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赛男 江苏海门
英剧《皇家律师》中出庭律师玛莎.科斯特洛女士对工作有着偏执狂般的热爱。生活几乎和她是绝缘的。整个三季永远白衬西装，或法袍加身，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和一些披着法律外衣的爱情剧不一样，《皇家律师》没有感情线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如果有那么一点感情也只是锦上添花）。每一集专注一两个刑事案例，通过控辩双方的交叉询问、质证、总结陈词，扑朔迷离的罗生门案情逐渐明朗，最后有罪或无罪不仅是陪审团自有定数，连观众我都知道如何敲法槌，表达粗浅的看法了。
作为鞋巷律所（Shoe Lane Chambers）的出庭律师，偏执是玛莎的取胜之道，也是她的迷人之处。与其说她信奉“Innocent Until Proven Guilty (无罪推定)。”这一原则，还不如说她坚信自己的能力。她总能在繁杂的证据中找到控方的漏洞，或在程序中找到瑕疵，她的逻辑思辨能力胜人一筹，更重要的是她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法庭是她的战场，抛出的问题总是将对手绕晕，使其毫无还手之力，气势堪比1588年伊丽莎白女王一世亲临战场鼓舞士气，一举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
今天分析一下带我入坑的第一季第一个案件，严重入室盗窃罪（Aggravated Burglary）的被告Gary Rush的庭审故事。这个案件也成了本季的一条暗线，勾连起整一季并拷问着玛莎的良心。案情简介如下，Gary Rush涉嫌严重入室盗窃（英国入室盗窃分为：普通入室盗窃（Burglary）以及严重入室盗窃（Aggravated Burglary）。区别就在于，根据英国《盗窃法》，后者实施入室盗窃还需随身携带进攻性武器等）。在此过程中，他将受害者，一位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英雄Mr Dodd捆绑在椅子上，对其实施了三次殴打，每次都专门痛打头面部，最后拿走了Mr Dodd战功勋章等物品。本文从三个方面分析玛莎是如何帮助涉嫌严重入室盗窃罪的被告Gary Rush脱罪。
恶贯满盈不是证据。Gary Rush前科累累，却仅有三次入室盗窃行为被定罪，且量刑都比较轻，一次是缓刑、一次是80小时的无偿社区服务（社区惩罚令），最重的一次也仅是六个月的监禁。警方在庭审时明确表示这样的处罚太轻。按照英国《盗窃法》，严重入室盗窃罪最高刑期可为终身监禁。警方早就盯上了Gary，就等今天这个机会，将Gary绳之以法。劣迹斑斑的人不太可能被保释，却可能被当庭释放。因为前科会作为是否对社区产生不良影响、或者有无逃脱、犯罪可能的考量因素，也可以作为量刑依据，但不是证明案件事实的证据。警方在这里翻车，但绝不会就这一次。玛莎最喜欢利用这点，指出警方先入为主，做有罪推定。她犀利反驳，“Just because he's done this kind of thing before,doesn't make him guilty this time.”翻译下来就是，“就算他以前犯过这个罪，并不意味他这次有罪。”直指警方应该抛弃固定思维，暗示警方有栽赃之嫌。
依赖被害人陈述。警方在被告家里没有找到失窃的勋章等财物，未能证实监控中从案发公寓出来的影像是Gary，也没有证据证明其作案时带有武器等。警方的证据就是受害人Mr Dodd的证词。在受害人的指认之下，警方认定Gary就是犯罪嫌疑人。玛莎询问和证明了Mr Dodd的视力、听力等情况，企图推断出Mr Dodd年老体衰，身体机能退化，受到殴打后更会精神错乱的结论，使证词失去可靠性。但Mr Dodd的身体硬朗，训练有素，抗压能力很强。他对案发的记忆非常精确，比如加害时长，打击频次，作案细节等。老英雄还对行凶者表现出了同情，不想他被送往精神病院，受他妻子曾经受过的苦。Mr Dodd表现出的宽容，让这份证词既有温度又有可信度。被害人的可信性得到有效检验，陪审团似乎想根据被害人陈述做出有罪的判断，法官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也不想提出补强证据警告。
警方对证词相当满意，Mr Dodd显然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不禁画蛇添足道：“他出门前打了个呵欠，非常绅士地用手捂了一下嘴，然后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推门出去了。”玛莎反问警方，“且问你们提取了留存在门把手上的DNA了吗？为什么门把手上干净到什么痕迹也没有。”指出警方在出警现场故意把痕迹擦掉，就是想要栽赃给Gary Rush。当然如果警方充分自信是Gary的话，也无需擦除痕迹，所以此案中警方一开始并不确定。
被害人作证时容易受到记忆力、情绪等多种因素的影响，随着时间推移，每一次出庭的陈述都会有一定的偏差和校正，而这种偏差有时会使整个证明体系不可靠。仅有被害人陈述这样的直接证据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自证真实。
辨认程序有瑕疵。警方求胜心切，在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辩认时也动了手脚。将Gary Rush的照片混杂在“恶棍画廊”中（英国警察拥有一个被定罪的罪犯照片的“恶棍画廊”），以幻灯片播放的形式呈现。国内外辨认程序都是禁止给予辨认人任何暗示。国内的《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和英国的《警察与刑事证据法》及其《执行守则D》都规定了一系列的辨认规则，如混杂辨认规则、禁止提示或引导等。本集中警方对照片的呈现方式和时间做手脚，当Gary Rush照片出现时，停留在屏幕上的时间为两秒，比其他对象多停了一秒。警方的做法相当巧妙，如果玛莎没有仔细研究，并找书记员Billy测试验证的话，警方很容易蒙混过关。当出现存在争议的辨认证据时，法官会就相关证据的风险作出适当的指示，就是著名的Turnball指示规则。“程序不正义，结果不正义”，警方在这起案件中掺杂了过多的个人意志和判断，当我们接近真相时，又被无情推开。
Gary Rush是否入室盗窃问题上引起合理怀疑，陪审团站在了玛莎.科斯特洛一方，对指控被告加重入室盗窃罪达成了一致裁决，认定被告无罪。玛莎申请皇家律师的履历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这个案件也是玛莎噩梦的开始。当有人把失窃的功勋章寄给她，并再三跟踪骚扰她时，她知道自己这次仅在技术和逻辑论证上赢得了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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