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陈录是经受过考验,才领了结婚证的。

当时陈录领我到饭店吃了一顿火锅,在一屋子腾腾的热汽中,对我说:“师兄昨天领证了,我们也把证领了吧。”

我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陈录这是跟我求婚呢。我敷衍了两句,结束饭局后,就把手机给关机了。一连三天,我都没让陈录联系上我。

我让闺蜜汪岚跟陈录说,公司派遣我去出差了,事务繁忙,成天开会,参会期间不得开手机。

这三天,我把跟陈录相识相恋的过程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来评估他值不值得自己托付终生。汪岚也跟陈录把我们的历程编排了一遍。只不过,这是两个不同的版本。

在我的版本里,大四那年我到旱冰社团社长的实验室找他,第一次遇见陈录。陈录颇有礼貌地对我笑笑,就埋头在电脑上记录数据,那个专注的侧脸,给我留下了挺好的印象。

毕业后,我去了成都,在一家通讯公司工作,有一天社长在微信上问我,有男朋友了没?我说还没有,社长告诉我,陈录也到了成都,想请我吃饭。我心中一动。

社长就是陈录口中的师兄,他们是读硕士研究生时的师兄弟。我和陈录在一顿顿互请的火锅中,不温不火地走到了一起。我知道他来自一个南方的小镇,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家里还有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弟弟,而我虽是家中独女,父母开一家小水果店,也仅够维持日常生活而已,何况他们日渐衰老,每次想到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地进货,弓着老腰搬运沉重的水果箱,我就阵阵心酸。

可以说,我们俩的家庭,都需要子女勤奋打拼,我希望能够和他携手同行。但在那之前,我要证明他是个靠得住的人。

在汪岚口中的版本,一切却完全变了样。

我不在的这三天里,汪岚天天跟陈录约饭,她带他去吃牛扒、寿司,让他发现她是不一样的烟火。汪岚还向他透露,自己的叔叔在一家有名的科技公司当副总,正缺心腹。更重要的是,汪岚对陈录说,我其实对于陈录的家境有些介意,一直举棋不定,是她慧眼识人,夸陈录实在、上进、会照顾人,鼓动我接受的陈录。

汪岚甚至给陈录发了露骨的微信:鹿宝宝,要是子婕不答应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我相信陈录的小心脏肯定狠狠地跳过,因为我虽和汪岚是大学室友,但跟她一块到成都后,见过她家的豪宅和保时捷、奔驰,我的心也不争气地狠狠跳动。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很多时候是由家庭造成的,而弥补这个差距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跟她成为一家人。

汪岚从方方面面都能秒杀我,陈录凭什么不心动?

但汪岚把微信的聊天记录截图给我,言之凿凿地说:“你还有什么好担心好犹豫的?能抵挡得住我绝世魅力的男人有几个?还不赶紧收了他!”

是的,陈录没有回复汪岚。尽管我猜测他有万般心动,但他用无语回应了一切。我赶紧把手机打开,给他发去一条微信:我回来啦!快来接你未来老婆大人去吃火锅吧!

陈录的电话马上打了进来,劈头盖脸一通责骂,说我不该不打招呼就出差,让他提心吊胆整整三天……

我听着心里却甜得不行。在十月十号那天,我跟陈录去把红本本领了,寓意十全十美。我悄悄问他到底喜欢我什么,他说:简单。

追求简单生活,能够抵挡得美色和金钱的双重诱惑,这样的男人,我想他可以和我共同扛住一辈子的风雨。

但是,没想到的是,我对陈录的考验刚结束,生活就给我们抛来了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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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和陈录结婚后,一直是租房子住,我俩为了省钱,租的还是离单位比较远的旧宅,单间。我们很少下饭馆了,心照不宣地说外边的油不干净,其实就是为了攒钱买房。

我算过一笔帐,陈录每个月的工资跟平均房价差不多,如果每个月只花我的工资,把陈录的工资存下来,那每存一个月,就等于买到一个平米。只需要三年多,我们就可以付个一百平米房子的首付了。

我们勾画着心中的蓝图,到时买个小三房,我们住一间,孩子住一间,双方老人过来带孩子住一间,要是老人们都过来了,就让孩子跟我们轮流住……

但是,眼看着卡上的余额离首付越来越接近,婆婆的一个电话,把我们的计划全盘击碎。

婆婆说,陈录的弟弟陈申毕业一年没找着合适的工作,女朋友的肚子却大了,女方家里要求全款买房才能把女儿嫁过来,让我们帮忙出三十万帮陈申在老家买套房。

陈录跟我传达完婆婆的话,就沉着脸再没吭声,我忍住不快,问他怎么办,他闷声闷气地说:“现在人家女方都闹到家里去了,说要是不买房结婚就告陈申强。奸。”

我的火气一下上来了,抓过陈录的手机就给婆婆拨了过去,“妈!这种霸道人家的女儿不能娶!她要告陈申强。奸,我们还告她骗婚呢……”

婆婆很快打断了我的话:“你不知道情况,那女娃娃不是这样人,就她家老舅霸道。我们瞧着干脆就把这婚结了吧,成家立业嘛,陈申事业心自然也就有了。彩礼钱我们出,现在就缺套房,我们这小地方房价低,反正你们在成都挣得多,就当帮陈申度个难关吧!关键时候就指望亲兄弟了不是……”

婆婆一套一套的,把我说得无言以对。我不想跟这未曾谋面的婆婆在电话里吵,直接就掐断了电话。

“你说吧,怎么办。”我把问题丢给陈录,这毕竟是他弟弟的事情。我只需要看他的态度,是向着我们这个小家,还是拿我们从牙缝里抠出的钱给别人做嫁衣。

陈录纠结了几天,没有给我答复。这期间前头婆婆几乎天天打电话来催,后来突然就不催了。等我开始觉得不妙,拿陈录的手机银行查帐,才发现上面余额为132!我们的二十万不翼而飞!

我浑身的血都冻僵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问陈录:“你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们的钱给别人了是吗?我这么信任你,你就这么对我?”

陈录的脸一下青一下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查我帐?”

“如果我不查帐,你以为就能一直瞒着我了?你当我是个傻X啊!”我听他避重就轻,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气得吼叫起来。

03

一连几天,我和陈录都冷战。

我觉得这事百分百是他的错,哪怕他求着我把钱借给他弟,我都不会这么生气。隐瞒加欺骗,是我绝对接受不了的,我非要他主动认错不可。

但我没想到,在陈录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那天,他破天荒地给我发来个定位,说在一家有名的火锅城订了位置,让我下班直接过去。等我到了那儿的时候,他已经把菜都点好了,鸳鸯锅,雪花牛肉片,撒尿牛丸,全都是我爱吃的。

我明白他这是要主动求和了,但我依然崩着脸,等着他把话说清楚。

他张罗着涮肉、给我分菜,在腾腾的热汽中,一脸的喜色,“老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当上组长了!每个月多一千多块钱呢!年终奖也会更多!”

我一听,也很开心,正要祝贺他,他却紧接着又说:“你看,这样我们两个月就能买三平米,顶多一年半,我们就够首付了!”

我的心一沉,原来他还是想蒙混过关。我冷笑道:“你怎么不说,如果你没把我们的钱偷给你妈,我们过几个月就买上房了呢?”

他的脸色僵了僵,不快地道:“你非要说得那么难听吗?什么叫偷?我把自己的钱借给家里都不行吗?”

我一听,更加来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挖苦道:“借?你妈没教过你吗?不问自取就叫偷!你别忘了,那钱也有我的一半!”

他也把手上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黑着脸吼道:“你扯我妈干嘛?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嫌我挣得少,早干什么去了?你找别人去啊!”

他愤怒地用手把桌上的杯子拍到地上,不小心把一只碗碰到了沸腾的汤锅里,溅起来的汤一下撒在我的手上,我疼得当场叫起来,满眼眶的泪花。他见状赶紧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又是擦又是吹,然后叫服务拿来一盆凉水,把我手按了进去。

我的手凉了,我的心也凉了,看着眼前那个一脸紧张关切的人,却觉得他是那般陌生。

04

陈录一连几天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我没搭理他。他自知理亏,竟把汪岚叫来当说客。

汪岚把陈录一通狠狠数落后,陈录对我使劲地赔礼道歉,但我就是不吭声,心里咽不下那口气。

汪岚看着我们,突然说:“难怪说贫贱夫妻万事哀呢,要我说,你俩没啥问题,就是缺钱!我有个主意,能让你们的二十万马上回来,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我和陈录都瞪大了眼睛,催汪岚把话说清楚。

原来,汪家有套老房子准备拆迁,是按人来赔偿的,如果汪岚结婚了,就能按人头多拿安置补偿,大概有四十多万。汪岚提议,只要把陈录借给她结个婚,就分我们二十万好处费。她也不用担心陈录会觊觎她家财产,因为陈录毕竟要回到我身边。

汪岚走后,陈录只把汪岚的话当个笑话,我却上心了。我对陈录说他在挪用家庭财产这件事上没经受过考验,得将功补过,去跟汪岚假结婚,把钱给我挣回来。

陈录不情愿地反问我:“你就不怕我们假戏真做?”

我拍了他一巴掌,高调地说:“你要是经受不住这考验,那我正好甩了你!”

陈录无奈下和我去办了离婚手续,除了那被婆婆哄走的二十万,我俩没有什么财产,不存在什么分割。我们这边办好,那边陈录和汪岚就领了结婚证。

本以为陈录领了证,我们等着领钱就可以了,没想到汪岚三天两头“借”陈录去应付各种场面。据说那套老房子涉及到汪家挺多人的利益,汪岚突然多出个老公,他们压根不信,需要陈录出面去让众人信服。

我对汪岚“借”用陈录,一开始没有半点不情愿,努力说服陈录去配合演戏,但随着次数的增多,陈录老是不能陪我,我就有点不乐意了,倒是陈录反过来劝我:“二十万呢,哪能不牺牲点时间精力?”

陈录出去跟汪岚到底去了哪些,做了些什么事,刚开始他们还一五一十告诉我,后来也懒得说了,我问到的时候,都是一句“应付场面”就打发了我。

我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但陈录毕竟跟我住在一起,别的也没什么大变化,我就权当他应酬客户,并没多放在心上。

直到我接到社长的电话。

我接到社长的电话,问我怎么跟陈录离婚了。

社长远在北京,竟然会知道我和陈录离婚的事,还发来一张张令我瞠目的照片,陈录与身穿婚纱的汪岚正在喝交杯酒!女的娇羞,男的柔情!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懵了。他俩压根没跟我说过这回事!我狂打陈录的电话,他接了,我劈头盖脸就问:“你和汪岚摆酒席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录吱吱唔唔道:“她那些亲戚,不摆酒席非不相信,只好做做样子。”

“做做样子?那为什么请你的同学去?全天下都知道了,还能叫做做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

“等下班回去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开会。”陈录挂断了电话。

我等不及,又打汪岚的电话,可是始终无人接听。我翻开她的朋友圈,看到了一句让我胆战心惊的话:答应我,会成真的。下面是一张模糊处理过的手牵手的照片。

我认得,那是陈录的手。

02

陈录回来后,眼神闪烁着,不敢与我对视。

我冷冷地问:“咱俩什么时候复婚?”

陈录含糊地回答:“安置补偿还没下来呢,急什么?”

随后不管我再怎么逼问,陈录一概不正面回答。

我急了,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和汪岚假戏真做了?”

陈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既不耐烦又凶巴巴地说:“你总是只想着你自己,要不是你当初非要把我借给汪岚,会有这么多事吗?你以为我们在外头舒服?他们家那些亲戚难缠得很,如果知道我俩住在一起,不定还要闹出什么麻烦来呢!”

“不就是政府补偿吗?谁该拿多少就是多少,跟他们的亲戚有什么关系?你少成天拿这套唬我!”我冷笑着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房子是他们老家好几个人共有的,除了政府补偿,他们内部还有一个分配,本来按四户来分,现在她这户多了一个人,多得补偿,另外三户就要求平分……”陈录皱着眉头解释。

“你少扯这些,你就说,钱什么时候到手,咱俩什么时候复婚!”我打断陈录,瞪着眼睛问。

陈录不再看我,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收拾进去。我见状慌了,拉住他的胳膊,“你要干嘛?”

“公司派我出差,有什么回来再说吧。”陈录说完,匆匆忙忙拎着行李箱走了。

我又惊又怒,想冲上去拦住陈录问个清楚,双腿却倔强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没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陈录。

03

陈录“出差”后,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我给他发微信,发现自己竟然被拉黑了。我又狂打汪岚电话,汪岚终于接了,她告诉我,陈录调去了西安的分公司,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他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怕连累我。

她说安置款已经下来了,但是汪家的亲戚因为没捞到好处,私下放言如果他们敢离婚,就举报他们假结婚,让法院判他们诈骗罪。而作为陈录的“前妻”,我早就被他们调查个清楚,我与陈录“假离婚”也逃不了制裁。

汪岚说,陈录不敢与我再住一起,也不敢对我说出无法复婚的真相,他选择暂时逃离,等风头过去再说。

我放下电话,久久回不过神来。等我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时,我给汪岚发去一张照片,是她与陈录手牵手的照片,我问她这要怎么解释,她却始终没有回复。

我下决心要找到陈录问个清楚,我去了陈录的公司,打听他调往的分公司的地址和电话,但是对方却说,陈录早就辞职了。

我像被电击一样,连舌头根都麻木了。陈录竟然辞职了?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我再次拨打汪岚的电话,可是始终无人接听。无奈之下,我打给了社长,毕竟他是陈录的同学,也是我们的牵线人,或许他能知道些什么。

社长的一番话,让我再次快要吐血,前几天社长才到成都来过,陈录和几个在成都的同学一起接待了他,请他去了有名的火锅店吃饭,陪陈录一同出席的,还有汪岚……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汪岚才是陈录的现任老婆,而我,已经成为过去时!

社长还劝我:“既然过去了,就放下吧,会有更合适你的人的。”

我简直哭笑不得!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社长说完,社长沉默了良久,才说:“你糊涂啊!离婚哪有什么假的?现在你能做的,就是把当初没分割清楚的财产要回来,借给陈家那二十万,也有你的一半。”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陈录挪用的那二十万,也有我的一半,他得还回来!既然联系不上他,那我就直接打电话给婆婆。谁知道,我倒宁愿没打这个电话,婆婆说的话几乎让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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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婆婆告诉我,前不久陈录才回去过,在家里摆了婚宴,新媳妇漂亮又大方,不仅给了二老一人一个两万块的大红包,还给了弟弟的孩子一万块钱的见面红包。那场宴席,更是新媳妇一手操办的,在镇上最豪华的酒店,上的是最贵的菜品。

陈家这么多年终于风光了一回。更重要的是,婆婆希望以后陈申的孩子能到大城市上学,新媳妇一口就答应下来。婆家对这个媳妇百分之两百的满意。

我气得颤抖着声音问道:“您这媳妇是不是叫汪岚?”

“对呀!听说她跟陈录是大学同学,大学里就谈恋爱啦!”婆婆得意的声音飞出了手机,快要刺穿我的耳膜。

“他们,住在一起了?”我的心几乎在滴血,隐晦地问。

“当然了!俩口子哪能不睡在一张床上!”婆婆回答得非常赤裸,“他们好得很!子婕啊,过去的就算了,往前头看,找那合适你的人家赶紧嫁了吧!”

我气得把手机摔到沙发上,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人人都叫我算了,叫我往前看,我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明明是圈套,是背叛,是赤裸裸的欺骗,我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我翻遍整个成都也要把陈录找出来。

多次联系汪岚未果,一气之下,我选择了起诉。我要求法院判决我和陈录的假离婚作废,要求陈录归还我二十万元共同财产,还有当初汪岚许诺的二十万好处费。

我打算跟陈录在法庭上当面对质。但是很快,陈录的律师找到我,劝我和解,说我与陈录的离婚是符合法律程序的,不存在作废一说,二十万共同财产,陈录愿意归还我十万,至于那二十万好处费,如果非要证明他们是假结婚,我也逃不掉法律的惩罚……我咨询了我的律师,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很快,我拿到了十万元,但是我与陈录之间,却再无复合的可能。我打电话给社长,告诉他我拿到了钱,可是我还是想再见陈录一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社长叹了口气,说:“子婕啊,陈录他只想要简单的生活,但是你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他不想见你,因为一见你,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会再次变得乱七八糟。回不去了,咱就瞧前看,啊?”

我拿着手机泣不成声。是啊,我总是想考验陈录,但首先经受不住诱惑的那个人正是我啊!如果能回到过去,我宁可清贫,宁可吃亏,也要过得简简单单,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