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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天下午四点,我从幼儿园接回小女儿喜子,刚走进小区门口,一阵急促的轻风在我面前掠过,等我抬起头,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就迎面砸在我的脸上。

我眼前一黑,鼻梁断裂般剧痛,我踉跄跌坐在地,眼镜也被打落一旁。

等我看清对面来人是我大舅子储刚的时候,他那做惯了木工活儿的结实的拳头雨点般朝我脸上身上狂砸过来,一边砸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邹永铭你个小畜生!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敢在外面乱搞女人了?我让你出轨!让你出轨!”

我压根招架不住,抱着脑袋任他狠揍,喜子在一旁吓得大哭:“爸爸!舅舅!”

这是小区大门口,很快,来来往往的人围拢成了一个圈,保安过来拉开了气咻咻的储刚,有人上前扶起了我。

我鼻子里不断涌出腥热浓稠的液体,用手背一擦,满手背都是血。

眼镜片也被储刚踩得粉碎,我抬头,眼睛肿胀得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但储刚指着我大骂的声音却刺耳的清晰:“邹永铭,你个没良心的畜生,我妹妹为你牺牲了多少?当初我们全家都不同意,她死活要跟你,你他妈的一无所有地娶了我妹妹,我妹妹让你享福,过上好日子,你倒好,学会玩女人了!”

不等我分辨,他站进圈子里,对着围观群众振臂高呼:“大家都来看啊,这个人渣叫邹永铭,他出轨的小三也是这个小区的——”

我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心里默念:千万别说千万别说千万别说!

但储刚还是喊出来了:“9栋802的刘绵!就是小三!是个勾引人家丈夫的不要脸的女人!”

2

我和刘绵是清白的。

我是在小区外面的广场上带喜子玩滑梯的时候认识刘绵的。

那天,喜子像往常一样在滑梯上玩耍,我在旁边低头看手机,突然,砰的一声,喜子摔下来了。

我连忙奔过去抱起喜子,滑梯上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正虚张声势地瞪着我,看个头不小,应该是小学二三年级学生了,旁边小朋友指着他告诉我:“浩浩推的!”

浩浩很蛮横,当即生气地要去推那个告密者,我一把扭住他的胳膊。

正欲发火,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儿子不知轻重,他太皮了,我讲话他都不听,你揍他一顿好了。”

我回头就看到了刘绵,刘绵化着淡妆,打扮入时,此刻她一脸温和歉意的笑,从我手里接过喜子,心疼地擦干她小脸上的眼泪,还一个劲道歉,我扭着浩浩的手不好意思地松开了。

然后,她执意开车带喜子去了医院,检查没有任何事后,回程路上,她还去超市买了两大袋子的零食给了喜子。

两个孩子在车后座上吃东西聊天,很快恢复亲密无间,我坐在副驾驶,刘绵跟我闲聊,她跟我同龄,很早离了婚,一个人开了三家奶茶店,养活儿子和自己。

我木讷地夸她能干,她说:“我老早就注意到你了呢,你真是个好爸爸,我天天都看到你带孩子玩,而且,你特别有耐心,斯斯文文的,我就没见你对孩子吼过一次。”

我不好意思地笑,心里却暖流荡漾。

3

那之后,我们经常在广场上碰巧遇见,两个孩子一起玩,我俩聊天,说也奇怪,一向内向的我在刘绵面前,说话也轻松毫无压力,刘绵很聪明,我常常说上句,她就知道下句是什么。

而且,她非常懂我,她总能一眼看出我在想什么,在她眼里,我似乎是透明的。

她也欣赏我,她说,我这不是“木讷”,是“单纯不世故”。

那段时间,我总是匆匆扒完饭就去看手机,我期待她的只言片语,渴盼她对我的所有认同和理解。

我如此渴望这些,大概是因为,在婚姻里,我越来越得不到储丽的认可。

我跟储丽的分工是女主外,男主内,这是我们相识二十多年,结婚15年总结出来的最合适的分工,我内向木讷不善与人交流,储丽外向泼辣精明。

于是,她负责我们加盟店的货源、渠道、培训、对账等等事宜,我负责看店、做饭、打扫卫生、带孩子。

我的两个女儿都是三个月就断奶,然后由我一手带大的,我会给孩子换尿布、洗澡、穿衣服,储丽忙完店里的事,回家只用负责跟孩子玩即可。

家庭角色换了个个儿,储丽像一些完全不懂家庭主妇的男人一样,也不懂我的辛苦,喜子受凉了,她骂我不会带孩子,悦悦考试没考好,她骂我不会教孩子,家里卫生没搞好,她又骂我邋遢。

她骂我的时候,我大多时候是隐忍的,但隐忍,并不代表接受。

我并没有三头六臂,我感觉自己像个陀螺,每天不停地转,她却拿鞭子不断地抽,别说认可,我们都不曾有过停下来好好交流。

刘绵的出现,让我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4

但我们真的只是聊天而已,储丽从喜子嘴里套出来的时候,我们连一句暧昧的话都没有讲过。

储丽压根不信。

她抓着我吵了两个月,逼着我承认奸情,家里变成了战场,猜疑让储丽变得尖锐而刻薄,我们之间再也没法沟通,除了吵还是吵,喜子总是哭,悦悦补习班回来,打开门就能看到冷冰冰的储丽和愁眉不展的我。

可我没想到她居然叫来了储刚,没想到储刚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揍我一顿,更没想到储刚就在小区门口,公布了刘绵的名字和家庭地址!

这让刘绵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打了我的当天晚上,储刚在我家暴跳如雷,逼我写保证书,要我保证从此以后跟刘绵断绝一切来往。

我不肯。

他口授的内容把刘绵和我说成了奸夫淫妇,我没法接受。

第二天上午,我去诊所换药,出门就看到了刘绵,她脸色憔悴,显然她已经知道了,估计一夜没睡好,眼圈红红的,见到我,眼泪颤巍巍地打着转。

我无比歉疚:“刘绵,真的对不起——”

刘绵摇头:“是我不好,永铭,我不该认识你,我更不该······”

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感情真的是无法控制的,永铭,都怪我,我会努力忘了你——你跟你老婆好好过日子吧!”

留下这句让我震惊的话后,她掩面走了,剩下我呆立当场。

刘绵喜欢我?

那一刻,我心情复杂,喜忧掺半,我不得不审视自己的内心——我其实期待听到这句话,我其实也是有些喜欢刘绵的。

5

储丽常说我的性子太温吞,让她抓狂,也许她说对了,知道了刘绵对我的心意之后,我更加纠结起来。

储刚在第二个晚上仍然没有逼我就范写下保证书后,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他竟拽着储丽直接去找刘绵。

那晚我给喜子洗好澡的时候,回到客厅一看没有人,电话响了,一看是刘绵,我就慌了,交代悦悦看好喜子,就飞奔去了刘绵家。

在电梯里就能听到储刚的咆哮和储丽的责骂了,我冲出电梯门,就看到刘绵头发凌乱,一脸眼泪,左脸大片通红,一看就是被储丽扇的,我气疯了,冲上去一把拽住储丽:“你疯了是不是?你打她干嘛?”

储刚见状,一把把我掀倒在地,储丽气极了:“你帮她?到现在你还帮她?我为什么不能打她?这个狐狸精,我就要打!”

说完,储丽又抓又挠,刘绵个子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愤怒的储丽还对着刘绵的肚子狠狠地踹了过去,刘绵顿时摔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储丽还不罢休:“你个狐狸精,装什么装?”

刘绵痛苦至极,缩成一团,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对着这跋扈的兄妹俩大吼:“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不是要我承认吗?对,我就是喜欢她,你不是一直吵着要离婚吗?离!”

储丽愣了。

6

我坚决地要离婚,我挨打,我能忍,他们兄妹这样无休止地闹,刘绵无辜被打,我没法接受。

储刚没再动手,或许看到了我的坚决,也或许,储丽终于死了心,一直拼死拼活地逼我承认,如今我终于承认了,她却一脸的落寞和灰暗。

一周内,我们就签署了离婚协议,房子给了储丽,老家商铺归我,店给储丽,存款分我15万,悦悦跟着储丽,喜子归我。

说实话,这种纷争,最受伤的是两个孩子,不离,天天吵,她俩几个月都没笑过,离,姐妹分离也是痛苦。

悦悦从小都没离开过我,和她分开,撕裂的痛。

搬走的那天是周末,悦悦从补习班回来,看我收拾衣服,一米六的孩子拼命哭,流泪拖着我的手,哀求:“爸爸,我不想你走,不想妹妹走,你就跟妈妈道个歉不行吗?”

我看看储丽,储丽坐在沙发上,黑着脸,憎恶地看着我,我狠狠心,带着喜子,搬离了这个家。

我租了个小房子,开始找工作。

当然,我也去看望了刘绵,她被打得很重,住院了,但她说,不会找储丽任何麻烦,因为储丽已经够烦了。

刘绵的善解人意和储丽的胡搅蛮缠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绵出院了就经常来我的出租房看我,给我们带好吃的,带喜子出去玩,甚至给我收拾房间,给我买衣服。

我知道她的心意。

其实,那时候刚离婚,我的心里乱糟糟的,我并不想太快和刘绵走到一起,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

但刘绵的示好让人无法拒绝。

半个月后,我们走到了一起。

她催我领证,她说:“永铭,咱俩都不年轻了,早点结婚吧,我要把你带给我前夫家人看看,我找的男人比他年轻,比他帅,比他好十倍!”

离婚后两个月,在刘绵的一再催促下,我们领了证,我退了出租房,刘绵卖了房子,我们搬到了离储丽很远的小区。

7

新的婚姻开始了。

短暂的激情过后,我们的矛盾很快浮上水面。

一起生活之后,我才真正开始了解刘绵,她十分要强,希望我短时间做出成绩,给她长脸。

她给我出主意让我经营快餐店,我觉得不行,但她很坚定,非让我做不可,我硬着头皮,拿出自己的15万积蓄,加上刘绵的10万去经营,结果可想而知,几个月后一败涂地。

生意的失败让刘绵对我终日抱怨,曾经那个春风般和煦的笑脸也渐渐不见了。

不仅如此,她的儿子浩浩和喜子相处也并不愉快,浩浩从小骄横,稍不高兴就动手打喜子。

有一次,喜子不过是动了一下他的课本,他用尽力气把喜子推倒,喜子的额头磕到茶几的角,瞬间血流满面。

我慌不择路地抱喜子去医院包扎,从医院回来后我批评浩浩几句,刘绵冷冷地听着,呼地站起来,一把把浩浩拉到她怀里,瞪着我说:“你这么凶对他干嘛?就因为他不是你的儿子吗?”

我瞠目结舌,无话可对。

喜子额头痛,眼看行凶者没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万分委屈,天天哭,打电话给储丽和悦悦,不停地撒娇,储丽骂我只顾讨好新人,没照顾好孩子,我解释不清,只能任她骂。

没想到悦悦见到妹妹受欺负,居然打电话给了刘绵,不知道她跟刘绵说了什么,刘绵那天回来跟我狠狠地大吵了一架,叫着闹着要去揍悦悦。

争吵中,刘绵咬牙切齿:“我先以为你老婆难对付,看来我看走眼了哈,你女儿才是高手呢!”

我问她什么意思,刘绵白我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什么苦肉计都用上了吗?”

我大惊,我们所认识交往的点滴在脑子里飞速快放,刘绵看我迟钝的样子,索性告诉了我。

原来,我一早就是刘绵的囊中物,刘绵看上了我斯文帅气的我,故意让喜子告诉储丽她的存在,储丽之所以一直揪着我逼我承认,一直不相信我,是因为刘绵早就故意让人放话给了储丽,言辞凿凿地承认跟我有一腿了。

那天晚上,储刚储丽在狂拍她家门的时候,刘绵就抓乱头发,把左脸涂满腮红,然后给我打电话,再开门。

于是我看到了她那样楚楚可怜的一幕。

当然,储丽那一脚也压根没有踢伤她。

8

见我瞠目结舌,害怕地看着她,刘绵也有点心虚。

不过她说:“永铭,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这个人真好,对孩子那么细心,长得又好看,我动了心,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再说,我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假如你和你老婆感情真那么好,我是挤不进去的。”

她说的是没错,能够被人轻易击破的感情,原本就不够坚定。

但如果不是她的处心积虑,我和储丽的小家也不至于散掉,我的两个孩子,也不至于分隔两地。

知道真相的我一度很难接受,我看着刘绵这张好看的温柔的脸,觉得她很陌生。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怎么办?

夜里,我哄喜子睡觉,快上小学的喜子很懂事地问我:“爸爸,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想姐姐了?姐姐说她特别想你,晚上睡觉哭,我也哭。”

我苦笑,我何尝不想悦悦?

我开始失眠,对这场仓促的离婚再婚,我的内心第一次动摇起来。

悦悦似乎跟我心有灵犀,这天,她给我发来长长一段微信:爸爸,妈妈其实很想你,妈妈说自己脾气太坏了,她也有错,爸爸,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回来?

我无法回复。

我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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