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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就流行一个说法“十桩杀案九桩奸”,在没有当刑辩律师前,感受还没有那么深。如今自己真正成为一名律师,面对诸多刑事案件,才真正感到情感问题,是大部分官司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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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法律从业者 ,从名不见经传的实习律师,到如今也算小有名气。赢官司的人,夸我是张仪再世,一张嘴可抵百万雄兵;输官司的骂我,良心被狗食了去,眼睛全部钻到钱眼里。对此,我都是一笑付之,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我只是在法律的条文中保护被告应有之权益,而这不关乎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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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份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妹夫打来的,他语气焦急的问我:“哥,你最近有空吗?有个案子想拜托下你。”,我当时手上已有两个案子在办,所以并未立马回他,而是想听听案件情况再做决定。
“你先说下什么案子,我了解下具体情况”我语气平静的回道。
妹夫将案件跟我说了个大概:
去年妹夫的表弟赵晨结婚,今年年初生了一对双胞胎,自己开一家中餐厅,妻子在一家小学当老师,工作稳定,在当地也算是中产家庭。
但是在去年8月,形势却急转突变,赵晨将他妻子撞死在大街上。
2020年7月初,学校放暑假后,赵晨的妻子李梦怡感觉在家百无聊奈,便想着去学车考驾照,赵晨也支持。夫妻俩如果都会开车,出去旅游也方便点,碰到路远的地方能够互相换着开。但他丝毫不曾料到,就因为一个简单的学车,便让他的人生从此翻天覆地。
在驾校学车的过程中,李梦怡和驾校教练在短短两个礼拜里,从刚开始的暧昧发展成婚外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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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偶然的机会,赵晨在妻子的手机里,看到还没来得及删除的微信聊天记录,一条条赤裸裸的暧昧情话,让他愤怒万千,当天便将妻子李梦怡暴打了一顿。并且去驾校找到驾校教练王凯,挥起铁锤将他的车怒砸,还用油漆喷上“人渣、贱货”,临走前威胁对方,再敢跟自己妻子勾勾搭搭,一定要两个人不得好死。
正常来说,妻子出轨被捉,经过教训也就过去了。但那对痴迷情欲的男女,竟然丝毫耐不住寂寞,仅仅时隔一个礼拜又秘密约会!
赵晨得知那对狗男女在一家烧烤店吃烧烤后,当夜驾驶汽车一路狂奔过去,看到店门口卿卿我我的两人,怒不可遏的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将两人撞翻了天。一死一伤,妻子李梦怡身亡,奸夫王凯重伤。
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因为出轨闹得家破人亡,不由得一阵唏嘘。
我问妹夫:“案件现在什么情况?有没有提起公诉,是不是进入了审判环节?”
听到我这样问,妹夫已然明白我会接手这个案件了。
“案件一审都已经宣判,犯故意杀人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他回道。
“什么?一审都已经判了,怎么你现在才来找我。”现在案件几乎板上钉钉了才找上门,我是又气又怒。
“不是不想找你,之前听嘉华(我妹妹)说,你最近有几件要案要忙就不敢打扰,加上弟弟赵晨也有一个表亲是律师,抢着要给他做辩护,便没有跟你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同样是律师也有个高低之分,像这种棘手的案件,没有哥你这种水平,谁都不管使。”我便没再多说,答应接下了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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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一入手,我就调来卷宗开始研究,一番细看下来,我便有了辩护思路。
一审判决死刑的主要依据,主要有三个:
一是属于故意杀人,主观意图恶劣;
二是犯罪后果特别严重,造成一死一伤;
三是使用高速驾车的方式,在人员密集地区将人撞死,犯罪行为社会危险性大。
同时,没有考虑被告人赵晨自主投案的环节。
针对这个,我想二审辩护方向主要从四个方面下手。
一是、到底算故意杀人还是激情杀人。检方确定故意杀人的主要证据,是被告人赵晨威胁过王凯,扬言要对方不得好死,但实际上那可能只是一句气话,而目睹王凯、李梦怡两人在烧烤店的亲密举动,才可能是开车撞人的主要动因,这属于激情杀人(激情杀人是刑法理论上激情犯罪的一种,与预谋杀人相对应,即本无任何故意杀人动机,但在被害人的刺激、挑逗下失去理智,失控进而将他人杀死)的典型特征。
二是、犯罪后果到底属于特别严重还是严重。按照法律要求造成死亡人数为两人以上,才能称为特别严重,否则只能算严重,而刑法细则里讲到判处死刑的一个条件是犯罪造成后果特别严重,如此赵晨的案件便不能达到判处死刑的标准。
三是、社会危害性是否算特别大。赵晨采取机动车高速驾驶的方式撞人,一定程度上是具有社会危害性,不过假如驾车途中他有意识的避开行人、适当减速,那么其社会危险性便不能算大,毕竟他没有在报复社会。
四是、赵晨是否算主动投案,如果是主动投案,有自首情节,量刑会适度减轻。卷宗里提到,赵晨在撞人之后逃离现场,直到半个小时后,才重回现场,而此时警方已经到达;并且在侦查环节,没有主动提出扬言要杀李梦怡、王凯二人的事实,属于隐瞒关键情节,严重影响案件定性,所以一审宣判时不考虑其自首情节。但赵晨是否自首,关键在于他重回现场是自主自愿,还是被人强迫,如果是自主回犯罪现场便可以算自首。
确定完辩护重点后,我前往看守所会见赵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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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看到赵晨垂头丧气地坐在审讯椅上,双肩高耸、额头低垂,全然无一点生气。我端坐后,喊了喊他:“赵晨,我是你的二审辩护律师,你家人跟你只会过吧?今天主要是想过来和你了解点情况。”
他却仿佛充耳不闻,头都没有抬。
我加重语气说了句:“赵晨,你说下话。”
“没什么好说的,判死判活都无所谓,即便活着也是无期,有什么意思?”
“我对她一心一意,辛辛苦苦赚钱养家,第一次出轨都原谅了她,没跟她离婚,谁知道那个贱人恬不知耻,又背着我去投怀送抱,我杀她不后悔!”
看赵晨的情况,我知道他是受了强烈打击后,心里似乎很憋屈,甚至还有抑郁的倾向。
“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值得吗?你今天放弃了二审的机会,就真正判死了,你有想过你两个儿子吗?他们还不满周岁,你如果是无期后面在监狱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减刑还能看到他们娶妻生子。”我设身处地的劝道。
“你还有未来,不要现在放弃,哪怕什么都不考虑,你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年迈的父母,你再仔细想想,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值不值得?!”或许是提起了父母,或许是对两个儿子的不放心,让他又重燃了生的希望,愿意配合我进行二审。
看他情况好转,我开始对案情进行询问。
“你投案时,是自己主动投案的吗?”我问道
“事情发生后,我很害怕,给我父亲打了电话,父亲让我赶紧回案发现场自首,不要跑,让我千万不要跑”赵晨回道。
“也就是说自首是你爸劝说后,你自己作出的决定,没有人强迫你是吧!”我追问道
“没有,我打完电话后,自己在案发现场,直到警察来到现场,把我带走。”
若是赵晨所言未实,那么他确实属于有自首情节。
“你威胁王凯说,’再敢跟我妻子勾勾搭搭,一定要两人不得好死’,这句话你说过吗?在什么情况下说的”我继续询问。
“说过,当时我在驾校砸完他车后,他同事拉着我,我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的气话。”
讲到这,赵晨面上透露出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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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人聊天
“为什么你在一审时,没有如实供述这个情况呢?”
赵晨回道:“一审给我辩护的律师让我不要说,有利于后期案件定性为激情杀人,有可能会免于刑罚”,听到这,我不知道之前的律师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愚昧。
“当时你想过要杀王凯吗?”我问。
“没有,当时就是想吓一下他,让他们后面不要再联系。”
“也就是说,用车撞王凯和李梦怡,是在烧烤店看到他们卿卿我我后,临时起意是吗?”我问。
“是的,我那时候太气了,控制不住自己”赵晨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问清楚撞人的起因后,我还需要进一步掌握赵晨是否在驾车过程中,有故意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
“你驾车冲撞的过程中,有没有采取避让行人的措施?”
“有的,遇到人我都转了方向盘,并且踩了两次刹车。”他回道。
“你并没有想过用车撞其他路人对吧”紧接着再问,
“当然,我又不是恶魔,自家的事连累其他人干啥”。他认真的说,脖子上的青筋直接暴了起来。
“事情发生后,你有想过打电话给120救人吗?”我问道。
“当时很多人围观,也有很多人打了120,我呆在那里,完全的懵的...”赵晨回道。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120,对吗?”我跟着又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120,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了。”赵晨回道。
如此,几个问题问完后,我便有了更加具象的辩护思路。
临走前,安慰他说:“你好好调整下心态,为二审开庭做好准备,我会全力以赴为你辩护的!”
“谢了,杨律师,如果我能改判,你就是我和孩子的恩人!”一直愁眉苦脸的他,竟然哭了起来。
出来后,我立马着手去收集相关证据。
一是案发后赵晨和他父亲的通话记录;
二是车辆鉴定意见,看是否有过刹车举动,以及赵晨的驾驶证年限和交通事故单查询;
三是赵晨在事故现场的视频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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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通知赵晨的父母,去找李梦怡的父母协商赔偿,争取获得民事谅解,能够为赵晨减刑起到很好效果。此外,也对王凯在医院的医疗费,进行积极给付。刚开始,李梦怡的父母并不愿意谅解,毕竟失去了爱女,又是独生女,一时心头之恨难消。最后还是赵晨的母亲苦口婆心劝了几天,甚至带着两个孙子在家门口守了一个上午,李梦怡父母看在两个外孙的份上,终于同意签订谅解书。
万事俱备,坐等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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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审法院将调查重点放在三个方面:
案件属于故意杀人还是激情杀人还是过失杀人;
被告赵晨符不符合自首性质;
被告赵晨家属积极和受害者家属协商,取得谅解书,是否应借此减刑。
经过漫长的发问讯问环节,检查员将一审时的起诉意见,又进行了简单重述。而我方则补充了新的证据,故提出如下辩护意见。
被告赵晨虽然有威胁言论,但并不存在威胁行为,采取撞车报复性行为,完全属于激情状态下的过激举动。
被告赵晨,驾龄7年,驾驶技术娴熟,从监控视频来看,车辆加速行驶过程采取了避让行人措施,并且车辆鉴定结果也显示有过刹车痕迹。由此被告赵晨不存在社会危害性,不属于反社会性人格。
被告赵晨自首,虽然经过家人劝说,但投案过程是自主、自愿,从现场证人证词看,赵晨在原地等待警察的到来,没有伺机逃离的行为。
被告赵晨家属,对受害人李梦怡、王凯家属采取了积极赔付的行为,并且获得受害人李梦怡家属谅解书,理应酌情从轻改判。
庭审现场的氛围很是肃穆,在被告人最后陈述环节,赵晨念道:“我很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以致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命运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选择另一种处理方式。但我明白,一切发生的都不可重来。对这些天关心我、为我奔走呼号的亲朋好友,我表示真挚的感谢,你们在我身处绝境时温暖着我;对受害人家属,我表示无比的愧疚,我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了严重创伤。因此,无论法律予我何种程度的判决,我都坦然接受,”说到伤心处,赵晨几度落泪,李梦怡的父母也是坐在位上暗暗啜泣。
仇恨永远没有尽头,而愤怒总会迎来冲动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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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庭审,案件终于宣判。法院没有采纳激情杀人的辩护意见,但在有新证据的情况下,又获得了受害者家属的谅解,赵晨成功改判15年徒刑。
宣判结束,赵晨遥遥向我鞠了一个躬。
赵晨的母亲,更是跑到我面前,泪流满面的大哭,甚至想要下跪,嘴里一个劲的说:“谢谢杨律师,谢谢杨律师......你救了我儿子的命......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其实我没有救谁的命,只是法律告诉我,他不应该判死。
案件虽已结束,但我的思考却并未就此终结。从业多年来,遇到许许多多,因情生爱、因爱生恨、因恨成仇的事例。古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古以来淫人妻者就是大仇大怨。背地里搞别人妻子,无异于给自己埋了一颗定时炸弹,没有发现可以苟且偷安,一旦发现或许就是不死不休。再则说“淫人妻者,妻女必被人淫”,今天你可以在别人妻子那承欢,明天你能保证自己的妻子不会报复性出轨?
所以,男人永远要管住自己的下半身,裤腰带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松的。女人更应该少点一枝红杏出墙来,多点相夫教子。如此,家庭才会幸福,人生才会少一些苦恼。否则,淫欲灌脑,伤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