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谎言

“我的爸爸在南极养企鹅”,女孩语气坚定地说道。

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名叫佳怡,来自河北廊坊,今年才四岁,还在读幼儿园。和同龄孩子一样,佳怡很喜欢毛绒玩具,而她最喜欢的毛绒玩具当属毛绒企鹅,不管自己家还是奶奶家都放满了毛绒企鹅。为何佳怡会对毛绒企鹅如此情有独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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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要从佳怡刚上幼儿园的时候说起。

佳怡三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幼儿园。对小小的佳怡来说,幼儿园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好地方。有好玩的好吃的,还有很多小伙伴和老师陪她一起玩耍,但有时候她也不开心。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就她没有,每次来接她的要么是妈妈,要么是奶奶,爸爸从来没有出现过。

佳怡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来接她?在家也没有见过爸爸。有时候小朋友也会问她关于爸爸的事情,这时候佳怡就只会生气,躲在角落里不理人,因为她也不知道爸爸在哪,为什么不来?小佳怡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乖,爸爸不喜欢,所以才不来接她?

然而当小佳怡问妈妈是不是这样时,她的妈妈冉欣却突然抱着她痛哭了起来。小佳怡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哭,她很害怕,看着妈妈哭,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冉欣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在她决定生下女儿佳怡的时候,所以她一直在想该如何告诉女儿,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她却没有?可这一天真的到来后,她还是崩溃了。

“宝贝,爸爸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爸爸最喜欢佳怡了,爸爸不来接你,是因为爸爸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现在走不开。宝贝,你知道吗?爸爸可厉害了,他在南极养企鹅,等他养出蓝色的企鹅就会回来看你啦,到时候就能和妈妈一起去学校接你,好吗?”

冉欣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楚,眨了眨眼睛不让新的眼泪掉下来,把语气调整到欢快轻松的状态,抱着女儿安抚道。她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言,可孩子还那么小,她不忍心告诉孩子真相。只能先用善意的谎言代替,她相信孩子慢慢长大,就会看穿这个谎言是多么的拙劣。

世界上哪有蓝色的企鹅?除非奇迹会发生。冉欣觉得自己编造的谎言真可笑,但她真的真的好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好希望那个人有天会抱着蓝色的企鹅出现在家门口,对她说道:“老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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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那么美好的一幕,可冉欣却觉得自己心痛的快要窒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如果三年前没接到那通电话,一切会不会就此不一样?

结婚纪念日的噩梦

冉欣和丈夫李辉是一对普通夫妻,两人都是河北人。三年前,也就是2015年的时候,他们刚结婚一年多。虽然不是什么富裕家庭,但生活也是什么都不缺,因此两口子感情非常好,不仅如此,那时候冉欣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夫妻俩都十分期待孩子的到来,为此他们做了很多的准备。

在冉欣眼中,丈夫李辉是一个好脾气并且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两个人恋爱的时候,李辉对她就很好。结婚以怀孕后,更是不让她干一点事情,不管是赚钱还是家务都是自己全包。李辉也特别喜欢孩子,刚刚查出怀孕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孩子出生要用的东西,从衣服到婴儿床再到玩具,一样不落,活脱脱一个超级奶爸,连冉欣都忍不住笑话他,准备太早了,但李辉却依旧乐此不疲。

怀孕期间,冉欣妊娠反应特别大,因此脾气非常不好,无理取闹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李辉从来没发过火,也没恼过,而是抱着她一遍一遍的哄,还说都是自己混蛋才让老婆受这么大的罪。曾经的冉欣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有疼爱她的丈夫,两人爱的结晶也即将出世,她常常会幻想孩子出生后,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

然而一通电话打碎了她所有的期待。

那天是两人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李辉和平常一样出门上班,走之前,两人约定下班后一起出去庆祝。中午的时候,李辉还发消息给冉欣让她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冉欣还暗示他下班回家不要忘了买玫瑰花。

之后冉欣就在家等待李辉,为了出去吃饭,她甚至还稍微打扮了一下,然而等到了六点,李辉还没有到家,以前这个点李辉已经到家了才对。冉欣一开始并没有多想,觉得李辉可能是去买花了,耽误了,所以就给李辉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无人接听,冉欣不放心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听。这让冉欣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她马上把这种想法甩出了脑袋,觉得是自己吓自己。

之后冉欣开始进行各种自我安慰,李辉的手机可能不小心按了静音,所以没听见。又或许他正在花店买花,到把手机忘在了车上?然而冉欣越是这样想,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恐慌感也越来越重。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看到显示来电人是老公时,冉欣送了一口气,它接起了电话,可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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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说,他是警察,问她是不是机主的妻子。她说是,内心没由来涌出了一阵阵酸涩,直觉告诉她,出事了。下一秒,警察告诉她,李辉出了车祸,情况非常严重,让她到医院一趟,并把医院地址告诉了她。

挂断电话后,冉欣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变化,也变得躁动不安,冉欣感到肚子一阵阵发紧,有些难受。她一时感到不知所措,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手忙脚乱找钥匙出门,她一直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有事,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冉欣赶到医院的时候,警察正在大厅里等她,之后她被直接带到了殡仪馆。警察说,人当场就没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冉欣的身体趔趄了一下,肚子又开始一阵阵发紧,她一手扶着肚子,那一刻她感觉天塌了。

新的希望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冉欣感觉到的只有混乱。混乱的思绪,混乱的生活,混乱的情绪,仿佛停止了一般,她觉得很累很累,不想吃不想动,只想躺下来睡觉。可她的身体情况并不允许,孩子还没有足月,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她不能任性到只顾自己,所以她每天逼着自己吃喝,逼着自己不流泪,李辉那么喜欢孩子,她要给他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处理完李辉的后事不久,冉欣在医院顺产生下了女儿佳怡。看着瘪下去的肚子,想起如果李辉还在的话,此刻他一定会陪在自己身边。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想到这儿,还在产房的冉欣痛哭了起来,医生都以为她是因为伤口疼,安慰她很快就会好的,可冉欣知道,好不了了。

生产完后的冉欣毫不意外地患上了产后抑郁,她变得喜怒无常,甚至对刚刚出生的女儿感到厌恶,可厌恶完她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对于冉欣来说,一切都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了,因为李辉已经不在了。

有人说,时间能治愈一切,可冉欣却觉得她的时间停在了李辉离开的那一天,再也没有移动过。所以她的抑郁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佳怡两岁多的时候,她还没有出来,严重时她甚至抱着小佳怡说:妈妈带你一起去死好不好?小佳怡什么都不懂,对于这样的妈妈她只是觉得陌生而害怕,于是她说自己不想死。看到被自己吓到的女儿,冉欣更加的痛苦。

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乖巧懂事,冉欣也猛然间醒悟了过来,不能继续再这样下去了,女儿还需要她。为了照顾好女儿,冉欣去看了心理医生,接受了治疗。而在和女儿的相处中,她发现自己也在慢慢被治愈,女儿的贴心和可爱给了她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之后,冉欣开了一家店,日子也慢慢回归了正轨,而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女儿慢慢长大后,该如何和女儿解释没有爸爸这件事,她不敢深入去想,因为真相太残忍。当女儿问她爸爸是不是不喜欢她才不去接她的时候,冉欣痛苦极了。李辉怎么可能不爱女儿呢,他准备了那么多孩子用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爱?

可冉欣不忍心和四岁的女儿解释什么是死亡,那太残忍了,她只能给女儿一个充满了幸福期待的谎言。即使她知道这个谎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女儿也一定会明白什么是死亡,可她还是自私地希望那一天到来前,女儿能活在幸福里。也希望有天能有个人代替李辉出现在家中,手持蓝色企鹅玩偶,对女儿说:宝贝,爸爸回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