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年9月初9,武则天登上太初宫则天门,五万多百姓聚集在则天门下,呼喊着万岁,声音惊天动地。大臣们也不上班了,都在人群之中高呼。

大家都在请愿,希望神皇顺应民心,早登大位,武则天毫不“动容”,屡次表示这不妥,直到皇帝李旦压轴出场,加入了请愿的队伍,没有谁比他的发言更有分量。

该配合母亲演出的李旦卖力表演,他的演讲声情并茂,打动人心,现场气氛被推向了高潮,武则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还不算完,一群小鸟突然云集上空,盘旋着一直不肯离开,引起了群众的惊呼,这就是传说中的百鸟朝凤啊。从人到鸟,都被武则天的魅力折服,如果她还要推辞,实在是太不厚道了,武则天只能“勉为其难”,宣布称帝,改唐为周,这一年她66岁,距离初次进宫已经过去了5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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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武则天以昂扬的斗志拼搏了大半辈子,和情敌斗,和丈夫斗,和大臣斗,和儿子斗,无数人在这个过程中丢了性命,李唐宗室被她杀得血流成河。为了自保,唐高祖李渊的女儿千金公主甚至厚着脸皮认自己的侄媳妇武则天当妈。

武则天的几个儿子也命运多舛。

长子李弘病逝,次子李贤被逼死,第三子李显被流放,皇室中的亲情从来都要让位于权力。唯一在武则天身边的小儿子李旦这些年见过太多杀戮,每天活得胆战心惊。

他是母亲的提线木偶,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之前是被软禁的傀儡皇帝,如今降为皇嗣。李姓曾无比尊贵,此时却成了烫手山芋。为了自保,李旦主动要求改姓武,名轮。

武轮的身份很尴尬,历史上皇位之争固然凶残,但从来都是父子之争,兄弟之争,他是第一个被母亲篡改江山的皇帝,虽然对列祖列宗深表内疚,但长期笼罩在母亲的阴影下,李旦已经别无所求,只要活着就行。

选接班人是一件大事,武则天当上皇帝后一直犹豫不决。她是武周王朝的开国皇帝,如果把位置传给儿子,岂不是让武周王朝成为了一代就亡的短命王朝?

最初,武则天内心的天平倾斜于自己的娘家人。武则天有一次在万象神宫举行祭祀典礼。按照规矩,本应该是皇太子为亚献,皇太孙为终献,但武则天故意冷落了自己的儿子,让侄子武承嗣为亚献,武三思为终献。

武承嗣大喜过望,盘算着自己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

李旦性格淡泊,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练练书法,弹弹琴,然而他的存在对武承嗣来说,始终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武承嗣暗搓搓搞各种小动作,要么花钱请水军,让水军头子王庆之带着100多名百姓请愿,希望武则天能够废掉皇嗣,立魏王武承嗣为太子;要么搞陷害,诬陷李旦谋反,想要置李旦于死地。

武则天始终防范李唐复辟,她派出了酷吏来俊臣去查李旦,来俊臣有多可怕?他是大唐第一酷吏,曾出过一本著作,专门讲述自己是怎样制造冤案的。著名宰相狄仁杰看了此书,冷汗直流,腿都在打颤;武则天看了此书,仰天长叹,如此手段,朕未必过也。

来俊臣带着一群人去东宫,夹棍,马鞭,烙铁等刑具往地上一放,审讯还没开始,不少人已经魂飞魄散。他向来吹嘘没有他办不了的案子,然而李旦创造了一个奇迹,他平时与人为善,不仅东宫的宦官们没有被屈打成招,他的乐工安金藏甚至用刀剖腹为李旦喊冤,鲜血流了一地,这次事件终于震动了武则天,就连一个仆人都能拼死保护李旦,她作为一个母亲,何苦要把儿子逼上绝路。

知子莫若母,武则天知道李旦性情柔弱,绝没有胆子做出谋反的事情,她不过是借着武承嗣和来俊臣,想要将错就错。好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

李旦年纪最小,又是个乖乖仔,从小最受父母宠爱,一直待在武则天身边,直到成婚才出宫建府。回想起母子相处的一幕幕,武则天心软了。

如果把皇位传给武承嗣,无论是李旦,还是被流放在外的李显,都会成为武承嗣的眼中钉,按照他的性格,必然会在上位后,把李旦,李显等人赶尽杀绝,这绝不是武则天想看到的,她可不希望自己断子绝孙。

因为武承嗣的咄咄逼人,武则天又逐渐偏向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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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武则天没有下定决心把皇位传给儿子,一方面,忠于李唐皇室的大臣们从未放弃努力。

凤阁侍郎李昭德曾劝告武则天:“陛下,天皇是你的丈夫;皇嗣是你的儿子;陛下你当然要把天下传给子孙后代,从未听说有皇帝把姑妈供奉在太庙的。”有理有据,武则天默然,却并不想做出选择。

时间不饶人,随着武则天一天天老去,就算她说自己70多岁又长出了新的牙齿,大臣们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哪天老人家说挂就挂了,武家兄弟大权在握,李唐王朝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围绕着立太子的问题,两边人马都牟足了劲,支持李唐皇室的大臣中,狄仁杰的分量是举足轻重的。武则天向来最信任狄仁杰,称他为国老,他在武则天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口,会形成不同的效果。

几年前,李昭德曾劝过武则天把皇位传给子孙,武则天没有什么反应,如今,狄仁杰又说了差不多的一番话,陛下立儿子,那么千秋万岁后,会在太庙中作为祖先祭拜;立侄子,从未听说侄子当了天子,把姑姑供奉在太庙。

这一次,武则天听进去了,不仅因为狄仁杰说话有分量,还因为他占了天时,此时的武则天年事已高,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除了狄仁杰,武则天宠爱的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也不断在她耳边吹枕头风,希望她能接回李显,立李显为太子。张易之兄弟打着如意算盘,一旦李显继承了皇位,他们就有拥立之功。而李旦本来就是皇嗣,如果把皇位传给他,是名正言顺,别人分不到什么功劳。

皇嗣李旦却也不想掺和其中,他不断请求逊位于哥哥李显。

武则天最终同意把李显接回洛阳,把江山还给李唐皇室。为了让武家和李家能够和平相处,武则天可谓是费尽心思,不仅让李旦,李显,太平和武家几兄弟一起在明堂发誓,从今以后要友好相处,还时常组织自己的儿女和自己的侄子们一同旅游,聚餐。

大家席上好吃好喝,吟诗作对,说些贴心话,当着武则天的面,表现出其乐融融的样子,然而武则天怎会不知这其中掺杂着多少表演的成分,过去水火不相容的两帮人不会轻易和解。

为了进一步加强联系,武则天又组织了联姻,把自己的几个孙女嫁给娘家的几个侄孙。

做到这一步,武则天仍然放不下心,她知道政治斗争有多残酷。所以她在决定把江山传给儿子后,仍然要把权力牢牢抓在手中。

因为年迈多病,武则天渐渐地不再勤于政务,又因为过于宠幸二张兄弟,放任他们坏事做尽,让大臣们心寒。

几位大臣联合太子发动神龙政变,一群人闯入武则天的寝宫,杀死了二张兄弟,逼她让位,提前结束了武则天的统治。这一年武则天已经82岁了,一个虚弱的老太太,看上去毫无威胁,可就算躺在床上,她注视太子的眼神依旧让李显吓得腿发软。越是强势的母亲,孩子越懦弱。

看着眼前这群人,武则天冷冷一笑。她清楚地知道她唯一不能战胜的只有时间,如果能够活几百岁,什么神龙政变根本不可能发生,本质上还是因为自己老了,没有精力折腾了。

为了自己死后不被清算,武则天在临终前写的遗诏里特意强调: “袝庙、归陵,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其王、萧二族及褚遂良、韩瑗、柳奭子孙亲属当时缘累者,咸令复业。”,

其中有10个字很重要:“ 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这意味着武则天放弃了多年为之奋斗的皇帝名号,以高宗妻子的身份回归李唐皇室,她不再是则天皇帝,而是则天皇后,死后和高宗合葬。

高宗曾在死前,把儿子托付给她,如今她把江山还给了儿子,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纵然离经叛道如武则天,本质上仍然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古人向来注重身后事,只有把皇位传给儿子,武则天才能在死后被祭祀,不会成为孤魂野鬼;只有和丈夫高宗合葬,才不会被开棺鞭尸。

然而自己奋斗一生的事业,终究付之东流,对武则天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遗憾,但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她已经做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