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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拙棘

本号原创首发

《二舅》感动了很多人,二舅身上的韧性确实值得我们学习。

但这个视频流行开来后,最流行的一种解读其实是:二舅都这么苦了,还在坚强生活,安之若素,我四肢健全、生活富足,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这种面对苦难的态度实在让人欣赏不来。所谓靠二舅解决自己的精神内耗,无非就是,自己原本的追求难以满足,很痛苦,然后看看二舅的生存状态,降低自己对生活的预期,于是觉得现在也蛮好了。

精神内耗依然是靠精神的自我调解,而非改变造成精神痛苦的外部环境来解决的。因此这本质上和阿Q的精神胜利法没有多大区别。

若要说区别,那么许许多多生活在苦难中的中国人是坦然认命、不吭一声接受苦难,反倒阿Q心里还有更多的痛苦。

好在阿Q毕竟是文化人,有一些自我包装的本领,因此虽然实际上失败、被打了,但这是“老子被儿子打了”,于是精神上毕竟“胜利”了。

阿Q认命了吗?认了,但又没完全认,于是他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假装自己的命没那么苦。

二舅的哲学其实就是认命哲学,面对苦难,平静接受、平静生活。这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中国人处事哲学。

季风性气候下的农业生产,天灾不断,隔三差五会绝收;

蛮横的强势者,能轻易捏死小老百姓;

苦难不断,面对苦难又是那么无能为力,还能怎么办呢?认命,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活着,或者至少是不那么痛苦地活着。

我们说中国士人“进则儒、退则道、隐则佛”。这种人生哲学的基本形态其实在先秦就确立了:“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儒释道互补的文化结构使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获得心理慰藉,虽然它们之间在理论层面并不那么协调。

我们对理论也往往是实用主义的态度,一种环境下用这种理论,另一种环境下换个理论。自相矛盾无所谓,能适应当下的环境就好。

这种进退观甚至就是儒家思想内部的结构,毕竟孔子也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不过儒家总归还有那么一些原则要坚守,于是孔子紧接着说,“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怎么解读孔子、儒家的进退观呢?

一方面,认准自己的帮手定位,决定天下的是肉食者,自己能不能出来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取决于肉食者禀赋的好坏。另一方面,儒家出来做事确实是想做一些高尚之事,是想践行王道,而不是为稻梁谋、混口饭吃。

当然了,这是理想中的儒家,而非现实中的儒家。许许多多儒家士人只是叔孙通之流,虽然很可能标榜原则,但实际上却毫无原则,甘为肉食者的御用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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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中国人少了对“进”的思考,于是唯一的生存哲学就是怎么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苦难太多了,特别是,有些苦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被村里的恶霸、被县太爷欺负了。

怎么办呢?我们的长辈最喜欢讲的话就是,改变不了环境就要适应环境。有其他选择吗?可能有吧:既无法改变环境,又不愿适应、不愿接受环境,于是一直处于痛苦状态之中,然后发疯。

阿Q是个悲剧,我们没法苛责阿Q,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太难了。但我们更不应该把阿Q作为榜样——这话说出来简直有点傻,但细想下真有必要说下,不然各种阿Q又会穿上新的戏服闪亮登场。

善于忍受苦难绝不是什么值得褒扬的品质,要改变环境,让苦难少一点,让人活得舒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