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统筹 唐波 秦小辉
文、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秦小辉
在东莞市大岭山森林公园石洞景区，有一处坐落于群山环绕之中、采用砖石混合泥土砌成的4栋知青宿舍房。这座始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知青房正南方地势开阔。站在知青房观景台上，极目远眺，山青如黛，近处，寺宇巍峨、山路蜿蜒、溪流潺潺，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市民旅游休闲的网红景观。
在知青房的房前屋后，伫立着一棵棵高大挺拔、郁郁葱葱的红花天料木树（又名：母生），它的树龄与知青房（2012年已被列为东莞市不可移动文物）“同岁”。该树群虽尚未被纳入东莞古树名木名单，但因其珍贵性、历史人文价值以及纪念意义，已被公园方立碑挂牌加以保护。
它们为何种在此处？又由谁种下？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雨洗礼，为何依然苍翠挺拔？近日，记者走访了亲手种下这批东莞珍稀名贵树木的老知青、护林人，追忆这段“人树情未了”的故事。
知青亲手种植，挺立半世纪
今年7月19日，在东莞市林业局的组织下，分别半世纪的东莞老知青钟淦流一行人再度聚首东莞市大岭山森林公园石洞景区知青房的红花天料木树下。他们上次相聚还是2007年。
“一晃15年过去了，这次来看，这些树又长高长大了些。”钟淦流今年已69岁，是东莞虎门太平人，1972年，他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背起行囊上山下乡，徒步数十公里来到偏远的国营大岭山林场的腹地，建房、开山、植树、修路。令钟淦流最为自豪的有两件事：一是他在林场领导和老林工的带领下，与几十名知青，一砖一瓦，肩挑背扛建起了知青宿舍；二是他亲手种植知青宿舍房前屋后的红花天料木。
那是1974年夏天的一天，钟淦流一行人被安排了种树的任务。当时，听生产队队长说林场想试种一下从海南引种的一批树苗。“也不知道叫什么树，一共种了五六十棵吧，都是种在知青宿舍的房前屋后。”根据知青宿舍布局，知青们东西向种了四排，南北向种了三四排。在林场，种树就是家常便饭。挖坑、栽树、培土、浇水、施肥……很快就种好了，其间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有钟淦流曾发出这样的疑问：这些2米多高的小树苗，不知道何时才能长成参天大树？此后的日子里，知青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树苗也在知青们艰辛和充实的日子一路相伴，花开花谢，开枝散叶。
下乡后，钟淦流先后在林场多个岗位上干过。多年间，红花天料木树很少出现遭到破坏的情况。唯一印象深刻的一次病虫害发生在1976年，一种毛毛虫泛滥成灾，当时是“树染树光，人染人痒”。所幸，林场通过喷洒白僵菌及时遏制了此轮虫害。钟淦流返城转业后，也曾多次故地重游，细心的他发现东向的红花天料木树比西向的树干要粗壮，细细一思忖，才发现这跟男、女知青的宿舍相对应。原来，彼时，知青宿舍离茅厕较远，男知青们每晚遇内急小解，有时图方便，就直接“出门解决”了，间接肥沃了驻队的土壤环境，促进了红花天料木树的生长。对此，钟淦流至今与一些老知青回忆起来，仍是苦乐皆有。
引进1斤种子，仅育百株苗
如今，这批红花天料木树都长成了参天大树，其中最高达约30米，最大胸径约30厘米，树围粗到一名成年男子双手才能合抱。“这里应该是东莞迄今发现的红花天料木树种植棵数最多的地方。”根据东莞市林业局相关负责人介绍，知青房的红花天料木树为海南著名木材树，喜生于海拔400-1200米的山谷密林中，且对温度和降水量以及土壤环境要求较高，能在东莞生根壮大实属不易。
那为何还要在东莞试种红花天料木树呢？近日，记者找到原国营大岭山林场熟知这段历史的老林业人黎容根。黎容根告诉记者，20世纪六七十年代，正值国家兴修水利、大搞建设的时期，对优质木材需求量较大。林场的同事听说海南的红花天料木树材质优良，就专程从海南搜寻了1斤的种子，经过精心呵护培育后，最终仅成功育种了100多株种苗。“考虑到知青房驻地的气温和降水较为适中，就决定将大部分种苗种在知青房一带。”黎容根强调说，红花天料木树材质优良，材质坚韧，纹理清晰，但是对环境的选择性也强，因此试种一定要适地适树，没想到一举成功。
“以前，在财政对国营林场‘断奶’、自负盈亏的压力下，林场不得不通过砍树，维系上百号职工生计。”黎容根坦言，很多的树木都是林场职工自己种下，等长到一定树高、树径后，自己又将其砍掉，非常不忍心。好在20世纪90年末，东莞市里出了硬性规定：“坚守生态不砍树”。2003年，一场大刀阔斧的国营林场改革拉开帷幕。国营林场加挂森林公园管理处牌子，两单位合并后统一由东莞市财政拨款，职能逐步从以生产木材为主转变为服务市民为主的生态旅游管理。这才让种植的很多优质树种得到保存，而这也丰富了森林公园的林相结构。
黎容根说，如今提倡种植乡土树种，半世纪前的红花天料木树的试种也算是开了个先河，通过适地适树试种，推广种植乡土树种，优化了森林结构和功能，提高了森林生态系统质量、稳定性和碳汇能力。
有人曾出价500万收购遭拒
红花天料木树又名母生，有生生不息、美好之寓意。7月18日，记者来到大岭山森林公园石洞景区，初次探访了知青房的这批树群。在公园林业工程师杨进良的带领下，记者绕着知青房，清点树群的棵数为52棵。其中，正南向的树群长势最为茂盛，东向与一家餐馆近邻，树干从临时搭建的铁皮屋顶长出，撑开一片绿荫，甚为壮观。
“母生，顾名思义，生命力旺盛。”杨进良是2016年来到森林公园工作，6年来，他也时常来知青房一带巡查，管护树木。近年来，他明显发现一些粗壮的母生树旁从根部长出小树苗，附着母体生长，不少已经长成五六米的高度。“很感慨当年知青们的不易，敬佩他们不怕困难、创造美好生活的态度，感恩他们为森林公园留下的宝贵财富。”杨进良告诉记者，为了更好地保护这批曾见证过历史的树木，公园方设立了石碑，每棵树上张挂标牌，注明科属、产地、习性及用途等信息，并且还建了大理石树池，覆盖可降解的有机碳，进一步促进了树群的生长。
东莞市林业局办公室主任韩锡君也曾在国营大岭山林场（大岭山森林公园）工作12年，见证并亲历了国营大岭山林场从林场经营到森林公园管理的改革。据他回忆，2007年，曾经有一名企业老板得知林场有一批红花天料木树，因了解其稀有和木质优良，提议开价500万元欲全部买下30多棵母生树材，用于生产名贵家具。此事受到当时林场（公园方）高度重视。最终，因考虑到此树群的历史价值和种质资源的珍贵性，才作出“此树群不能砍”的决定。“那时，林场（公园方）正值改革过渡期，资金缺乏，工资都无法保障，却能够以‘保树’为上，体现了当时林场领导的长远眼光和强烈的生态保护意识。”
7月19日，继2007年5月19日石洞知青相聚35周年座谈会后，四名来自虎门、莞城的老知青再次相聚“知青场”。大家围坐树阴下畅叙情谊，相谈甚欢，一派温馨幸福的场景。“这些宿舍和树保护得都不错。”今年68岁的石洞知青江建芬表示，因为知青的经历，他成功收获了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美满的婚姻。这些母生树就是他和老伴爱情的见证，他希望这些树群能得到更好的保护。
记者观察——
“知青岁月”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一段朦胧的历史，但对于亲身经历过的老一辈人来说，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他们把人生中最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广阔天地。当过知青的人，没有几个人能够遗忘曾经插队的地方。保护好那段历史的生态文化遗存，既是对历史的尊重，也能给后人以启示。
现在，位于大岭山森林公园石洞景区的知青房已被列入市不可移动文物。根据市林业局相关负责人称，红花天料木树群下来也将会被列入“东莞市名木”。这正是融合历史、文化以及生态元素，立体展现城市文化独特个性，突显城市的生态人文魅力的绝好时机。建议有关部门聚焦东莞当前打造“七大文化”的契机，收集知青相关历史实物和影像资料，活化利用好知青房，保留城市历史文化记忆，丰富和挖掘森林文化，为绿美东莞和生态文明增绿添彩。(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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