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丹萍

我不会开车,也没有车。和朋友相约一起吃饭或看电影,他们说开车来接我,我断断不肯——别说现在,即使在我年轻貌美的岁月,我也特别不喜欢别人接送我。尤其是去其他城市,朋友到机场接我,路远,一来一回,成本很高,根本没必要。送我也没必要,本来是坦坦荡荡、依依惜别的,在车里的小空间再一起关上一个小时,反而局促了。

前几天去朋友舜哥那里喝茶,就是那种好多人、好多事混着一起谈的茶局。散的时候下起了大雨,舜哥让一起喝茶的一个小伙子送我回去——刚认识的,这个小伙子穿着潮牌衣服,就是那种有很多不明所以的布料在身上挂着、没什么实际功能的设计。听得出来,他热爱西方哲学,读了很多原著。我断然拒绝了,除了我本来就不愿意麻烦人以外,还有就是我知道的潮牌非常有限,唯一读过的西哲原著就是叔本华——可能路上我们根本没什么话说。

等一起喝茶的朋友都去车库取车了,我一头钻进雨里,骑了共享单车回家。我骑得很慢,慢到好像在冲凉,还要等着水压不足的喷头出水淋到我身上一样。下大雨的时候能见度差,雨声盖过了其他声音,搞得世界简单得像一个舞台,雨像假雨,我也像假装在淋雨。

主动淋雨,就是最开心的事之一;被动淋雨,却是最惨的事之一。这是一念之差的最好案例。

回到家把淋湿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洗一个热水澡,生活又恢复了秩序。在喝茶时刚建的聊天群里回复一声,说我到家了。开车的朋友们说,他们都还堵在路上呢!

虽然不喜欢被别人接送,但到家了说一声是个好习惯。尤其是朋友聚会到很晚,散了以后,大家彼此还是有点记挂的。就好像《劳动法》说的,上下班路上安全出了问题,是企业的责任。聚会也是一样,安全到了家,才算聚会项目结束。

以前聚会散了,男男女女,谁送谁回家,往往是新的故事的开始。这两年我们的年龄都大了,对感情的事看得淡了。以前惦记着一晌贪欢,现在惦记的,真的只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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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迷恋上了坐公交车出门。以前是搭地铁,所以我生活过的城市在我心目中就是构建在地铁站上,而且在我心目中,每条地铁线好像都有不同的性格。北京的十号线很敦厚,是会过日子、有点压力的中年人;广州的五号线很洋气,但又有点碎碎念。

出门搭公交车,131路。低头踱到公交车站,看见131路刚刚迎面启动。如果我反应够快,抬手示意司机,他就会停车,偏偏我迟疑了一下,车就开走了。于是拿出手机,想查查下一班车还有几分钟,结果一抬头眼看着又一班131路开过去了。这下好了,再等下一班真的要好久。瞬间想哭,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如果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不是回去取了一次遮阳帽,那我就可以赶上第一班车了。

如果不是我坚信两班车不会离那么近,不低头看手机,那么我就不会错过第二班车了。

如果我事业有成,我就不需要这么热的天还要搭公交车出去工作。

如果我不是毕业后来了广州,就不会生活在夏天这么热的城市……

我尝试着看哪个念头会让自己更痛苦,但一阵风吹过,我忽然醒悟了:不要矫情了,我并不着急,没什么赶时间的事,有什么好痛苦?我可以等下一班车啊!

空无一人的车站,我坐在冰凉的不锈钢长椅上,看眼前的人来人往,车站旁边的大榕树投下巨大的树荫,构成一个舞台,把我和忙碌的世界隔开。将来未来的车,将开始未开始的一个瞬间,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