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人有街头政治的传统,一旦国内发生大事小情,他们都会走上大街表达他们的诉求,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韩国建国七十年来,民众多次走上街头,矛头对准的多是贪官污吏和独断政治、腐败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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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8月,韩国民众再次走上街头,这次他们的怒火对准的却是普通百姓,而且还是中国人。

这一天,首尔街头到处都是愤怒的韩国民众,他们高呼着“严惩中国船员,为7名同胞偿命!”的口号,或者高举“不要放过杀人犯!”的牌子,情绪激动。

中国船员为什么要杀韩国人,他们最终的命运如何?

被指责为凶手的中国船员,一共有6个,他们吉林通化人,名字分别是:全在千、李春胜、白忠范、崔锦浩、朴君男、崔日奎。

他们杀人的地点,是在佩斯卡玛号远洋渔船上。

这是一艘韩国渔船,注册地是洪都拉斯,1996年建造完成,总吨位217,长27.7米米,宽8米。

1996年6月中旬,佩斯卡玛号渔船从西太平洋的提尼安岛出发,驶向太平洋中部的菲尼克斯群岛,开始金枪鱼捕捞作业,时间大约是两年。

中国船员为什么要到韩国渔船上工作,估计不说很多人也会猜到,为了高薪。

当时,中国小伙子在船上的工作一个月可以挣到200美元,一年下来大约能赚两万块人民币,这样的高薪收入对他们显然充满诱惑。

由于他们是朝鲜族人,跟韩国人沟通比较方便,所以他们得以在这艘渔船上工作。船长怕他们中途不干,让他们每人交了2万元押金。

2万元在那个年代也是一笔巨款,但是为了挣到更多的钱,他们一咬牙,七拼八凑,交了押金,得以到船上打工。

佩斯卡玛号渔船从西太平洋的提尼安岛出发的时候,船上一共有25人。除了7名中国朝鲜族船员,还有10个印尼船员。

剩下8个人,有7名管理人员(包括船长),1名搭顺风船的韩国乘客。

需要指出的是,这7个中国船员除了40出头的全在千出过海,其余6人都是第一次远洋航行,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

第一次离开家乡,航行在浩瀚的太平洋上,大家都很好奇,也充满期待,幻想着两年之后能带回家一沓一沓钞票,在乡亲们跟前扬眉吐气。

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上船的一刻起,他们就落入了魔爪之中,这次航行会成为他们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90年代,韩国人虐待、殴打外籍船员的情况屡屡发生,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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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中国船员上船的几个月前,佩斯卡玛号的前任船长伙同现任船长崔基泽,将一个印尼船员打得皮开肉绽,鉴定为重伤。虽然印尼方面起诉了韩国公司,但凶手并没有受到法律惩罚,只是赔偿了一笔医药费就完事,这就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现任船长崔基泽为什么要向朝鲜族船员收取高额押金?就是怕他们上船后受不了虐待而半路辞职。

一旦交了巨额保证金,那意味着就不能不对苛刻的管理逆来顺受。

7名中国小伙子并不知情,他们还以为大家都是一个民族,血浓于水,韩国人会对他们比较客气。谁知道上船后,7个韩国人,除了大副李仁熙比较友善,其余6人,个个都对他们横眉竖眼,像凶神恶煞一般。

船长崔基泽就像《半夜鸡叫》中的周扒皮,每天凌晨四五点,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闯进朝鲜族船员休息的舱室,催促他们出工。

听到他的号令后,大家必须像部队的军人一样,在几分钟内穿上衣服,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匆匆吃完饭,走到甲板,进入工作状态。

如果谁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他轻则会破口大骂,重则拳脚相向。

7个中国船员,除了出过海的全在千,其余6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晕船,吃完饭本该休息一小会;不然的话,肚里就会倒海翻江,恶心呕吐,站立不稳,根本没法干活。

可船长崔基泽和甲板长姜仁浩根本不管这些,不停地催他们赶紧绑鱼绳。如果谁的动作稍微迟缓了一点,拳头就会像雨点一样打在他的身上。

打累之后,他们就用脚踢,钉着鞋掌的大皮鞋踢到屁股上,股骨头像断裂一样难受。

船员们在中国无论什么地方上班,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没有人敢出手打骂他们,他们没有想到发达的韩国居然还能感受到这种非人的待遇。但是一想到离家千里万里,既然出来了,怎么也要将工作干到底,才能拿到钱,所以大家全都忍气吞声,默默忍受。

大家天真地以为,自己刚上船,工作不熟悉,沟通不畅,韩国人才会那么凶。等自己熟悉流程,工作干好了,也许这一切就会改变。

因为出过海的全在千,干活比较老练,基本上没有出过差错,所以韩国人对他比较客气,基本上没有受过打骂。

但是后来,全在千也开始挨打,莫名其妙地被打。

其实他们不知道,崔基泽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树立自己的权威,想让他们满负荷地工作,榨取他们的血汗,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多打鱼多赚钱。

他们捕捞的金枪鱼价格昂贵,一条180公斤的金枪鱼,售价就要二十多万元人民币。而出海一次的成本也很高,只有多让船员工作,才能榨取更多的收益。因此,韩国船长恨不得让他们像机器人一样24小时工作。

但是可惜他们不是机器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因此只能用暴力打压他们,磨掉他们的锐气,褪去他们的血性,学会俯首帖耳为他们工作。

在这种心态下,无论船员如何努力工作,无论如何忍让,都不能换来船长一点好脸色,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挨打,已经成为船员的家常便饭,打人方法也花样百出,拳打脚踢,皮带抽,打得口吐鲜血,鼻青脸肿他们不会收手。

慢慢地,他们打人的理由变得层出不穷,起床晚了挨打,动作慢了挨打,数错鱼的数量也会挨打,连说话声音大了也会挨打。

长此以往,船员们难以忍受了,他们商量着跟船长进行一次沟通,保证好好工作,完成他们规定的捕捞任务,工作时间长一点不要紧,只求他们尊重大家,不要再毒打了。不然的话,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会被打残,回家时成为废人。

他们用韩文写了一封信,让大副李仁熙,转交给船长崔基泽。李仁熙摇头拒绝了,他低声说:“不是我不忙你们,而是船长的脾气不好,如果我出面,说不定他会把我扔进大海。”

7人犯难了,人家不愿帮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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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他们危难的时候,虐待升级了。

6月27日一早上,船员在甲板上工作的时候,甲板长姜仁浩突然看崔锦浩不顺眼,挥起木棒猛击其头部。顿时崔锦浩头上起了一个馒头大的疙瘩,鲜血直流。

当天下午,船长崔基泽又兽性大发,毫无缘由地用皮带抽打白忠范。

李春胜听到动静,停下手中的活,关切地看了一眼,崔基泽随即将矛头对准小李,将他一脚踹倒,然后用皮鞋猛踢。

打了几分钟,崔基泽还嫌不过瘾,抄起一根钢管用力向李春胜打去,那一棍下来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小命,李春胜本能地躲避了一下,崔基泽钢管落空,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如此一来,崔基泽变得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拿着钢管继续追打。

李春胜也被激怒了,他前些年在老家学过民族摔跤,这时候派上用场、他躲过崔基泽手中的钢管,用胳膊肘扼住对方的脖子,憋得他呼吸困难。

几个韩国船员一看船长吃亏,他们不约而同拿起钢管、鱼刀和救生斧围拢过来、

船上的6名中国船员,以及几个印尼船员见状也抄起家伙,去为李春胜解围,械斗一触即发。

幸好李仁熙比较冷静,首先劝阻韩国船员向后退,随后,中国船员和印尼船员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全在千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法再干下去了,于是他代表中国船员跟崔基泽进行交涉:“继续待下去的话,我们迟早会死在这里,2万元押金我们不要了,靠近码头让我们下船。”

这时候,崔基泽没辙了,因为中国船员离开后,打鱼没法继续,说不定会产生连锁反应,印尼船员也会辞职。

于是他软化了态度,说今后大家只要完成当天任务,不会再有打人的事情发生。

其实朝鲜族船员也舍不得2万元押金,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船长这样说,大家就决定留下来,看看他们能不能信守承诺。

但是经过这场风波,有3个印尼船员已经寒了心,坚持离开。在韩国人承诺之后,打人事情确实没有再发生过,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比挨打还要命。

因为船上的印尼船员走了3个,崔基泽把所有的捕捞任务分摊给中国朝鲜族船员。如此一来,工作时间延长到15小时以上。长此以往,大家的命还是要交待在这里。

可是让人无奈的是,当初的合同里并没有工作时间的条款,大家又无话可说。

这样干下去迟早要累死,这样没日没夜地干了一个月,7个朝鲜族船员都顶不住了。但是劳务合同里根本没有工作时间的条款。

这天晚上,大家商量之后一致决定要离开渔船,因为这样干下去,还是个死。

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向船长交涉,下面又发生一件事,让他们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7月28日,船长让全在千送又一个辞职的印尼船员卢比到另外一艘韩国渔船上去,崔基泽对那条船上的船长说,“半路上把印尼猪扔到海里喂鱼,因为一个月前他不服管教!”

全在千听了毛骨悚然,心想,这家伙如此对待印尼船员,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几个朝鲜族船员。

于是,全在千他们加紧了跟崔基泽交涉,表示愿意不要押金离开。

崔基泽随即表示同意,但是提出一个条件:与船长签订了协议,声明是他们是自愿离开,在船上没有受到虐待。

全在千他们认为,既然不要押金了,签个协议算什么,反正又不打算追究对方的虐待责任,于是就在协议书签字画押。

谁知道,当他们收拾东西打算离开时,崔基泽恶狠狠地说:“哪里走?你们在船上行凶闹事,我要起诉你们,佩斯卡玛号下一站是萨摩亚群岛,等着在那里服刑吧!到时候你们不但要承担法律责任,还要赔偿渔船的所有损失。“

这时候,全在千忽然想起,前些年他听人说,确实有船员被船长起诉,在太平洋某小岛上服刑,有的船员拿不出钱赔偿船长损失,在里面住了好几年监狱,最后被扔进大海。

怎么办?干下去吧,会被累死,离开吧,对方不放手,干脆跟他们拼了,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8月2日凌晨,他们先后将包括船长崔基泽在内的7名韩国人杀掉,扔进大海、

因为担心印尼船员指控他们,大家逼迫目睹了全过程的几个印尼船员把最后一个韩国人,也是最无辜的那个韩国临时乘客,也扔进大海。

仿佛是杀红了眼,接下来,他们又把甲板上的3个印尼船员和没有参与杀人的中国同胞崔万峰也丢进了大海。

这时候,船上除了6名朝鲜族船员、还有躲藏起来的3个印尼人,和他们故意放过的好人李仁熙。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他们陷入矛盾之中。

韩国肯定不能去,中国当然也不能回,那样都是死路一条。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觉得还是到日本去比较合适,因为在新闻里经常看到韩国跟日本闹纠纷、

于是他们调整航向,将渔船开往日本。

第二天早上,当5名中国船员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舱门紧闭。原来李仁熙和那3个印尼人一直提高警惕,趁着他们入睡的时候,用焊机从外面焊住了舱门。

他们随即赶到机房,制服了正在开船的全在千。

没多久,一艘日本军舰发现了他们,李仁熙急忙向他们求救。日本军舰得知情况后,十分吃惊,就将佩斯卡玛号遣送到韩国。

全在千等6人被捕,韩国人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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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韩国媒体选择性的报道,没有披露6名中国船员在船上受虐待的过程,韩国民众无法得知事件真相,被媒体严重误导。因此韩国民众义愤填膺,要求严惩罪犯。

在舆论压力下,全在千等6人被判处死刑。

这时候,釜山代表律师,现任韩国总统文在寅挺身而出,为朝鲜族船员提供辩护。

文在寅身为一个律师,不为舆论左右,他多次跟6名中国船员接触,了解到了案件的来龙去脉,顶着巨大压力,决定维护法律的公平与正义。

法庭上,文在寅讲述了在太平洋上漂流的两个月时间里,佩斯卡玛号上发生的一切,并将船长崔基泽在此的斑斑劣迹一一道来。

在他的努力下,韩国民众终于得知真相,开始理性对待这次事件,舆论开始转向,反思被害人的过失。

二审判决中,作为主犯的全在千被判处死刑,其他5人被从轻发落,改判无期徒刑。

尽管如此,文在寅还是感到有失公平,在他的奔走呼号下,韩国总统卢武铉发布了特赦令,改判全在千无期徒刑。

至此,佩斯卡玛号事件尘埃落定。

佩斯卡玛号事件虽然画上句号,但是带给人们沉重的思考。

如果当初他们找的是专业的劳务公司,如果他们的权益受到侵害时有地方维权,这样的悲剧就完全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