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胖乎乎、戴着黑框眼镜、有点驼背的警察，总骑着那辆掉了色的电动车，穿梭在胡同小道里。18年的风吹日晒中，每一个角落都走遍了，电动车报废了五六辆，他也渐渐从村民口中的“小温”变成了“温伯伯”。
天津市公安局北辰分局北仓派出所社区警务队一级警长温建富。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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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建富有两副面孔。
妻子眼中的他，木讷、不解风情，家里大事小事都顾不上；村民眼中的他，温和、爱笑，遇到什么麻烦都能找他。
温建富围着王秦庄村转了18年。作为天津市北辰分局北仓派出所的社区民警，他经常骑上电动车，沿着村里胡同走一圈。他认识每一户人家，还能像熨平衣服上的褶皱一样，把邻里矛盾一点点抚平。
多年的风吹日晒中，电动车换了五六辆，但他留了下来。白发一茬茬地冒出来，人们口中的“小温”变成了“温伯伯”，50岁的温建富由此成了所里工作最久的警察。
啃下“硬骨头”
孤零零的屋子矗在庄稼地旁，院墙灰秃秃的，大门紧闭。
温建富敲了几下，无人应答。窗也封着，但大门上没有灰：有人常来。他顺着门缝往里望，院子里长满了草，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院子左侧有一间用木板、塑料和钢管搭建的大棚，旁边停了几辆面包车。
反复敲门呼喊后，依旧没有回应。十几年入村巡查的经验告诉温建富：这座院子有问题。
他把梯子架到墙壁上，麻利地翻进去。大棚里，五六个人正在分解猪肉，血水流了一地。看到警察，他们仓皇逃跑。温建富和辅警赵健合力抓住了一个人，并用执法记录仪拍下了关键证据。
这是发生在2018年的案子，一个专门倒卖病猪肉的团伙被抓获。清点后，温建富发现，他们共收购了88头、共3000多公斤的病猪。院落是他们的屠宰窝点，检出了猪瘟病毒、伪狂犬病病毒。随后，民警顺着这条线，将上游倒卖、下游收购的小贩一网打尽。
2020年7月，温建富在企业进行相关检查。 受访者供图
窝点所在的王秦庄村，是天津市北辰分局北仓派出所辖区内最大的村落，今年50岁的温建富是这里的社区民警。所里的人都知道，王秦庄村是最难啃的“硬骨头”——地处城郊接合部，毗邻天津外环线，因为房租低，外来人口最高时占40%以上。
除了在村旁的工业区打工外，很多人选择在这里开个作坊，做点生意。小作坊又碎又杂，正规的、不正规的掺在一起，有时过上几个月就换一批人。卖私油的，非法存放烟花的，做假酒的，倒腾电器的，各种心存侥幸的人隐藏在这里。
但有人盯着他们。王秦庄村社区民警温建富骑上他的电动车，走过坑坑洼洼的土路，一宿一宿地蹲守，把这些不法分子一个个揪出来。慢慢地，温建富的名字在村子里叫得响了，投机取巧的人也不敢随便做不法勾当了，村里安定了很多。
从“小温”到“温伯伯”
更多的时候，和其他社区民警一样，温建富围着王秦庄村的琐事转：喝醉了耍酒疯的，夫妻吵架拌嘴的，孩子出生、上学、需要迁户口的……
这个胖乎乎、戴着黑框眼镜、有点驼背的警察，总骑着那辆掉了色的电动车，穿梭在胡同小道里。18年的风吹日晒中，每一个角落都走遍了，电动车报废了五六辆，他也渐渐从村民口中的“小温”变成了“温伯伯”。
1994年，刚毕业时，22岁的“小温”在北辰分局果园新村派出所做社区民警。派出所讲究“传帮带”，老师傅教他，要沉下心把人口信息采集入册，并把户籍册背下来，还会有定期考试。温建富明白，只有熟悉了辖区里的百姓，才能知道怎么调解矛盾，侦破案件。
2000年，温建富在北辰分局果园新村派出所获得“月度最佳民警”称号。 受访者供图
2004年，来到王秦庄村后，他依然用最朴素的方式牢记着师傅的教诲。十几个写满了笔记的小本子上，每间房子的租住人姓名、联系电话、家里几口人、在哪工作、店铺哪年开起来的，他都写得清清楚楚。村委委员赵家明感叹，温建富比自己还要熟悉这个村。
赵家明记得，2020年，村里拆迁改造，因为拆迁款迟迟下不来，村民怨气很大，在村委会门口大吵大闹，砸东西，闹情绪。
正在休假的温建富接到电话，立马赶了过来，挨个把村民们劝回家。有个村民没钱看病，他协调村委会，借给她2万元，又自掏腰包，拿出5000多元帮忙应急。谁家着急用钱，交房租、买生活用品，温建富就自己掏钱垫上，一句“温伯帮你们去解决”，听了就让人踏实。
他总替大家着想。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不久，外地回津人员都要严格报备，居家隔离，租客还需要房东签署一份保证书。有的房东来不了，温建富就签了自己的名字，“总不能让人家（租客）来了再走吧。”签完，他还不忘叮嘱租客不要出门，有生活需求就联系他。
信任一点点建立起来。不管是东家的车占了西家的道，还是西家的看门犬跑到东家叫，温建富的出现是解开疙瘩的最佳药方，村民都说，“就算谁的面子都不给，也要给温伯面子。”
“他放了我一辈子鸽子”
时间久了，村民都把温建富当自家亲戚。
在街道上摆摊的小贩，有时候一天能见他三四次，总会把水萝卜和煮好的玉米塞给他，坐在河边的大爷大娘们，也会冲他喊上一句，“要不要去家里吃饭！”村里有红白喜事，也要请温建富。
今年5月16日，温建富在王秦庄村的核酸检测点宣传反诈知识。受访者供图
有个“几进几出”的小偷，一开始抵触他，觉得就是因为警察，自己才被拘留。后来，温建富知道他没有经济来源，时不时给他带去生活用品，鼓励他找个工作好好干。时间一久，他也意识到偷偷摸摸是不对的，感激温警官拉了他一把。现在，见了面，他总要打个招呼。
但对妻子和女儿来说，温建富反而不像“自家人”。
妻子程婧眼中，结婚二十多年来，温建富不是在派出所，就是在村里，“在家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半。”和丈夫说定的事，大多数都成不了，不论是周末带孩子出去玩，还是去亲戚家串门，“他放了我一辈子鸽子。”程婧调侃。
给孩子开家长会、运动会，送老人去医院，都是程婧的事。偶尔能和丈夫一起送女儿去幼儿园，温建富都不忘扭住路边正偷三轮车的惯犯。
家人明白，他做的不是一份容易的工作。2007年，温建富出警时，被当事人又抓又打，眼镜打掉了，脖子挠破了，鼻梁子和太阳穴也青紫。程婧心疼地给他处理伤口，同在派出所工作的她，明白这份职业里的危险。女儿也从那时才明白，父亲的工作并不像她小时候想的那么“威风”。
近几年，温建富头上的白发迅速代替了黑发。开始，程婧还给他染过几次，后来，白发长得太快，程婧也放弃了。
但温建富对此并不在意，从警28年，他喜欢自己的职业，“年轻的时候，喜欢破案子、抓坏人，现在觉得，干好社区工作，能成功调解矛盾，让大家伙和和气气的，就很有成就感了。”
人物简介
温建富，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从警28年，破获各类刑事案件400余起，曾荣立个人一等功1次、三等功7次，受到嘉奖7次，多次被评为天津市政法系统人民满意政法干警和天津市优秀人民警察。
新京报记者 | 郭懿萌
实习生 | 郑欣怡
编辑 | 彭冲
校对 |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