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来集宁看老公,三拐两拐找到小贲红村。

中午下了班坐火车直接过来,大早起的一个焙子顶不到现在,饿得掏心挖水。

放下行李,绕屋子踅摸有什么吃的,一眼看见桌子上有个大盘子,零散摆着好几种肉,有肉块,有肉片,肉骨头,一看肉片是牛肉,拈起来吃了几片,又看看肉块,颜色不像鸡肉,抓起来咬了一口,“哦,熏兔子肉,好吃”。

“你这生活不错呀,昨天剩下的”?

九先生眼神复杂地看看我,欲言又止,隔了一会慢慢吭哧着说:“你,你别跟它抢吃的,一会儿咱们出去吃”。

我正啃着一块骨头,听这话华丽丽地呛我一嗓子,“咳、咳、咳”!

从来没见九先生这么小气。

“跟他抢?跟谁抢?”

九先生说这些肉是安步的。

“啊呸”!一口把吃进去的肉赶紧吐出来。

想起九先生在工地上养的那条狗——安步,原来这都是喂狗的肉,我吃了狗剩下的,也许是狗舔过的,啊呸呸呸呸,我恨恨的盯着九先生:“怎么不早说”?

赶紧找水漱口,九先生说:“脏倒是不脏,就是你别抢它的。”

哎呀你妈,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现在小狗安步在他心中的名次显然是排在了我前。

“我是你老婆呀”!

书上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就这?

正好外面欢脱地扑进一条小白狗,这是我在现实中头一回见安步。

现在有五六个月大,已是成狗,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 ,长身子短腿。最醒目的是一对黑黑的大眼睛很温柔,小瓜籽网红脸,也不认生,围着我上蹿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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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地看了它两眼,又看看桌子上的肉,很是烦躁,一脚把靠近我的安步踢开,“滚一边去”。

安步跳开,瞪着乌溜溜的大眼可怜巴巴看着我。

翌日上午,九先生忙着他的工作,我闲得无聊,九先生建议,工地前面有一个小湖,好多人在那钓鱼,领着安步去看看吧。

小狗本来从那里趴着,一听这话一下子蹦起来,走到我跟前仰头祈求看着我。

嘿! 都能听懂人话了!

穿戴好出门,这是一个很大的工地,有建成封顶的楼房,有盖到一半的,有刚挖开地基的,在一个老大的坑里边有一群人在坑底忙碌。

我沿着这坑边上曲里拐弯的小路慢慢地往前走。

在工地上的行走很危险,地上不是瓦渣子,就是石头块,要么就是带钉子的木板子,支楞的铁丝,钢筋,锋利铁皮裸露着,我穿着凉鞋只能缓缓的走。

原来安步是走在我后面,看我走得小心翼翼,很慢,就纵身跳的我前边迈着小短腿领路,在前边跑两步,回头看看我,等着,再跑两步,回头用询问不解的眼光看着,大概是嫌走的慢。

就这样一人一狗走走停停,来到湖边,是个不大的湖,以前大概是这个村里人养的鱼塘,形状方圆,水和岸之间不平缓,陡立的,有几个人在旁边钓鱼。

一湾碧水,几人垂钓,旁边的老柳树枝丫飘逸,远处几排零落的民房,觅食的喜鹊,往来奔跑的狗子们,比着身后黑压压的工地,这里很有几分意境。

我踱到钓鱼人身边数他桶里钓了几条,突然,在我身后激射过去一个东西,“噗通”掉在水里。

吓得我一激灵,谁扔过来这么大的石头,把钓鱼的人也吓一跳,谁这么无聊,人家在这钓鱼,他往过扔东西。哈哈,定睛一看,是安步。

安步从我身边飞速掠过,一下就跳到湖里,一掉到水里像一个蜷缩的球炸开,伸出四个爪子一起动,惊慌的来回转着圈刨,啊哈哈,我明白了,这就是狗刨啊。

“啪啪啪啪”,四周溅起很大的水花,像开了锅。

转了几圈,终是找准方向,朝岸边游过来,湿淋淋的上岸,站到我身边,哗哗地抖着身子,水花四溅,甩我一裤子。

“哎呀”,钓鱼人嫌弃的看着我们,我感觉脸上有点下不来,领上安步怏怏的回来。

一进门向九先生抱怨:“你养的狗,是个愣狗,就是愣到智障的那种,刚到了岸边,还没看清什么,嗖一下就自己跳进湖里,吓我一跳”。

九先生看看正在角落不停甩毛的安步,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都第二次了,见了水就跳进去,跳进去又吓得往回翻”,我说:“要不说呢,养个智障狗”。

在工地上生活的人都知道,工地上的厕所都是旱厕,挖个大大的坑,支上板子,拿砖头垒个圐圙,中间隔开,写上男女,解决工地上人们拉撒的问题。

这个工地上的厕所建在离所有在建楼房比较远的一个空地上,离最近的也有500m,等同在荒野中这么一个简陋的小棚子。

我每次进去都有点害怕,因为太矮小,旁边男厕所是一长溜,女厕所只有一小间,工地上人杂,各色人等出入,自己进厕所就非常害怕。

怕坑深,怕板子薄掉进粪坑去,怕有无聊的偷窥人。

九先生有空领我去,基本上人家没空,就是我自己溜湫地去。

到那后我就跟侦查兵似的,围着这个小棚子四边看一圈,尤其要听男厕所有动静没,要是有人,我就等着他们走,如果是没人,就闪身出溜进去,捏着鼻子快速解决完,赶紧出来离开。

看着九先生还跟人忙乎,只好自己溜达着去,因为害怕,出来时都是一边系裤子一边往外走,跟糙老爷们似的。

出门发现十几米外,安步披着湿淋淋的毛,一个人蹲坐在地上,不知它多会跟来的,不是在屋里甩毛吗?“哎...”,我吆喝一声,“去玩吧”。

在这工地的南边一里多地,有村里十来栋房子没拆,养了很多田园家狗,安步平时就跟他们在一起混着玩。

以前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九先生,后来认识了这么多田园狗,有了自己的江湖,大部分时间是跟这一群狗漫山遍野的跑着玩。

黄昏的时候我去厕所,安步不知道去哪里浪了 ,出来的时候,安步又在厕所外不远不近蹲着。看见我出来,没说什么,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去玩了。

今天三四次都是这样,我有点讶异。这安倍是母狗,莫非有窥阴癖?人家一上厕所它就来门外蹲着。

晚上九先生回来,我把安步这个情况跟他说,九先生说:“那个地方离咱们住得远,安步是怕你不安全。”

啊呸!说得这么传奇,它一个小狗。也许是想让我领着玩呢,懂什么保护我的安全。”

我认为九先生满脑子英雄浪漫主义。第二天我再去厕所的时候,留了心。果然我一出来安倍又蹲坐在那。双目炯炯,四边看着。

看安步的样子,想起当年我们跟闺蜜出去,一个人给放哨,一个人进厕所的感觉。

看见我出来,安步也不跟着我,快速地跑去跟他的一群小伙伴玩。

心里有点嘀咕,也不完全相信。

连续去了四五回厕所,每次进去时不知道安倍在哪里玩耍,可是只要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安步一定在门外蹲坐着等。

这太神奇了,讲故事也讲不出这样的。

说真的,我有点小感动,来工地上最不方便,最令人惧怕的就是厕所,自己亲生的老公都顾不上呵护你。

一说那个厕所害怕。他就损怼我:“你说你一个半大老太太,要钱没钱,要色没色,谁能把你怎么样呢?”

这么一条不熟悉还遭嫌弃的小狗,真的这么神奇吗?

我来了兴趣。

第三天,第四天,果然,真真儿的,只要我去厕所一出来,安步就像个小卫兵似的在门外蹲着。

四十多岁,也是每个女人活得比较艰难的时候,青春不再,生活艰难,上有老下有小,孩子还没长成,老公被生活围追堵截,摸爬滚打的顾不上你。

父母年岁渐大,还得你去照顾他们。

活的像个毛驴,冲锋陷阵,拳打脚踢,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心情粗糙,心性也不温柔,就当自己是个糙汉子。

而被这只小狗这样温柔地守护,真的,我当时鼻子有点酸,很多年没有人这样怜惜我了。

我又一次从厕所出来,上前去主动摸摸安步。

“走,咱们上小卖部,买好吃的”。

现在安步的食量大了,靠别人上供的兔子显然是供不上。

我领着安步去小铺买了几根肠子,五条肥嫩嫩的鸡腿,回来专门炖给安步的私房菜。

等九先生回来,我很兴奋,详细地把安步的事迹说给他听,九先生说安步也认为去厕所是个很危险的事,所以它不管在哪里,都要回来守着。

我说重要的是,安步它怎么就知道我进了厕所,因为我进厕所之前我还四边看了,至少在我目力所及的地方。看不见安倍,怎么我出来它就在外边呢?

九先生说:“这就是狗,忠诚,仁义,你心里没有它,你不搭理它,而在它的心里,你是它的主人,它时时的关注你的行踪,一见你进厕所,就会远远的跑回来保护你,因为狗子认为在排便的时候最脆弱,认为人类排便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需要狗子来保护”。

九先生的口才本就好,这样娓娓道来有理有据,事实清楚,让我相信安步是在保护我,很忠诚地保护。

一连六天下来都是如此。

第七天我要走,回呼市,也想明白了,带走安步,领回来。

于是小地方出生的安步靠着厕所成功走进大城市呼市,开始了它传奇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