凑够了,可以找喜婆去桂花家说媒了!这次,她爹总不会说三道四了吧?

桂花年芳十九,不仅嘴巴甜,长得还十分水灵,村中的光棍男人,做梦都想娶到她。胡铁牛从小与桂花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而桂花心中也装着胡铁牛,只是她爹李老栓,是个唯利是图之人,他巴不得以高价把桂花“卖”了,因此他早在村里放了话:谁想娶桂花,先准备四十两银子的彩礼钱,再说下一步!

四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普通人挣四五年可能都挣不来,为此,许多光棍男人望而却步,桂花的婚事自然也拖了两三年。胡铁牛一心想娶桂花做老婆,因此这几年他节衣缩食,拼命挣钱。好不容易,四十两银子终于凑齐了!当胡铁牛回到家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爹胡老汉时,胡老汉却沉沉叹了口气道,“铁牛,桂花不是你的菜,你忘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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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不是我的菜?爹,桂花等了我快三年了,我好不容易把娶她的彩礼钱凑够了,你怎么让我放弃了呢?你这不是泼我冷水吗?不行,我现在就要找喜婆去她家提亲。”听得这话,胡铁牛竟是一阵气诧。

胡老汉不依不饶,只见他背着手,板着脸道,“傻小子,她等你的同时,也在等别人啊!哎,实不相瞒,今日上午,镇上刘员外的儿子刘大江,已经给她们家送去了厚礼,他要纳桂花为妾了。”

什么?刘大江要纳桂花为妾?胡铁牛顿时如五雷轰顶,连连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刘大江好逸恶劳,不务正业,成天就知道吃喝嫖赌,桂花嫁给他是不会幸福的!桂花那么聪明,她肯定是不会答应做他小妾的!”

“那刘大江虽然懒得出奇,可他爹是员外啊,他们家有钱啊!”胡老汉一阵愤愤不平后,又舒缓了语气,眨着眼道,“我听人说,他给李老栓送了八十两银子礼钱,外加金银首饰三副,李老栓两口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三日之后,刘家就会上门娶亲,儿啊,听爹一句劝,忘了桂花吧!这辈子你都与她无缘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爹,我不信!”胡铁牛大叫着跑出了屋,径直跑到村西去找桂花了。然而,叫了半天门,桂花并没有出门见他,倒是她娘柳氏开了门,冷冰冰地丢给胡铁牛一个银手镯道,“桂花说了,她以后就是刘员外家的人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她的生活。这个银镯子,你赶紧拿回去吧,可别脏了我们家桂花的手。”

银镯子是胡铁牛花了二两银子,从城里买来送给桂花的定情信物,这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如今,柳氏把这个银子丢给了胡铁牛,也从侧面说明,桂花把这事告诉给她了。看来,桂花是真的准备跟胡铁牛一刀两断,然后嫁入刘家做阔太太了。

胡铁牛拿着银镯子,眼泪已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这些年,他没少帮李家人干活,没少给他们买礼买肉,可在现实面前,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财大气粗的刘家。哎,看来,这辈子跟桂花,可能真的是有缘无分啊。

怀着悲痛之情,胡铁牛回到了家中,胡老汉知道他心里难受,便又一阵好言安慰,“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铁牛,桂花嫁人了没关系,咱们还可以央媒人去别村物色对象嘛!”话虽这么说,可这事儿真搁在身上,一时半会儿还是过不去的!胡铁牛一生气,便拿了把斧头道,“我知道了爹,我去山上砍点儿柴回来煮晚饭!”

“等等,我陪你去!”胡老汉担心儿子做傻事,赶紧换了鞋,要一同前往。可等他走出院子,哪里还有胡铁牛的影子?胡老汉看了,气得直在院门口跺脚道,“这暴脾气,真是没了谁了!”

胡铁牛进到村东的深山里后,还当真提起斧头,对着一根枯树就“咔咔咔”地砍了起来。没砍得几下,忽然,林中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吆喝声。胡铁牛听那声音很像桂花的,赶紧寻着那声音跑去一看究竟。这一看才知道,一个背着包袱的陌生女子,正一脸难为情地躺在一棵古松下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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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姐姐,你这腿咋了?”胡铁牛见那女子的右小腿裸露在外,已经肿胀,其内侧位置不时还有黑色血啧流出,估计她就是受伤了。

“我,我刚刚走累了,坐在这树下休息,不曾想,不曾想被一条黑蛇给咬了。”那女子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回道。胡铁牛见她面色惨白,嘴唇还有些发紫,料得她已中毒不浅,赶紧弯腰将她右脚抬起看了看道,“我以前也被蛇咬伤过,倒是知道怎么疗伤,你若相信我的话,就不要乱动。”

“好,我不动——”女子艰难地点了点头。胡铁牛二话不说,先把她伤口的黑血放了,再扯下自己手上的一截衣袖,做成布条,暂时捆在了那女子右腿上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再去给你找些草药来敷在伤口上,这肿才能消。”

“嗯,谢谢你了。”女子又点了点头。胡铁牛经常上山采药,对各种草药的疗效都有研究,因此他很快找来草药,敷在了女子的伤口处。那女子顿感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连连抓着他一手大叫道,“啊,疼,疼!”

胡铁牛不忧反笑,“疼就对了!疼才能止血消肿。”果然,这草药敷上去片刻之后,那女子腿上的浮肿便消失殆尽。真是神了!女子对胡铁牛又是一阵感激。胡铁牛见天色已晚,而那女子又背了个包袱,便忍不住问道,“这位姐姐,敢问尊姓大名?你从哪里来,要上哪里去啊?”

“我叫丁香,从几十里地之外的丁家沟来,我爹娘都去世了,如今只有一个表姐,嫁到这边县城了,我想去投靠她,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丁香说着,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这时,胡铁牛才发现,这个丁香不仅身材苗条,长得比桂花还要漂亮。

正所谓“赛马失马,焉知非福”?胡铁牛心头一乐,暗暗而道:桂花不与我好了,这老天爷却从外面送来一个丁香让我认识,我何不抓住这个机会,跟她培养一下感情呢?想及此,胡铁牛便假意抬头看天道,“这里距离县城还有三十里地,你如今伤还未好,走不得远路。不如去我家住上两日,等你伤好了再走不迟。”

“这——这——”丁香红着脸竟是一阵犹豫。胡铁牛看出她心有芥蒂,赶紧说道,“我们家里只有我和我爹,我们都是好人,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把你怎样的。”

“那,那就有劳了,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勒!”

“我叫胡铁牛,今年刚入弱冠(二十)!”

“那你还真是弟弟了,我今年二十有一了,以后你就叫我丁香姐吧——铁牛弟弟。”

“哦——好。”胡铁牛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想到老婆比男人大一岁,也没什么不妥的。这个时候,这小子也不准备砍柴了,收拾好斧头后,便抓过丁香手里的包袱背在身上,随后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下走去。谁知,没走得几步,丁香又皱眉吆喝起来,“哎哟,好痛——”

“那我背你吧。”胡铁牛巴不得趁机跟丁香亲近亲近,于是不待她作答,立即就弯腰把她背了起来。丁香倒也没表示任何抗拒之意,只一个劲儿地感谢道,“谢谢你铁牛弟弟,你可真是个好人。”

不久,二人回到了胡家。胡老汉听得声响,慌忙从柴房里端出几个窝头,吆喝胡铁牛吃饭了。窝头上桌时,他才发现一个陌生女子,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

“你,你是——”胡老汉看到丁香那水灵灵的眼睛,竟是一阵激动不已。

“爹,她叫丁香,刚刚路过咱们村,被毒蛇咬伤了,走不了远路,我带她回来疗伤。”胡铁牛赶紧解释。他知道胡老汉心善,肯定不会赶走丁香的。丁香见胡老汉一直盯着她看,吓得她赶紧把头埋下。

这时,胡老汉又一脸惊诧地问,“你真叫丁香吗?你从何而来?”

丁香使劲点了点头,“我当然叫丁香,如假包换!我——我从丁家沟来。”

丁家沟?有这地儿吗?胡老汉心头又是一阵诧异。胡铁牛见他疑神疑鬼的样子,赶紧将他拉到半边问,“爹,你这是咋了?”

“没,没咋——你先跟丁香姑娘聊几句,窝头一会儿再吃,我去杀只鸡,一会儿咱三好好吃一顿。”胡老汉又斜着眼睛,偷偷看了那丁香好几眼,这才去门外捉鸡了。胡铁牛听得这话,立即又喜笑颜开地对丁香说道,“香姐,我爹都有一年多时间没杀鸡请客了,今日你来了却破了例,你可真是我们家的贵客。”

“谢谢你铁牛弟弟,你们对我太好了。”丁香眨了几下眼睛,胡铁牛又陪她说了许多话。一个时辰后,胡老汉将一大盆烧鸡端上桌,不断给丁香碗里夹起菜来。胡铁牛以为这老爹也有意要撮合他们,心头更是高兴。

吃完了饭后,父子二人又争着给丁香铺床。铺好床后,胡铁牛又笑盈盈地对她说,“香姐,我就住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吱一声就是了!”

“嗯。”丁香点点头,对二人说道,“铁牛弟弟,还有胡老伯,时间不早了,你们快睡吧。”说罢,她合上门,没多久便熄灭了屋中的蜡烛。胡老汉父子俩,也各自回房歇息去了。不料,胡铁牛刚刚躺下,一只黄色的乾臯就扑打着翅膀,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到他床头不断叫道,“美女有毒!小心,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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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前,胡铁牛从一头大灰狼嘴里救下了这只乾臯,并跟它建立了深厚感情。从此之后,每隔两三天,这只乾臯(鹦鹉)便会飞进胡铁牛房中逗留片刻,要么向他要些吃的,要么就跟他说几句话。

在古代,人类见到鸟儿说话,便会认为是一种神秘之事,因此他们都把乾臯当成了神鸟。胡铁牛也不例外!这晚,他听这只乾臯说“美女有毒”,就感到十分不解,便轻声问它道,“神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我说清楚点儿?”

“这屋里除了你们两个寡男人,还有谁是美女?我说的自然是那个丁香了,不信的话,明日巳时,你假装出门,到了午时,你去昨日你们相遇的那片树林里,偷偷藏起来,你自然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胡忒牛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乾臯却不耐烦地扑打着翅膀道,“哎呀我要回去睡觉了,不说了,不说了!”说罢,它当真扑打着翅膀,又从窗口飞了出去。

胡铁牛愣是没有拦住。这个时候,他心里想得最多的是:难道那个丁香有问题?想及此,这小子赶紧吹灭房中蜡烛,随后将耳朵贴到墙上,仔细听了一阵子,却未听出个所以然来。他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偷偷站到门口,等了半天,确定隔壁房间响起了均匀的呼气声,料得丁香已经睡着了,他才爬上了床。

次日清晨,吃过了早饭,丁香并没有要离开村子,去城里找她亲戚的打算。胡铁牛却有心要探她的底,于是跟胡老汉告别后,他便挑上空担子,佯装去镇上的集市进货了。巳时,他便到了村东的深山之中,先是找深草把担子藏了,随后,他才爬到一棵古松之上,耐心地等候了起来。不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了那棵大松树下,她四下一阵观望后,便在树下坐了起来。

这老太太来这里干什么?胡铁牛正感诧异,又一道身影,由远及近走来。及至那人来到树下,他才发现,来人竟是丁香。她的腿都好了吗?怎么走起路来,竟如带风一般?

“香儿,昨夜如何,那对狗父子没有欺负你吧?”老妇人见到丁香,立即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丁香上前扶住她道,“还好姥姥——”

“那他们有没有对你起疑?”那老妇人又问。丁香如实回道,“不但没有起疑,那老家伙昨夜还特意杀了只鸡煮给我吃!”

“如此看来,这二十年来,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嘛!”老妇人点点头道,又冷冷道,“他们倒是过得逍遥快活,可你娘,却含恨而死二十年了!此仇不报,更待何时?香儿,今夜就送他们上路吧!姥姥今夜子时,会在村外接你。事成之后,咱们远走高飞。”

天,这老妇人,是要这个丁香,暗算了老爹和自己吗?他们跟老爹和自己,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胡铁牛绝对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时候,他真想跳下树来,向二人问个明白。但是为了弄清事件真相,他决定忍!等!

老妇人跟丁香交代完事情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递给她道,“这玩意儿无色无味,用竹管吹进房中,足可以让房中之人睡上一天一夜。”不用说,那一定是Mi烟了!胡铁牛看了又是一阵后怕:幸亏那神鸟未卜先知,提前给自己预了警,不然的话,岂不是着了这二人的道不成?

二人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后,这才各自散去。胡铁牛等二人走远了,这才下到地面。因为担心那个丁香提前对老爹下手,胡铁牛在午时就回到了家中。胡老汉见他空着担子回来了,心头还十分诧异,“铁牛,你今日怎么这么就回来了?没去卖货不成?”

“今日货进得少,提前卖完回来了!”胡铁牛撒了个谎,又假意去向丁香请安,“香姐,你腿上的伤今日好些了没?”

“好多了,不过走起路来,还有些吃力。恐怕还要在弟弟这里叨扰一两天。”丁香耷拉着脚,坐在床头,假意皱着眉道。胡铁牛已经看出她是装出来的了,也不道破,继续笑盈盈地说道,“哪里叨扰了?你住在这里,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勒!我倒是希望你多住上几天。”

这天中午,三人都没事人一般,坐在一起吃了个午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三人都揣着心事。尤其是胡老汉,竟时不时地盯着丁香出神。而丁香深怕露出马脚似的,一直埋着头不怎么说话。

吃过了午饭后,胡老汉去地里忙活了,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胡铁牛,多照顾一下丁香。胡铁牛虽然对这丁香起了提防之意,不过并未刻意疏远她。而丁香呢,因为做贼心虚,吃了午饭后,便关上门,假意午睡起来。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才重新坐到桌前。胡铁牛担心她提前下手,把那蒙汗药放在饭菜之中,因此吃饭的时候,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不容易,晚饭吃完,丁香又回房中去了。胡铁牛这才将胡老汉拉进房中,偷偷告诉了他在林中所偷听到的事情。胡老汉听了又是喃喃一阵自语道,“从她进门之时起,我就发现她跟她娘长得很像了!没想到,她这次找到这里来,还真是为了她娘而来的,看来这件事情,必须告诉她真相了。”

“爹,什么真相?那个丁香到底是谁啊?”胡铁牛还是一脸的不解。胡老汉沉声道,“一会儿你放个草人在你床上装睡,然后到我房间来吧,我会在她对我下手时,告诉你们事实真相的。那个丁香主要想杀的人是我,她可能最多用烟雾把你迷晕了事,不会进到你房中来行凶的!”

果然!夜深人静时,丁香背上包袱,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悄悄溜出了客房中。随后,她来到胡铁牛窗外,用竹筒吹了一阵白烟进去。紧接着,她又转身来到了胡老汉门外,如法炮制地吹了一股白烟后,这才用短刀撬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不过,她还未走到床边时,屋内忽然亮起了两盏油灯。

胡老汉两父子,一人拿了根扁担,站在桌边,一脸蔑视地盯着刚刚进屋的丁香。丁香见二人早有准备,这才意识到自己计划败露了。不由得失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

“香儿,听说你要杀我,我怎么敢睡?”胡老汉笑道。丁香提起短刀,狠狠盯着胡老汉,怒声道,“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我了!”胡铁牛摸了摸鼻子上那根还带着尿骚味的纱巾,冷声笑道,“你没想到吧,今天早上,你和你姥姥在林中说的话,都被我听到了!”

原来如此!丁香脸色一沉,又指着胡铁牛大骂道,“你竟然跟踪我,你跟你这狗老爹一样卑鄙无耻!”说罢,她挥起手中短刀就朝胡老汉狠狠此去。胡老汉挥起扁担一阵乱拍后,很快将丁香手中的短刀拍落,胡铁牛赶紧飞起一脚将其踢开,随后一把揪住了丁香的手臂。

丁香挣脱不得,只得破口大骂,“你们这对狗父子,快放了我,不然你们不得好死!”

“香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叫秦香,而不叫丁香是吧?你娘是不是姓秦名孟莲?”胡老汉也不生气,只盯着丁香问道。事已至此,丁香也不隐瞒,怒声道,“是又怎样?你个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配提我娘的名字吗?”

“我爹怎么背信弃义?狼心狗肺了?”胡铁牛不解,也是生气地问道。秦香道,“你问问他自己!这个重男轻女的混账东西,见我娘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我之后,就写了封休书,把她休了不说,还把她和我赶出家门。我娘抱着我回到家后,整日以泪洗面,不久之后更是得了重病去世了。你说这种混账东西,该不该杀?”

“啊——这——这是真的吗?可如果我爹真把你们赶走了的话,那,那我又是谁生的?”胡铁牛听得这话,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老爹竟是这种狠人。怪不得这些年来,一问起自己老娘究竟是谁,她是否还活着一事时,他就讳莫如深。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你是谁生的,你是一岁那年,被我从县城里捡回来的。”胡老汉掉了几滴泪,又望着秦香道,“我确实不该赶走你和你娘,不过我赶走你们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我重男轻女——”

“那是为什么?”丁香和胡铁牛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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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汉又噙着泪,对着秦香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不育之病,你娘生下你之后,也对我坦诚,你不是我的骨肉。我一时气急,才给你娘写了休书,将你们母女赶走啊!”

“可,可我姥姥怎么说是你重男轻女,才不要我们的呢?”秦香还有些不相信。胡铁牛已经意识到,那是那个老妇人并不知道事情原委而从中挑拨离间了,赶紧说道,“你一定是中了你姥姥的奸计了,她就是想利用你,杀了我爹,为她女儿报仇!”

“应该是这样的。孩子,我刚刚对你说的,都是真的,希望你放下仇恨,从新生活吧。倘若你还不相信,你杀了我倒也无妨。”胡老汉示意胡铁牛放开秦香,随后捡起地上那把短刀,递到了她面前。

秦香流着泪,一把抢过短刀,高高举起,胡特牛以为她当真要动手了,又要伸手去挡,谁知,秦香的手,连带着那短刀,却在半空中停下了。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妇人的哭声,“香儿,快住手!别听你姥姥胡说——”

众人寻着这声音,回头一望,竟发现一个风尘仆仆的妇人,佝偻着身子冲进了屋中。胡老汉见到那妇人,竟是大吃一惊道,“孟莲,是你吗?”

“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军哥。”妇人连连向胡老汉行了两个礼后,又一把抱住秦香道,“香儿,对不起,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

“你是我娘?可她不是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吗?”秦香看着面前的妇人,竟感陌生。秦孟莲道,“我,我当年虽然得了重病,但并没有真死——”

原来,二十多年前,秦孟莲和本村书生夏杨早已私定终身。可是这个夏杨,家中穷得叮当响,秦孟莲老两口,都瞧不上他,就偷偷把秦孟莲许配给了胡老汉。那个时候,秦孟莲已经有了秦香,她本以为自己暗度陈仓,可以把此事瞒过,却不知道,胡老汉有不育之病。因此,事情真相很快水落石出。胡老汉自认为再也留她母女不得,于是写了封休书,把秦孟莲给休了。当然,为了保全她的面子,胡老汉并没有在休书上说明具体原因。

秦孟莲父母,并不知道其中细情,只认为是胡老汉重男轻女,才休了自己女儿,于是从那时起,就恨死了胡老汉。秦孟莲回村后,就偷偷找了夏杨,告诉他木已成舟,让他想办法娶了她。夏杨便让她装病假死,然后带她远走高飞。秦孟莲本来想把秦香也一起带走的,但夏杨说如此一来就会暴露,于是秦香不得不丢下襁褓中的孩子,跟着夏杨一起离开了家乡。让秦孟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姓夏的书生,才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把秦孟莲骗出去后,就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卖给了一个外乡人。而那人为了不让她逃跑,这些年来一直对她严加防范。直到前不久,那人病死,秦孟莲才得以回到家乡。当见到老父亲一个人独自在家时,她还以为老娘和女儿都已经去世了,不料一细问,才得知二人已经找到了胡老汉的住址,要找他报仇来了!于是,秦孟莲才连夜赶来,化解了这场危机。

事后,误会解除,双方握手言和。由于秦香不是胡老汉的女儿,而胡铁牛也不是胡老汉亲生的,因此二人最终得以结合,成为夫妻。至于胡老汉和秦孟莲二人,能不能重修秦晋之好,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