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本刊记者 刘庭梅 通讯员 许娇
“审判质效得分不理想”“队伍建设存在短板”“执行工作不规范”“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抓落实不到位”“善意文明司法理念不足”……这些措辞尖锐的点评意见如平地惊雷，让与会的中基层法院领导和干警们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2022年5月19日，湖北省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拉练检查活动现场 供图 湖北高院
为巩固和深化法院队伍教育整顿成果，结合扎实推进“两个确立”主题教育活动，今年2月至5月，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组织院班子成员及相关部门负责人，先后赴湖北13地中级人民法院和4家直属法院，开展17场面对面的拉练检查活动，针对审判执行、司法作风、队伍建设等重点工作中的问题，勇于揭短亮丑、分析症结，并提出整改措施。
“省高院的点评，让人面红耳赤、心慌背凉、羞愧难当。”广水市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张珍如是说。
荆门市掇刀区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肖军感慨道：“这次活动不同于以往，少了不痛不痒，多了一针见血、触及灵魂，让我们于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中被惊醒，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
应邀参加拉练的襄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吕义斌被湖北高院自曝其短、只说问题不谈成绩的工作方式所震撼，连连表示：“这是一场扩大的、升级的民主生活会，必将起到‘刮骨疗毒’的效果。”
“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刀刃向内、自我革命的胆识与魄力！”全国人大代表章锋在参会后感叹道。
刀刃向内 找问题 挖根源
“过去，我们展示的是一幅人民法院的标准像，光鲜亮丽。今天，要给法院画的则是一幅漫画像，可能不好看，但会很形象、很清晰。”湖北高院党组书记、院长游劝荣在拉练检查活动中指出。
2022年1月23日下午，在湖北省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七次会议上，湖北高院工作报告获高票通过，赞成率达98.96%。湖北高院相关负责人表示，这是湖北各级法院共同努力取得的优秀成绩，也是人民群众对湖北法院工作的高度认可。但不得不承认，湖北各级法院的工作目前依然存在不少问题，离全面依法治国的要求、与人民群众期待相比还有不少差距。
坚持问题导向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点。2022年2月，湖北高院党组经反复讨论、多次酝酿，决定在全省法院开展以问题为导向的拉练检查活动。
“各部门负责同志在点评中要坚持用事实说话，用案例说话，以数据服人。”每次拉练检查活动点评开始前，主持会议的湖北高院党组副书记、常务副院长覃文萍都要强调这句话。
拉练检查活动前，湖北高院班子成员及相关部门负责人为了将被点评法院存在的“病灶”找准找实，要进行大量调研，作充分沟通，广泛听取意见，力求具体化、精准化。
面对武汉两级法院知识产权审判工作不够突出的问题，湖北高院知识产权审判庭庭长刘建新有点着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知识产权审判服务保障创新驱动发展的能力亟待提高，精品案件较少，司法裁判的影响力还不够，与‘大武汉’举足轻重的中心城市地位还不相称、不匹配。”
“襄阳两级法院均存在对调卷工作不重视，导致报送案卷拖拉的问题，有的案卷调卷长达半年仍未报送。”湖北高院立案庭负责人熊顺直言：“在交通如此便利的时代，襄阳作为湖北省域副中心城市，为何调卷移送工作这么难？”
“程序性空转现象依然存在。在宜昌两级法院2021年审结的一审行政案件中，程序性驳回起诉案件占33.97%，比全省法院平均27.3%的比例高了6%还多。”湖北高院行政庭庭长魏开发指出，在一些行政争议案件审理过程中，法院对行政相对人权益的保护力度不够，导致案结事未了。
“年底突击结案问题严重。2021年11月、12月，荆门两级法院执结案件占全年结案数的40.47%，年末终本案件数占全年的52.07%。”湖北高院执行一庭庭长郭龙梅对荆门两级法院执行工作的点评直击要害。
“涉企案件经济影响评估制度落实不到位。黄石6家法院涉企案件在线评估率低于50%。”湖北高院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办公室主任、民二庭庭长张竞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少法院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存在“上热、中温、下冷”的现象。
“干部年龄结构未形成梯队，交流渠道不畅，年轻干部培养不力。”湖北高院政治部法官管理处处长王宽军对多地基层法院干部队伍建设中存在的短板表示担忧，“如果不及时改进，5年后换届时，两级法院可接任基层法院院长的后备人选极少”。
随着拉练检查活动的持续推进，在发现个别法院“个性”短板问题的同时，湖北法院系统存在的“共性”问题也渐渐浮出水面，推动检视反思持续走向深入。
当头棒喝 换思想 明差距
拉练检查活动刚开始时，很多法院干警思想上还有顾虑、有包袱，想不通、不理解。但是，随着拉练检查活动的持续推进，湖北高院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实事求是、精准翔实的点评犹如一记记重锤，让各地法院干警清醒，在思想认识上发生转变，开始正视问题、直面问题。
“备受警醒”“倍感压力”“动力倍增”，这是参加完拉练检查活动的法院干警说的最多的词。表态发言的多位中级人民法院院长也均表示压力很大、责任很重。
“我们将以人民呼声为第一信号，积极争创‘为群众办实事示范法院’，深入推进信访工作‘质量提升年’活动。”听到湖北高院相关部门负责人用一系列数据，指出武汉中院在队伍建设、能动司法、实质性化解纠纷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后，武汉中院党组书记、院长刘太平立即部署了整改工作，“强化队伍能力培养，推进政法先锋星火行动计划，全面提升队伍素质能力”。
“襄阳两级法院将进一步找准问题的根源，对反映出来的问题逐条研究、立行立改。在抓好面上问题整改的同时，着力破解沉疴旧疾，努力实现标本兼治，切实把拉练检查的成果转化为襄阳两级法院革故鼎新、优化提升的强大动力。”襄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邹磊表态。
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孙惠波在听完点评后，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与责任：“湖北高院各位领导的点评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听了之后我们感到心慌背凉、压力很大，深切感受到了‘等不起’的紧迫感、‘慢不得’的危机感和‘坐不住’的责任感。”他表示，宜昌两级法院将本着“严”与“实”的要求，对症下药，扎实整改，切实把拉练检查的成果转化为推进宜昌两级法院工作高质量发展的强大动力。
“湖北高院领导先后36次点名，指出我院工作中的突出问题，敲醒了我们故步自封的想法、‘井底之蛙’的自满、作风虚浮的浅识。”面对查摆出来的问题，鄂州市华容区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吴国俊严肃表态：“华容法院党组将以抓铁有痕、踏石留印的精神，抓细抓实问题整改。”
“拉练检查活动更加注重精准反映审判执行工作及队伍建设中的一些突出问题。”覃文萍表示，拉练检查活动坚持问题导向，可以找出短板、看清差距、传导压力，以此强化中基层法院的危机意识，增强广大干警的责任感和紧迫感，推动湖北三级法院同题共答，让干警们从感觉良好中清醒过来，从安于现状中振作起来，从故步自封中行动起来。
接受监督 严要求 谋发展
在湖北法院拉练检查活动中，每场活动都得到了当地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各地党委、人大、政法委领导，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全程参加。
十余场拉练检查活动中，各中院、直属法院负责人坚持刀刃向内，自我“反省”，湖北高院领导同志和庭处室负责人本着对湖北审判事业高度负责的态度，谈问题、找原因、挖根源，动真碰硬的态度得到了参会人员的高度肯定。
各地参会领导、代表委员纷纷表示，通过拉练检查活动，对当地法院存在的问题和不足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之后将更加重视、支持法院工作，帮助法院推进问题整改。
作为湖北省域副中心城市的宜昌，法院审判工作的多项指标没有进入湖北省前三。对此，宜昌市委副书记、市委政法委书记张桂华指出：“面对面地评，手把手地教，让我对宜昌两级法院知耻而后勇、奋起直追充满了期待。”
十堰市有着独特的山水资源、良好的生态环境和浓厚的汽车文化。拉练检查活动指出，十堰两级法院在找准服务发展大局的切入点、发挥能动司法作用上需要加强，要在打造十堰三张“名片”上深入研究，全力服务好区域生态环境保护和地方重点产业发展。
“此次拉练检查活动刀刃向内，刮骨疗毒，法院系统自我革命的担当和勇气，求真务实、真抓实干的工作作风为十堰政法系统树立了标杆，拉练检查活动经验值得在全市推广。”十堰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高义勇称赞道。
不同于此前听到的法院工作报告，整个拉练检查活动将成绩放在一边，只谈问题。点评分析有数据、有案例、有剖析、有“药方”，让在场全程监督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既感到震撼，又感动。
“述到关键点，评到要害处。如此‘辣味’十足、‘真枪实弹’的拉练活动，体现了湖北三级法院勇于自我革命、敢于自我剖析的胆识和底气。”全国人大代表胡为义如是评价。
湖北省人大代表朱方海感叹：“这一场极具思想性、理论性和指导性的拉练检查交流研讨活动，让我感受到了湖北三级法院同题共答、共同解决矛盾问题的决心。”
“要全面向地方党委汇报此次拉练检查发现的问题和整改措施，积极争取党委政府支持，坚持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解决问题。”游劝荣强调。
传导压力 明举措 抓整改
“逆耳忠言”是前进路上的动力源。在一系列的拉练检查活动中，游劝荣一再强调，中基层法院要以此次拉练检查为契机，加强学习，切实提升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的能力和水平；要始终坚持党对法院工作的绝对领导，紧紧依靠地方党委开展工作，切实履行好“保一方平安、促一方发展”的职责使命；要大力推进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保护市场主体的合法权益；要加强干部队伍建设，尤其是年轻干部队伍建设，持续推进清廉法院建设，努力锻造忠诚干净担当的法院铁军。
拉练检查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红脸出汗”，找得出毛病，更要解决好问题。如何进一步做好拉练整改的后半篇文章，才是此次活动的重中之重，才是决定活动成败的关键。
随着现场拉练检查的收尾，活动重点将转入整改阶段。针对拉练检查中发现的普遍性问题，如“行政诉讼中程序性驳回比例过高”“涉诉信访积案化解以‘其他方式’比例过高”等，湖北高院专门下发《关于做好拉练检查若干普遍性问题整改工作的通知》，要求湖北各级法院组织集中统一整改。
湖北高院党组成员、副院长肖笛表示：“湖北各级法院要在政治上铸魂、思想上培根、业务上提能、纪律上守规、作风上塑形。湖北高院将对整改情况逐一验收，基本要求和工作方式是‘把问题找准、把标准定明、把验收搞实、把优劣分清、把效果固好’。”
拉练活动一结束，各中基层法院立即行动起来，围绕拉练检查问题清单，纷纷出台整改方案，以迅速而有力的措施立行立改具体问题，以制度化文件规范引领质效提升。
在规范立案诉服方面，黄冈市中级人民法院进一步完善“当场立、网上立、自助立、跨域立”的多元立案格局，并出台《黄冈市中级人民法院案件分配规则（2022年修改版）》。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常态化开展不立案问题专项整治活动，对不立案投诉逐项进行调查，对网上立案审核不及时的问题进行通报。
在规范执行提质增效方面，襄阳中院召开超标的查封顽瘴痼疾专项整治会，开展集中整治和常态化排查，成立专班，对不明案款清理不力的基层法院进行督办。
在优化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方面，宜昌中院开展两级法院营商环境工作专题培训，印发《法治化营商环境司法服务手册》，帮助企业排查经营风险；孝感市中级人民法院出台《关于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工作中存在问题的整改方案》和《高质效审理涉企刑事案件 更高水平服务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的实施细则》。
在破产案件及时审理方面，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积极争取政府部门支持，拟成立“市破产案件处置府院联动机制工作领导小组”，还与市场监管局联合印发《关于做好破产企业登记事项办理优化营商环境的实施意见》。
在人民法庭规范化建设方面，黄冈中院积极争取黄冈市委重视支持，推动以市委办名义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人民法庭规范化建设的实施意见》。
湖北各地法院正抖擞精神，积极作为，崭新的精神面貌正在逐步形成。
拉练检查活动的开展，让湖北各级法院在司法实践和队伍管理中存在的问题有了一次较为全面系统的梳理和分析。湖北高院相关负责人表示，活动中暴露出的问题，究其根源是由于进取精神不足、发展理念不优、担当作为不够、工作作风不实。这些问题与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监督指导落实不严、不够到位有密切关联，也反映出湖北高院对中基层法院队伍建设、司法办案各方面管理不力、监督不严、指导不周。在诉讼案件数量增加、人民群众对司法质效的要求日益增长的背景下，解决这一问题的紧迫程度也日益提升。湖北三级法院面临同题共答的迫切要求。
这次拉练检查活动就是湖北高院围绕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的目标，不断深化司法体制综合配套改革，健全上下级法院审判指导监督机制的一次积极而有力的探索。如何让制度“长出牙齿”、让监督发挥威力，建立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审判监督指导的长效机制，将成为湖北法院当前和下一阶段长期探索的目标和任务。
闻过则改，奋起直追。相信通过拉练整改，湖北三级法院将破藩篱、除沉疴、刮痼疾，让司法为民、公正司法的能力更强、成色更足、底色更暖。
本期封面及目录
《中国审判》杂志2022年第12期
中国审判新闻半月刊·总第298期
编辑/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