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妍学会说话不久的时候就知道了城堡的意义,同时也知道她有一个“东湖老家”,而她的城堡就在她的“东湖老家”。站在她东湖老家的院子里就能望见她的城堡。晴空下的城堡,山巅上的城堡,云雾里的城堡,夕阳中的城堡,各个角度的城堡。

佩妍有着和我一样的好奇心,她总会蓦地发现她的城堡——看!城堡!爸爸!我的城堡!——城堡!爸爸那是我的城堡!——城堡!我的城堡像金子一样的城堡!

五月以来,佩妍连续抱恙,先是手足口病,长满水泡的舌头又白又大,填满口腔,喉咙里也长了泡,两腮肿的大大的,第一次去医院还只有征兆,医生开了些药就放回家去,二天后高烧不止,乃至不能言语,佩妍才被医院收下,住进传染病房。我从农场赶去医院看她,正是清早,佩妍挽着奶奶的手在照片室外面轮候,刚刚扎了的手指上还压着棉花。看见我来,她松开奶奶的手朝我站着,望着我,不说话,眼泪夺眶而出。我叫她的名字,去抱她,她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嘟囔着叫了声爸爸,已是万分艰难了。医院的新冠防疫政策很严,我不能去到病房,也不许在住院楼逗留,佩妍被奶奶牵进病区打针,娇小的身躯十分周正,她进门前回头看我,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进了病房,与佩妍并肩躺在窄小的病床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那张病床。我问她饿不饿,她不说话,因为长满了水泡的舌头填满了口腔,不能说话也不能进食,只能喝些牛奶,靠营养针维持。后来好些了,能吃些流食了,也就能说些话了。佩妍问我:爸爸,你要不要工作?我说:要。佩妍说:那你还不快去!我说:今天不去。佩妍说:那等我好了再去!

手足口病痊愈不几天,赶上六一儿童节汇演,在凉爽的酒店,我去看表演。佩妍从人堆里钻出来朝我挥手,爸爸!爸爸!爸爸!说着在地毯上躺倒表演了几个有难度的舞蹈动作,彩色的舞衣翩翩。爸爸!爸爸!等下要给我鼓掌,像这样,啪啪啪。佩妍一共两个舞蹈节目,第一个节目站在第二排,手上拿着道具,从上舞台开始就一直在哭,我以为她是看不见我才哭,我就跑到舞台前和她打招呼,未有奏效。直到节目结束,从放声大哭到强力抑制,十分伤心,后来才知道她在登台前找妈妈叫妈妈而没获得响应。第二个节目佩妍独自在舞台最前面领舞,脸上泪痕未干,偶尔抽泣,但舞蹈动作干净准确流畅。

这天过后佩妍再次发烧,持续高烧数天,跟着安歌也开始发烧,这之前佩妍感染手足口病的同时安歌亦发烧有手足口病症状后检查确定是普通感冒。——新闻说整个郴州城都被流感侵袭,医院人满为患,幼儿园为之空巢!我在农场与医院之间来回奔跑,每日睡眠不过二三小时,直到我也开始发烧咳嗽,一身又一身的出汗,只是我已没有资格躺下来打瓶治病的点滴!

昨天,我挺着病躯,踩着棉花的脚步,举起泡沫棒一般的手,和刚刚痊愈的安歌佩妍告别,我说:安歌、佩妍!爸爸去工作了,你们在家要乖哦!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好了再去上幼儿园。安歌佩妍送我到门口异口同声的说:路上小心,开车慢点。

回到枫湖农场,久雨过后的农场沐浴在艳丽的夕阳余晖中,那夕阳仿佛在等着我一样,当停下来眺望的远山与晚霞的时候,夕阳大大方方的从镶着金边的乌云中探出来,露出佩妍一样可爱的生动的夸张的笑脸。在夕阳的旁边清晰可见那金子一样的城堡,佩妍的城堡!

文/耒阳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