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北京市政府一举封闭了全市妓院。文华公司的导演陈西禾闻讯后,赶赴北京深入采访收集素材,并很快写出了剧本《姊姊妹妹站起来》。

烟花柳巷的丑恶其实正在发生他的身边,但也离他的生活十分遥远,在抄录她们生活中最黑暗最悲惨的部分时,陈西禾抬眼看到对面治疗室的台阶上,一群新生姊妹在晒太阳,她们有说有笑,不时地唱着歌曲,活跃得就像刚放学的学生。

压迫

一部电影,要写出罪恶史不容易,陈西禾从女孩们怎么被压迫讲起,描述了新中国成立前夕妓女们的血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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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女佟大香家境贫寒,随母亲一起进城投奔舅奶奶。

在这个过程中,淳朴的大香认识了邻居尚幼林,不料却被舅奶奶伙同恶霸马三以介绍工作为由,将大香骗到胭脂虎和崔胡子经营的妓院——同喜院,并哄骗大香按下手印把自己卖给了同喜院。

而当大香从其他姑娘们口中得知真相后已为时晚矣,抵死不从换来的是胭脂虎的毒打和崔胡子的凌虐,自己的卖身钱也被马三和舅奶奶瓜分。

妓院做生意是要向官府“上捐”(交税)的,刚“开张做买卖”的大香正逢官府查税,被伙计藏起来。彼时的大香希望官府能换她自由之身,毅然决然趁着官府查人之时出现,哭诉自己不想卖淫,是被骗来的。

“历来衙门都保护窑子”,这场失败的官司最终以大香母亲投河自尽,大香被带回同喜院继续卖淫而收场。

在大香不见之后,尚幼林一直在寻找,最终在同喜院见到了被逼良为娼的大香。

想要敲诈尚幼林的胭脂虎和崔胡子假意答应以六十元大洋来换取大香自由。千拼万凑之下,尚幼林将钱交给胭脂虎,却被崔胡子以没收到钱赶了出去,大香被迫继续留在同喜院。

每个妓院里,都有着像大香一样被迫接受着“胭脂虎”和“崔胡子”非人的压榨和剥削。

同喜院里,一天能“卖六个铺儿”的月仙病倒了,被胭脂虎逼迫着继续接客,甚至用剪刀剪去“疙瘩”,用火烧过的“火筷子”封住伤口为月仙治疗性病。当月仙昏死过去后,胭脂虎便要把月仙埋了,丝毫不顾月仙在棺材里气若游丝地求救:“妈,我还没死,等等盖棺材……”。

欠了债的凤喜被胭脂虎和崔胡子以别人催债为由,要求弟妹凤喜还钱,并劝说“出来卖也是一门营生,不光能还债,还能挣钱养家把孩子拉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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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社会的那种阴暗恐怖与灭绝人性在“大香”们的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在民国时期的《妓女请领许可执照申请书》,她们为娼原因都是“因贫”,再加上“自愿”两字和指印画押,好像就为卖身为娼找到了合理的注解。

当时民国时的妓院分四等,一等被称为“清吟小班”,二等的称“茶室”,三等的叫“下处”,而四等的便是“窑子”。

现今,在各种关于民国的影视小说中,充斥着卖艺不卖身和军阀名妓的爱情故事,描绘着风花雪月。然而事实上,从一等沦落到四等,不到十年,甚至更短。

解救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北京市第二届各界人民代表大会决议:封闭全市妓院。大香等人被带到北京市妇女生产教养院。

中国的娼妓制度有三千年,禁娼运动使这一行当彻底消失。

待解救的她们,因为胭脂虎和崔胡子的恐吓,对将即将到来的共产党视作洪水猛兽。

当时北京解救的一千三百零三名学员中(包括后来收容的暗娼)中,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患有性病,还有人患有梅毒、淋病、第四性病等多种性病,连九岁的小孩都患有性病。很多人都是兼有多种,而其中三十五名病情极重,根据工作人员回忆,下身烂到连肚子肠子都看得见。

政府将妓女们集中起来,不仅给她们治病,归还她们的财务,还教她们学习,找到她们的亲人,发动诉苦运动。

学员们的诉苦运动宣泄了自己,影响了别人,也敞开了心扉。

北京市由北京大学医学院院长领头,六个单元五十七个医务人员,仅仅是进口的盘尼西林就用了一万三百多针,一共花费了一亿多人民币,而当时的一亿多,可以买十一万六千八百多斤小米。

大香等人在教养院里,学会了斗争,获得了新生,她们也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学员。

新生

从初时的戒备到最后放下心理防线,敢于治病,勇于诉苦,大香等人在教养院获得新生。

电影中胭脂虎和崔胡子的命运我们可能不得而知,而现实的黄宛氏等人得到了她们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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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演老鸨胭脂虎的李凌云在影片中让人恨得牙痒痒,然而谁能想到,她正是曾经被迫害的妓女之一。之所以能把胭脂虎饰演得入木三分,是因为这是她用血泪和仇恨记住的形象。

自幼被卖到窑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父母何人,受尽了地痞恶霸的折磨与盘剥。出演胭脂虎时才三十岁,荧幕中与自身年龄不相符的苍老,正是她真实血泪的记录。

在教养院里,李凌云逐渐找回真正的自己。她带领着一群姐妹表演她们自编自演的《诉苦翻身》,她演一个叫“黑牡丹”的领家。

戏剧家马少波、辛大明把她们创作的活动集中起来,写成了《千年冰河开了冻》,并在社会上公演。陈西和注意到了颇有表演天赋的李凌云,李凌云也由此走下了舞台,走上了摄影机前。

从“妓女”到“学员”,在一九五一年第十六期的《大众电影》上,她又有了一个新的称呼——“人民的演员”。

在影片饰演大香的李萌后来在回忆中说,李凌云拍摄这部电影时,一度因为想起自己的往事而拍不下去。整个片场,动不动就哭成一团,因为每一个故事的原型,都是她们的血泪。

当时的妓女们在教养之后都得到了很好的安排,有五百九十多人结了婚,有三百多人回了家,有六十二人去了医疗大队,还有一批人被招入了艺术团体,而最后剩下的二百零九人,被安置到织布厂——新生织布厂。

离开教养院的李凌云,在一九五五年和人民警察刘仲义结了婚。婚后刘仲义对李凌云说:“你是受过大苦的人,人民政府把你解放出来,我不能再给你一点苦吃。”

当尚幼林去教养院找大香时,大香告诉幼林自己参加了卫生部的防疫大队,即将到苏北去工作。

影片最后大香从农村的穷苦女孩到被逼良为娼的妓女再到获得新生的学员,眼睛里盛满着光芒,向我们昭示着:旧社会把人变成了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了人。

资料:

电影《姐姐妹妹站起来》及其幕后

文章《姐姐妹妹站起来——李凌云》

档案《新中国妓女改造始末》

纪录片《烟花女儿翻身记》

书籍《上海娼妓改造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