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觉得很幸运，要是晚一天，恐怕都不一定能签得到周润发。”
文|菜头 出品|夹馍星人
2022年7月3日早晨，网上传来消息：香港电影人罗启锐，因突发心脏病，于头天晚上去世，享年70岁。
比起徐克、吴宇森、王家卫等香港导演，罗启锐的知名度并不高。他最为人熟知的导演作品是《岁月神偷》，以温厚亲切的叙事，感动了太多观众，并帮助任达华获得金像奖影帝。
但在香港电影史上，罗启锐是绕不开的一个人。他与妻子张婉婷组成的编导搭档，拍摄了多部现实主义文艺片，在以商业为主流的香港电影中，自成一脉。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1987年《秋天的童话》，周润发在片中奉献了生涯最好的表演之一。
事情要从1981年说起。罗启锐和李碧华合作，写了一个剧本《霸王别姬》，拍成两集电视剧。这是《霸王别姬》最初版本，比陈凯歌版早了12年。
最大的区别是结尾，罗启锐版中，段小楼和陈蝶衣在一家澡堂相见，洗尽铅尘，灵魂仍有余温。
老版《霸王别姬》结尾
如今，这部剧在豆瓣评分9.2。有网友评论：
还是偏爱这个，老淡泊了。陈凯歌呵呵，戾气太重。
拍完这部后，罗启锐前往纽约大学读电影硕士，和他同班的，也有一位来自香港的学生，即张婉婷。学习过程中，两人成为恋人和工作伙伴。
罗启锐认为张婉婷更适合临场调度，于是他主内，负责剧本，张婉婷主外，负责导演。
拍毕业作品时，他们以中国人在纽约的生活为题材写了个剧本《非法移民》。正好邵氏公司去纽约买器材，听说有中国学生要拍电影，看过剧本后，就资助了他们。
1985年，《非法移民》上映。凭借此片，张婉婷竟然拿下了第5届香港金像奖最佳导演。对于一位新人且是女导演来说，这是巨大的认可。
之后，两人开始筹备同样题材的《秋天的童话》：
一位女生到纽约留学，遇上男朋友移情别恋，一个在唐人街打工的远方亲戚“船头尺”，对她照顾有加，看似不同阶层的两个人，逐渐产生了感情……
《秋天的童话》很有趣味性
两人选中周润发来演船头尺——符合粗鲁的壮汉形象。当时周润发虽然演了《上海滩》等电视剧，已经成名，但在电影界还不行，拍一部扑一部，被称为“票房毒药”。
周润发没去过美国，听到可以去美国拍戏，就当是旅游，果断答应了。
谈好事情的当晚，周润发请他们去看自己新上的一部片子，这就是《英雄本色》。结果，这部影片特别火，周润发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明星。
“我们觉得很幸运，要是晚一天，恐怕都不一定能签得到周润发。”
但是，原本定的拍两个月，变成了只能拍一个月，因为有太多片方等着周润发回港接戏。到了最后几天，香港的公司还找了黑帮人员到片场盯着，要求张婉婷必须按时把周润发的戏拍完。
女主角请了钟楚红来演，她当时已经很有名，很喜欢这个剧本，也顺利答应了。
1987年7月16日，《秋天的童话》上映。而在那三个月前，第6届香港金像奖颁奖礼上，周润发凭借《英雄本色》首度封帝，一时风头无量。
有了两大明星的护航，《秋天的童话》最终获得2624.7万元票房，位列年度票房榜第五名。对于文艺片来说，这是非常好的成绩。
片中最经典的一幕是：船头尺和女主互送礼物，结果发现，一个人送给对方的是表盘，一个人送给对方的是表带，那一刻浪漫极了。
因错位产生的意外浪漫
到了1988年4月10日，第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开幕。这一年，风头最盛的影片是林岭东执导的《龙虎风云》，获得10项提名，同时他执导的另一部影片《监狱风云》获得7项提名。
《秋天的童话》也获得7项提名。一硬一柔两类影片，展开了奖项的较量。
最终，《秋天的童话》以柔克刚，打败《龙虎风云》获得最佳影片奖，罗启锐获得最佳编剧奖。不过，在最佳导演奖项上，张婉婷败给了林岭东，算是平分秋色。
而周润发携带三部影片入围最佳男主角奖，分别是《龙虎风云》《监狱风云》《秋天的童话》，可谓是最无悬念的奖项。
等到宣布影帝获得者是周润发之后，他走上领奖台，说了句：“哦……很意外……”
台下响起的不是掌声，而是哄堂大笑。大家以为他在搞怪，明明毫不意外，偏谦虚说意外。
但周润发接了后半句：意外的是船头尺竟然打不过高秋。
周润发卫冕影帝
原来，他是凭借《龙虎风云》获得的影帝，并不是《秋天的童话》。
其实，对于演惯了英雄、大哥的周润发来说，在《秋天的童话》中饰演朴实、善良、疯狂的船头尺，才更彰显他细腻又有张力的演技
好在，不管因为哪部片获奖，都是左手倒右手的事。
那是周润发人生最高光的时刻，连续两次摘得金像奖影帝，是香港电影当仁不让的门面。
而罗启锐和张婉婷夫妇，也因为连续两部片的成功，奠定了在香港电影界的地位。但他们此后并没有跟风拍商业大作，而是沿着自己的路子往前走。
张婉婷继续做导演，罗启锐继续做编剧，两人被称为“雌雄大导”。偶尔，罗启锐也当导演，比如在1988年拍摄了《七小福》，洪金宝主演。
罗启锐和张婉婷夫妇
直到2010年拍摄《岁月神偷》，才真正彰显了他的导演功力，对人物、叙事和节奏的把握很娴熟，那是长时间沉淀下来的东西。
片名也非常动人：在幻变的生命里，岁月，原来是最大的小偷……
如今，它偷走了罗启锐的生命，幸运的是，留下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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