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北方某个小城的街头，无意中听到了几个坐在一起乘凉的大妈唠嗑，对话内容围绕的就一个字：钱。
大妈甲问同伴：“你儿子当初说看孩子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大妈乙：“叫我去（看娃）的时候，说的是每个月给两千。”
大妈甲：“好，每个月 2000 块，就算一年 2 万块，你给他们看了两年孩子，最少也得给 4 万吧？”
大妈乙委屈巴巴地说说：“就是呀！你看看，他们最后就给了这个这样！”
大妈丙似乎刚加入会议，还没搞明白状况，随口问：“给了多少钱？”
大妈甲抢答：“哪有钱！她儿子就给她家里装了个空调，说让他们老两口随便用，电费他们出。”
大妈丙哦了一声，想了想，发言道：“说是那么说，最后电费还得你们老两口自己交。”
大妈叹气：“空调多费电呀，谁舍得开？！我跟他爸平常都是吹电扇。儿子带着孙子回来了，才敢开一会；他们一走，马上就关了，到外面来吹吹风。”
大妈甲下了结论：“养儿防老？我看是做梦。现在的年轻人，咱不给他们倒贴，能行吗？伺候他们一家又吃又喝，白费力气不说，还得落埋怨。”
听着大妈们的抱怨，突然想起了在南方某个小渔村的见闻。
那是浙江嘉兴的一个小渔村，紧挨大运河，自古都是打渔为生，现在全村都是小作坊。
靠近河边有一户人家，户主是一对 70 岁的老两口。他们都非常瘦小，皮包骨头的样子。
他们的房子非常老旧，是 30 年前建造的老平房。进门迎面是祖宗牌位，屋里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空调，只有两个古老的摇头扇，一个在卧室，一个在饭厅。
在南方整个夏季，长达四个多月的酷暑难耐，老两口就靠老电扇活命。
每天凌晨 5 点多，老头起床，带着一杯自己酿的杨梅酒，到村头的小店去吃一碗面，喝点酒，然后划着小船，去河里收网。
网子里有他养的小河虾，还有田螺。老两口从来都不舍得吃这两样东西，捞出来的虾和田螺，好的卖掉，顾客挑剩下的，一半送给儿子，一半拿给关系好的邻居。
老头下河一般至少要忙到中午 11 点左右，要是在忙碌的季节，经常下午一两点才能回家。下午 6 点多，太阳还没落山，他又要去河里撒网，晚上 8、9 点才能回来。辛苦一天，卖掉的河鲜，大概能赚 200 多块。
老太太一般 6 点起床，自己搞一点简单的早餐吃过，就急急忙忙骑车去村里的小作坊里帮工，一天大概能赚 120 块。
上午十一点多，老太太骑车回家做饭，一般都是米饭，炒菜。等老头回来一起吃。
老头回到家，洗把脸，也不多话，坐在饭桌前，先给自己倒半碗杨梅酒，就着酒，飞快地扒完一碗米饭，很少吃菜。
中午的饭菜往往会剩下，用纱笼盖上，等晚餐的时候再吃。
有时家里来了客人、或者邻居家有客人，老太太会炖点肉或者鸡，给邻居端一份，自己家那份，总是吃不完，一剩再剩，有时得连吃三天才能吃完。这些肉，老太太几乎都不吃，全部留给老头。
老两口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开厂子的，他的房子在几百米之外的村里，院子里建了一栋四层楼房，剩余的空地全用彩钢瓦搭成简易房，里面堆满了原材料。
儿子住的楼房里，里面装修豪华，有空调，甚至有唱歌房。老头很少去儿子家，老太太总是借着送东西的机会，去儿子家看一眼，看看他们还缺什么？她很想念孙子，但孙子在杭州上班，很少回来，也很少给他们打电话。
老两口都不会用智能手机，没法跟孙子视频。每次接到孙子的电话，老两口总是 很激动。老头高兴了，会多喝几口酒；老太太则会开心地逢人就说孙子的近况。
儿子和儿媳每天晚上会和邻居们一起绕着河边散步，经过父母家时，他们从不进门看一眼，就在门口跟老太太打个招呼，继续往前走。
大概他们的儿子觉得父母还很健康，体力旺盛，无须多费心，明天路过看一眼就行了。
老两口的儿子早年间开厂子发财之后，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染上了赌博恶习，一度欠下 400 多万的外债。
老两口没有一句怨言，默默地赚钱，交给儿子，嘱咐他拿去还债。
儿子后来良心发现，终于戒了赌，做生意还完了所有赌债。现在他一心一意经营自己那个有 30 多个工人的小厂子，再也不胡折腾了。
老两口对浪子回头的儿子很满意。
他们的女儿，年龄比儿子小，嫁到附近十多里之外的地方，每星期都回来娘家看看，给老头带两瓶雪碧——他最爱喝这个。
老两口省吃俭用，赚来的钱，全部交给儿子。尽管他们明知儿子是老板，每年厂子里的收入至少有五六十万，可还是觉得儿子缺钱，而他们自己不用花钱。
他们的孙子已经 26 岁，早就大学毕业工作了，但老两口始终觉得儿孙们需要帮衬。
老太太总是说：“有孙子，孙子还要结婚，要生孩子，都需要钱。”
朋友解释道：“我们南方的老年人，非常勤劳，每天都在辛勤劳动。只要干不死，就会一直干。一辈子辛辛苦苦，就是为儿孙们攒钱。”
我问老太太：“你儿子给你们零花钱吗？”
老太太摆手摇头：“不要。不要。我们自己能赚钱。我们老了，没有花钱的地方，钱给他们，更有用。我们的钱，就是他们的，反正死了也带不走。”
“可是你们每天这样太辛苦了！”
“人活着，总是要干活的。要是吃饱了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怎么好意思呢？人不能好吃懒做，对不对？”老太太笑着说。
我问这话的时候，正巧亲眼目睹了这个 70 岁的老太太正从大运河的对面泅渡过来，还在水里笑呵呵地摆手跟我打招呼。
我问她为什么要游泳过河？多危险呀！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渡河近！河对面有田地，每天都要干活，渡河能节约一半时间。”
朋友说，这个老太太年轻时就是附近有名的游泳高手，在大运河里游了一辈子，水性很好的。
这两位南方老人，刷新我的认知，也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南方普遍都那么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