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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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年69岁,勉强算是健康。他得过膀胱癌切除后没再复发,但脑梗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长年口齿不清,步履蹒跚。

父母生活在威海近乎养老,我拖着小家庭在0459谋生。多少有些懒惰的原因,我和父母基本一年就见面一次,待上几天。平时发发视频,聊解父母念孩儿的心情。

前些天,父亲随我舅舅从山东开车回来黑龙江,在绥化盘桓几日后,我紧着接回0459,盼着多陪伴几天,尽尽为人子的本分。

本来计划父亲来后,我和朋友把车换了。他的是商务,我的吉普车不太方便老人家上下。怎知父亲并不同意,尝试了两下,自己找了一个上车的办法,那只腿要先跨,那只腿要用力,把手要拽稳,慢吞吞的动作倒也稳妥。他每次坐稳后,是要吐一口长气,有些得意,仿佛完成了了不得的壮举,暗示我不可小看老人家体力,他还健康的狠。我只好一遍一遍的无视,暗示回给他,你确实还年轻,还健康,还没有老成“旧报纸”。

大概一个多月前,父亲还在山东的时候,我们视频,他的状态很不好。我调侃他,要多出去走走,不能总惦记躺着。他口齿不清的回我,也就再有五六年了。我笑他胡说吓唬人,他也讪讪的笑。可能那一刻,我们俩心底都有一些冰凉的东西划过。

此时此刻,我俩躺在客卧的床上。他的睡眠还好,偶尔打几下呼噜。孩子和妈妈在主卧睡了几天,宝妈已经不厌其烦。其实我懂,父亲的到来,多少给宝妈的生活带来不便,作为新时代的年轻女性,有些情绪,或也正常。虽然这并非我想要的结果,一年就这些许日子的陪伴,也只能破罐破摔了。

就这几天,父亲每日陪我到单位。我工作,他或是喝茶看我,或是在办公室的里间小憩。办公室在二楼,有一个拐着弯的铁楼梯。父亲第一次上的时候,战战兢兢,总是不能把脚抬到位,我在后边擎着他的胳膊,更加的战战兢兢。他怕的是上不好楼,我怕的是我竟然要真的要直面父亲的衰老。好在我们父子配合默契,老人家听话,我一遍鼓励说他自己肯定行,一遍指挥如何落脚,如何抬腿,如何腰部用力控制平衡。这套业务还算熟,前些日子儿子学轮滑的时候,基本也这么教过来的。呵呵,想起了我小学,父亲教我骑自行车,我记忆尤深,也是这样的季节,天黑的晚,风很凉爽,父亲慢跑,把着自行车的后座,告诉我,别怕,往前蹬,不会摔,爸把着呢……

今天中午,父亲已经可以“自如”的上下单位的楼梯,还是慢吞吞,但多少稳当了一些。午饭是三舅家的弟弟安排,涮毛肚。父亲先喝了二两白酒,趁我不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两左右。我一发现,马上给了个眼神,父亲不好意思的笑,狡黠、得意还有一点点讨好和乞求。我配合着做出无奈的样子,只可以这些了啊,不能再喝了。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我儿子要吃冰淇淋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我向父亲要玩具的样子。我们那些假的不能再假的小伎俩啊,却总用来“欺负”最爱我们的人。

人若老了,或许脾气会变得更顺从。就像小孩一样,在有所依靠中,寻求些许的安全感。不知不觉,在父子的关系中,主导的角色默默的发生了变化,开始需要我来承担更多的责任,而父亲逐渐弱小并依附于我。

其实,我是慌张的。我害怕面对父亲衰弱下来的真相,我渴望他一直端着家长的尊严,一直有着高高在上的父权的体面。我渴望做他威严或慈爱笼罩中的儿子,而尽可能让他老去的慢一点。

有人说人间是一个道场,人生是一场修行。我为人粗鄙,不可做得道的痴心妄想。

但这一场修行,无论因果,总要走得下去。父母尚在,这便是现世的福报,倘能膝前尽孝更是大福报。

我的父母,他们没了爸爸妈妈,只有我可依靠。光阴他不肯片刻停留,怕沾染了世间无聊的悲欢。我只愿离别的那一刻再远一点,更远一点……

0459,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