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金钱、学术本是三种不同的东西,它们的运行规律不同。而现实的“通吃”构成了对学术的伤害,也是对现代社会分工原则的极大破坏。

改革开放后特别是近十年来,我国科研工作的成绩十分显著,但问题同样突出,呈现出的局面是矛盾的,由矛盾引发的困惑也是多重的。

具体来看,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全国科技投入以每年20%—30%的速度增长并越过占GDP2%的门槛,每年发表的论文数多年位居世界第二、被引用次数居世界第四,其中高校的贡献率都在80%以上。尽管如此,我们显然还不是创新型国家,科技转化率低,成果对社会的作用不高,高端论文出口转内销现象严重、国际合作的论文比例下降等情况为人诟病,2013年我国国际科技论文平均被引用每篇7.57次,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11.05次。

二是高校争取科研项目、经费,发表论文、获奖的冲动十足,显示出活力。但与此同时,科研工作重立项、轻过程,经费使用重物轻人,由此产生套用、挪用科研经费的“跑冒滴漏”现象严重。

三是高教界提倡专心治学、内涵发展、十年磨一剑。但现实运行中,成果评价数量化、资源分配行政化倾向严重,导致寻租现象、逐官现象增多。

当今的学术诱惑太多,“官”教授、“大”教授们有着太多的展现舞台:团队带头人、项目负责人、评审专家、各种称号、高峰论坛等。而“官”教授是成为“大”教授的捷径,虽然一个个“大师”著作等身,可回头望去:实验不是自己做的,文章不是自己写的,著作是挂名主编的,学术讲座是空洞的时髦话语。

造成上述成绩与问题相纠缠局面的原因,是对权力、金钱、学术三者无边界的“通吃”现象。

权力、金钱、学术本是三种不同的东西,它们的运行规律不同。权力遵循效率原则,下级服从上级,以位置取胜;金钱遵循利益原则,价值规律起根本作用,以利润取胜;学术遵循平等原则,尊重知识发现优先权,以智力取胜。而现实的“通吃”构成了对学术的伤害,也是对现代社会分工原则的极大破坏。

根源在于我们的学术逻辑错误

当今高校的科研问题,已经不是光靠经费就能解决了的,而与学术制度有关。而制度的基础,是逻辑思路的问题,涉及科研导向、用人文化、评价方式、经费用途等方面。

首先,是科研导向的逻辑问题。做研究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发表论文、取得知识发现权而赢得同行的承认,还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推动社会发展和改进人民的生活品质。前者是学者的逻辑,后者是国家的逻辑,我们错在用学者的逻辑代替了国家的逻辑。写论文是大学科研的表象而非本质,是教师的需要而不是国家的需要。

其次,是用人逻辑的问题。高等学校看人准但用人不妥,导致大量人才偏离了学术发展轨迹。当前高校人才发展的潜规则是:各级领导重视和爱惜人才,因此“提拔”重用人才有所担当而成为“官”;在其位就要谋其政,由此人才潜移默化出“官气”;人才当然还要出成果,因此需要成立课题组,搭建队伍完成任务;那些还没有成为“人才”的学术人员,会有意无意加入到“官”教授的队伍。最后,“官”教授硕果累累而晋级为“大师”级人物,也有部分手下成长为新的“人才”。几家欢乐几家愁,也就因此而衍生出许多学术江湖恩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开始“去行政化”。

第三,是评价逻辑的问题。学术界是以聪明才智取胜的地方,研究活动具有不确定性,真正的学术评价是同行的专业评价。可现在,我们的研究是计划性的,评价是可量化的,反映的是学术评价的外行性。一般而言,行政追求的是效率,标准清晰但结果可能模糊;而学者追求的是声誉,标准可能并不确切但结果却是明晰的。

当前是以行政的逻辑代替了学者的逻辑,而行政必将导致量化,量化必然产生浮躁。更可悲的是,行政赋予作为一种外部承认,能够带来资源和声誉,学术界也由此开始追求起外部承认来,如各种称号、头衔、奖项、职位、荣誉,“标签”文化盛行。“标签”文化不会催发优秀的学术文化,而是为避免出问题一般会选择中等偏上水平的人和成果。因此,学术看上去虽然繁荣,但真正的创新却鲜见了。

第四,是项目管理的逻辑问题。项目经费使用重物轻人,成果重形式轻内容,一切看似合理却效果不好,因为这种方式的最大的受益者是相关负责人,助长了学术的“官本位”现象和资源的浪费现象。为什么呢?因为现在的许多项目从评审、立项到检查、验收都追求形式上的光亮,表格、文字材料、光盘声像等,非常繁琐。谁才能把这些事情做好呢?当然是有很多下属和助手的“官”教授更占优势。其实,学术人员更希望把经费和精力用在有实质需求的地方。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