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去年的云南亚洲象出走事件吗?
2020年3月,16头生活在西双版纳纳勐养子保护区内的亚洲象,突然离开了居住地。
没有征兆、没有预料,它们穿过雨林、热闹的城镇马路 ,一直往北迁徙,并于2021年6月左右,抵达昆明附近。
也就在这时候,这16头原本近乎无人关心的亚洲象,成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瞩目的奇观。
人们先是惊讶于、这些忽然闯入人类社会的原始生命们;然后便以一种更娱乐化的方式去观察它们;
比如讨论着象群们可爱的睡姿、感慨他们一路“逛吃逛吃”的蠢萌模样。
但最原始、最根本的那个矛盾起始,似乎鲜有人关心,大象为什么要一路北上?很快,大象迁徙的话题就被其他热潮冲散了。
一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亚洲象吗?大概是有的。最近B站推出了一部自然人文纪录片《众神之地》,亚洲象又再次出现在了公众视野,人与象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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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出走
《众神之地》是一部将视角聚焦大型野生动物的国产纪录片,一共四集;
前两集《荒野上的轮回》和《粉红色的回忆》的主角,分别是广袤草原上的野牦牛、还有游弋在近岸浅海的中华白海豚。
第三集《寻找故土》就记录着,这一年退出舆论中心的亚洲象群,它们依旧面临着相似的选择和困境。
十几年前,它们同样从勐养子保护区出走,一路向外迁徙;
然而新水利大坝和高速公路的修建,切断了象群回家的道路,它们与其他象群失去了联系。
也因为如此,繁衍成了最迫切解决的问题之一。
大象是一种家庭观念尤其深刻的动物,每一个象群都有一头首领母象。首领公象虽不长期居住在群中,但它身体强壮,承担着保护象群、为整个象群找到食物与水源的责任;
也同时享有唯一的交配权,得以繁衍后代。
其他公象在成年之后就必须离开象群,寻找新的配偶延续自己的基因、也延续整个种群。
但问题是:它们找不到其他的象群了。
人类对环境的不断开垦与利用,直接导致了野生动物生存空间的缩减,而对于大象这种大型动物来说,影响则更加严峻。
“寻找更适合的生存环境、寻找更多的同类延续种群”
这是物种存续的自然选择,也或许是「大象出走」的原因。
那16头抵达昆明、兜兜转转又回到西双版纳的象群是如此;
《寻找故土》里找不到出路的象群也是如此。
但在这场“寻求生存”的旅途中,受伤的又不只有象群。
纪录片《众神之地》记录着这一切矛盾的由来与变化;
镜头中,大象们穿过人头攒动的街道;电缆被调皮的小象撕扯破坏、当成玩具缠绕在身上;
该是收获季节的甘蔗地与芭蕉林,被大象结队踏过,成了免费口粮。
更夸张的,是象群里的另一只成年公象。
它没能竞争过首领,失败后把气撒在公路上:逼停了一整条道路上的车,只为白嫖货柜上的甘蔗。
比起前两集记录的白海豚与牦牛,亚洲象与人类之间的冲突,显然更加剧烈与明显。
一面是为了生存、另一面也是为了生存。
这种矛盾与撕扯的关系,同样体现在观看纪录片的感受之中。
而在这,不得不提到《众神之地》藏在文字与画面之后的视角:
一种让渡。
2
「人」与「自然」
表达始终是有局限性的;
在很大部分的影视文学作品中,创作者很多时候会围绕着“自我”出发,从个体去感知其他外物。
举个例子, 在很多的科幻作品中,即便把故事的舞台摆放在广阔无垠的宇宙,但故事发生的中心始终还是「人类」。
灭霸决定全宇宙命运的最终一战还是选在了地球,而拯救半个宇宙生命的英雄、也是那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托尼斯塔克。
这种“人类中心主义”的文化观念,也经常存在人与自然的价值关系讨论中;
拥有意识的人类是主体,自然万物是客体。
一切所谓的价值,或许都可以说成“至于人类的意义”,这种态度不能说有错,但终究还是傲慢了些。
《众神之地》的价值与态度,就是让渡出这种“意义”。
站在拍摄对象的视角去理解问题、感受现状,赋予野生动物更多的情感、甚至是神性,再反过来思考我们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牦牛昆仑会有的愤怒与克制;
年老的白海豚,也会寻找生命最后的归宿。
在《众神之地》的故事表述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平等的、情感与需求也是平等的。
我们放下了食物链顶端的傲慢与偏见,承认自我的困境与错误。
只为了更好的和谐相处。
但这就是问题的答案吗?
显然不是。
奢求一部纪录片给出答案本不现实,但《众神之地》可贵的地方,是记录着这一切矛盾,也记录着人类在“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这一命题上的努力与失措。
人类失败过很多次;
「长江白鲟」就在7月21号,被正式宣布灭绝。
这种誉为“中国淡水鱼之王”的物种,在地球上的水域中已然游曳了1.5亿年之久;
它逃过了白垩纪末期的物种大灭绝,穿越漫长的历史长河、却未曾想在21世纪的今天,彻底落幕。
但失败之余,我们仍需要去探索、去面对、去纪录;
因为「记录」是一件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尤其是像《众神之地》这一类自然纪录片。
总导演曾海若曾在B站的评论区,写下一篇文章讲述整个拍摄过程的经历。
「亚洲象」篇的导演沈世平更详细地聊到这个问题:
“追踪跟拍这个家族。冒险不仅仅在于能否成片讲故事上,摄制组前后也数次与生死擦边。”
“真正的野生亚洲象并不笨重,非常聪明,而且平地上的冲击速度非常快,甚至短距离奔跑不亚于马。我们被象追过,也被“包围”过,摄影师甚至瞬间想过留遗言。我的亲弟弟也在组里做摄影助理,在一次被包围之后,我跟他们说两兄弟只能有一个进林子。”
拍摄条件之艰苦、想要实现成片里一个完美的镜头,所需要的前期工作之繁琐险阻,大概超过很多人的想象。
而这也是标题的疑问——
为什么我们需要「纪录片」?
3
为什么我们需要「纪录片」?
为什么我们要花大力气、走遍那些坎坷的道路、到达那些无人问津的角落,记录那些与我们生活似乎不相关的事物?
“因为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这种「价值」之于每一个观众,是更真实的世界;
互联网时代所带来的扁平化,让我们获取信息更加方便,却也更容易陷入更强大的信息茧房;
在大数据的簇拥下,我们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表达,却总是被观点的潮流裹挟着向前走,身不由己。
纪录片是我们得以窥探更真实世界的窗口,
在这,我们能感受自然、感受那些更纯粹的治愈与宁静、震撼与感动。
而这种「价值」之于整个行业,是更真诚的创作态度;
短视频的兴起似乎降低了拍摄的门槛,给了每个个体表达自我的机会,却也将这种“娱乐至死”的态度推向顶峰。
观众没了耐心,创作者也没了耐心。
大家一窝蜂地往短视频钻,而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花最多的精力、拍着最精致的作品的纪录片就显得好像有些“愚蠢”;
只是在这个特定的时期,愚蠢才显得更珍贵;
因为愚蠢意味着具体、意味着真诚,这种“旧时代”创作方式是一部分创作者所秉持的标准与良心,是带给疫情时代下、那些焦虑大多数的慰藉。
翻开《众神之地》的豆瓣评论,会看到很多诸如此类的感受:
“治愈、感动 又心堵无奈”
“小牦牛好可爱!!!被治愈了”
那些遥远的广阔的生命,在此刻具体到看过纪录片的观众身上,开始发挥着作用。
如果说电影的存在,让人类的生命延长三倍;那「纪录片」则是让人类的视角广阔万千。
纪录片是小部分人的方式,是大部分人的窗口;
这一个个美妙的镜头镜头,代替着每一位观众的眼睛,让更多的人了解那些未知的、偏远但与我们切身相关的生命;
在浩瀚的自然宇宙面前,“强大”的人类文明其实尤其脆弱,“智慧”的人类文明有也相当无知。
人类对于未知的探索不能停止、也不会停止,是我们对于「人类」这两个字的认知、自省,摧使着我们望向星辰大海,走向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