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珍贵的黑色灵芝,竟然会有剧毒,病人误服酿成命案,而且此案越审越奇,案外有案,最后主审官的姨太太也成了犯罪嫌疑人……

清代咸丰年间,庐陵府龙泉县城有一个商人叫姚锡明,以经营土纸出口起家,富甲一方,人称“姚百万”。

姚百万的母亲姚老太太,虽然已经年逾八旬,但身体依然康健。没想到做过八十寿诞的第二年,姚老太太却突然患起病来,姚百万是个孝子,立刻派轿子去西门将县城名医杜天安请到家里为老母诊治。

杜天安查看后,对姚百万说:“令堂年事已高,气血两亏,五脏不调,又外感风寒,病毒趁虚而入,虽无大碍,但也要及早医治为是。要治令堂之病,首先在补心益气。这得用一味特效药,这味药确是要花点钱的。此药便是万年黑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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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百万一听着实吃了一惊:“万年黑灵芝?杜先生,这万年的黑灵芝到哪里去找呀?”

杜天安微微一笑:“是啊!因为一般的药房里出售的灵芝不是万年黑灵芝。不过所谓万年黑灵芝也不是真的长了一万年的灵芝,实际上是一种长在墓穴里的灵芝。”

姚百万听了又皱起双眉:“唉,照杜先生说来这种万年黑灵芝实在没法找啊!”

杜天安又淡淡一笑:“姚老弟别急,我告诉你去找一人,只要你肯花大价钱,这万年黑灵芝一定能搞到。北门魏三!”

“啊!是魏三?”

这时杜天安又是高深莫测地一笑:“姚老弟,你只是求医治病,别的你就不用多问了。现在我给你开好个处方,到药房抓三帖回来。你把弄到的灵芝每次切下一两焙干研末,兑在鸡汁里给令堂喝下去,接着服下煎好的药汤。三剂之后,令堂的病可十去八九了!”

姚百万心里松了口气,送走杜天安后便亲自坐轿去北门找魏三。魏三听姚百万说是杜天安介绍来的,便从房里拿出一株灵芝给姚百万看。他狮子大开口地说,没有300两银子,他是不会将这株灵芝出手的。

姚百万见这株灵芝果然和一般灵芝不同:个大,就像一把大蒲扇,通体黑亮,肉质丰润,还有股芳香。姚百万暗忖:果然是稀世珍宝,花再多的钱也值!

姚百万回来之后,便按照杜天安的吩咐如法炮制。这天傍晚,姚老太太先喝下兑了黑灵芝的小半碗鸡汁,接着又服下煎好的汤药。没想到意外发生了:姚老太太服完药后便在床上躺下,突然腹痛如绞,接着脸色绀紫,双眼翻白,七窍流血,待姚百万派家人将杜天安接过来时,姚老太太已气绝身亡。

从死者的外表谁都可以看出,这是中毒致死,而死者是喝了杜天安的汤药才出现中毒症状的,杜天安自然脱不了干系。杜天安自己也吓得魂飞天外,一时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姚百万悲痛万状,一张“庸医杀人”的状纸便将名医杜天安告到了龙泉县衙。

龙泉县知县彭亦夫,本是两榜进士的正途出身,只是资质平庸,在官场上混了20年,还是个七品知县。他嗜酒如命,酒量惊人,县城绅商请他赴宴总要为他单独备下一壶好酒,不喝完这一壶他是决不会离席的,所以得了个雅号“彭一壶”。

彭一壶收下姚百万的状纸后,立即带了衙役一干人到案发现场验看取证。验尸后,证实姚老太太的确是中了砒霜剧毒以致身亡。彭一壶便趁热打铁,回到县衙立刻飞签传来原告被告双方和知情证人等到公堂对案。但在审讯中已冷静下来的杜天安却据理力争,说他开给姚老太太的处方均系滋补和调理之品,性味平和,没有一种是带毒性的药物,而且因为姚老太太是虚弱老人,剂量也特别轻,并非可导致副作用的“峻剂”。他出示了他的处方笺,说可以将所开的处方拿给全县郎中去评论。

彭一壶犯难了,摸了半天下巴上稀稀的几根老鼠须,心想:姚老婆子若是砒霜中毒身亡,这砒霜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就算杜天安说没开错方子,说不定药房抓错了药呢?

于是他便问姚百万:“你给令堂服的药是在哪里抓的?”

姚百万说:“在下也是按杜先生吩咐,药是在西街济生大药房抓的。”

不一会,济生大药房的张掌柜便被彭一壶飞签传上公堂。张掌柜慈眉善目,胆小怕事,现在一听说姚老太太是服用了他药房里抓出的药剂而中毒身亡,人命关天,他当即吓了个半死。幸而他很快回忆起来,那天姚家人来抓药,他恰巧到隔壁家打牌去了,那三帖药是学徒姚寄生经手发的。

彭一壶自然又是一张飞签,将那学徒姚寄生传上公堂。那姚寄生虽然还是个十五六岁少年,但却颇有胆识,上了公堂毫不胆怯,沉住气为自己辩护:“老爷!那三帖药是我抓的,但决不会出错。砒霜是剧毒药品,平日控制很严,而且是专柜存放,哪会抓错?再说姚家处方所开列的十几种药都是切片和泡制成品,砒霜是白色粉末,混在其中一眼便能辨出。请问姚家是谁经手煎药的?老爷可以问问他是不是发现有白色粉末。”

这时坐在一边的刑名师爷向彭一壶使了个眼色,彭一壶便宣布暂时停审,起身和师爷退进后堂。

“老爷!”师爷对彭一壶说:“依我看,这个姚寄生是个重大嫌疑!

”彭一壶忙问:“师爷的高见是……”

“有件事老爷不清楚,在下却知晓:姚百万以前有个相好的,她是个小寡妇,姚寄生便是姚百万和那个小寡妇的私生子,姚百万还花钱买了幢房子给他们母子安身。后来姚百万想把小寡妇公开娶过来作妾,姚老太太知道后不但不答应,还派家人去打了小寡妇一顿,把房子也拆了。小寡妇气不过一索子吊死了,那年,姚寄生已是个十几岁的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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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一壶听到这里两条倒八字眉一挺,一双三角眼在发光:“本县明白了!一定是这个小子为报母仇,趁机在药里下毒要了姚老婆子那条命。本县看那小子人小鬼大,不是个好剃的 童子头,不恶刑他是不会老实招供的!”

彭一壶足足灌了一壶酒下肚,才又升堂问案。他把惊堂木的一拍,便对案情作出主观的判断:姚寄生把姚老太太当作杀母仇人,心怀怨恨,遂趁机下毒。

姚寄生却大叫冤枉,说他虽然心恨姚老太太逼死了他的母亲,却怎么也不会干那种药中下毒的事。怎奈知县彭一壶已心存先人之见,任凭姚寄生喊冤叫屈,只是认定他是下毒的凶犯,就用严刑拷问。姚寄生被酷刑折磨得指折胫断,皮开肉绽,最后屈打成招,在奄奄一息中他只好供认自己“为报母仇在给姚老太太的三剂药中下了砒霜”。

这时彭一壶倒显得像个断狱老吏般精明,他喝问姚寄生:“你是用什么方法将砒霜掺入药中叫别人看不出来的?快招!”

姚寄生为免再次动刑拷问,便只好胡编乱造他将砒霜溶入水中泡制药物,然后晾干,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其实这种说法本来漏洞百出,但彭一壶只要得到姚寄生的认罪亲供,便可将这个下毒谋杀案了结,别的他可没闲工夫去管它。

第二天,彭一壶拎着壶酒走进师爷房里,催他草拟此案结案后的文书。他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得意地告诉师爷:“庐陵府程大人是本县同榜的同年,把案卷也抄呈一份给他看看,好让他也知道本县并不是一个只会喝酒的糊涂知县!”

师爷听了不好再多嘴,只得提笔草拟申详府里及刑部的文书,在三寸笔下,姚寄生一条命算完了……

庐陵府正堂程鹤年,两榜出身,先任过几次州县官,因他为官清正,勤政爱民,声誉颇佳,三年前便升调庐陵府知府。

这天晚上,程知府在灯下细细审阅龙泉县呈送上来的那份案卷,总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非常不安:一来他深知龙泉县彭亦夫的底细和能耐,只怕彭手里弄出冤案,以后如追查责任,他身为彭的顶头上司也脱不了干系;二来综观案卷中叙述的案情,其中定罪证据不足,疑点很多,疏漏百出,要处死一个罪犯容易,要让一个冤死者复生却难,人命关天,决不能轻率定罪。

程知府正在反复沉吟,房门帘子挑起,进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就是程知府新娶的姨太太杨碧玉。

杨碧玉是庐陵府一个姓梁的财主的填房妻子,去年已过花甲之年的梁财主突然中风身亡,杨碧玉还是20多岁的少妇自然要再嫁。程知府丧偶多年一直未娶,于是在友人撮合下便娶杨碧玉为妾。程知府的前妻没给程知府留下儿女,程知府原意只想娶了杨碧玉给他生个儿子,以免绝了香火。但程知府发现杨碧玉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识字通文,颇具才情,于是将她带在身边宠爱有加。

杨碧玉对程知府嫣然一笑:“老爷,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程知府皱起眉头说:“我在审阅龙泉县的一份案卷,发现里面问主题很多,只怕是个冤案。”程知府让杨碧玉在自己身边坐下,接着便将全部案情讲给她听,然后表示有意令龙泉县将此案主犯和涉案人员押解到府里,重新审理。

杨碧玉听后沉吟了一会,望着程知府说:“依妾之见,老爷可找个借口去一趟龙泉县。到龙泉县后秘密调查案情核实案底。这样做才可进可退,有利无害。”

程知府听杨碧玉说到这里,禁不住喜上眉梢。几天后,程知府带上一个精明书吏,一个经验丰富的验尸官和四个身手不凡的武巡捕,装扮成一般随从模样,然后以庐陵府征调为借口,到赣江水运码头封了一号小客轮,由赣江逆水而上直驶龙泉县。

龙泉知县彭一壶听说程知府要来县衙“作客”,他虽是庸材但还不是草包知县,他猜到程知府此行多半是为姚寄生一案而来。不过他倒不惊慌,自认为这个案子虽速审速决,但案情简单,又取得姚寄生的服罪亲供,绝对错不了。

程知府来到龙泉县衙后,他没完全按新姨太杨碧玉的话办,他知道这次虽是私察性质,但要完全回避彭一壶是不可能的。

他觉得只要先不提出公开重审此案,那么作为他的下属,彭一壶也就不至于会“感冒”。因此,当晚彭一壶在后衙小官厅设宴招待程知府时,程知府就对彭一壶透露,这次来到贵县也想趁机对姚寄生一案再作点案外调查。

第二天早饭后,程知府带上自己几个“随从”,先找了西门名医杜天安,接着又找了济生大药房的张掌柜。程知府有些失望,两处都没得到新的情况。下午,他又亲自登门拜访了姚百万。

姚百万一听说来客就是庐陵府现任正堂程鹤年,忙起身离座,双膝跪下:“久闻大人清廉刚正,美名远扬。本县彭老爷审定姚寄生毒杀家母一案,拜求大人复审,姚寄生冤枉啊!”

程知府忙将姚百万扶起:“姚翁不必着急,有话坐下慢慢说清楚,本府这次就是为此案而来。”

姚百万哭丧着脸陈述:前几天他妻子突患心口痛,他想起给老母亲服用的万年黑灵芝粉末还没有用完,便杀了只鸡取鸡汁兑上万年黑灵芝粉末,准备给妻子服用。幸而这回他多了个心眼,为防万一,他将小半碗汤拌上米饭让狗吃了。结果,一转眼那条狗就七孔流血倒地身亡了。他这才知道这万年黑灵芝有剧毒,他老母实际是被这万年黑灵芝毒死的,与那帖中药无关,说姚寄生在药中下了砒霜是天大的冤枉。当时他便告诉了杜天安和张掌柜,并准备去县衙找彭知县说明情况。但杜天安和张掌柜都劝他此事的后果,只好将这件事闷在肚里了。

程知府听完姚百万的陈诉,心里暗喜,脸上显出亢奋之色。他问姚百万:“那万年黑灵芝还有吗?”

姚百万连忙说:“这株灵芝好大,我只用了一小半研粉末。”

程知府点头说:“好,你现在拿来本府看看。”

姚百万进房取出那株用剩的万年黑灵芝呈交程知府,程知府一看就觉得这株灵芝果然特别:通体黑亮惊人,色泽鲜明,还有种异样的气味。

在龙泉县衙后官厅,程知府非正式传审了魏三,只略施小刑,魏三便招认:他白天闲着,专做“夜生活”——盗掘坟墓,弄点值钱的殉葬品。他曾多次在坟墓中发现黑灵芝,顺手也带回了家里。后来名医杜天安知道了,告诉他这叫啥万年黑灵芝,是治病的特效药,非常值钱,杜天安还多次介绍病人上门找他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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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府喝问魏三: “你卖给姚家的那株灵芝是从哪里弄来的?”

魏三说:“这株灵芝是何文洲墓里的。何文洲是县城秀才,本来家境还算殷实,但何文洲只知道读书上进,不善理财,结果家道中落,成了一位穷酸秀才。多年前,他患急症死去,又没一子半女,老婆刘翠莲很快就嫁了人,家里算绝了香火。当时我想这是无主坟墓,便去盗掘,谁知墓里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只在棺木的前寿头下长了一支特大的黑灵芝。”

初审魏三到此结束,程知府吩咐暂时将魏三收监。此时,彭知县才闻到点风声,知道姚老太太是服了魏三的万年黑灵芝中毒身亡的,不由心里惊慌起来,忙跟在程知府屁股后头试探口风:“大人,这个案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程知府现在心中有底,便不客气地说:“年兄,此案确实有些出入,你心里最好有点准备。不过,这株含剧毒的黑色灵芝出于何秀才之墓,何秀才当年是暴病身亡,妻子刘翠莲又很快改嫁,从这些情况看起来,恐怕是案中有案。明天烦贵县拨给本府10名差役,去何秀才坟地开墓验看,一来查明灵芝含毒的原因,二来还要查明何秀才是否死于非命!”

第二天,程知府带着一干人员和在押犯魏三,来到何秀才的坟地。打开墓后,魏三指着棺材前寿头说:“那株灵芝就长在这寿头下。”程知府认真察看那地上的灰土,没发现什么疑点,但命衙役开棺验看。棺材打开后,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讶:就在前寿头内侧,发现了一布包砒霜!

毫无疑问,砒霜因布包年久腐烂破损而漏出来,于是死者尸体腐烂过程中流出的尸液便溶人大量砒霜,又渗出棺外,于是主要靠吸取这些汁液为养料的那株灵芝,在生长过程中便蓄积了大量砒霜成分,难怪姚老太太喝了兑了灵芝粉的鸡汤后一命呜呼了。

万年黑灵芝含剧毒的谜终于解开了。但紧接着又有几个大问题抓住了程知府的一颗心:何秀才的棺材里怎么会有砒霜?棺材里那个何秀才是不是砒霜中毒致死?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重大谋杀案?

程知府命人马上验尸!何秀才一定不是正常死亡!

那个验尸官忙了半天,几乎摸遍了死者每一寸残肌每一根骨头,结果只能沮丧地向程知府禀报说,死者身上内无中毒外无勒、砍、击等伤痕。

程知府非常失望,只好传命暂时盖棺封墓,然后回县衙。

当天下午,程知府在县衙传审了何文洲的前妻刘翠莲。衙役还奉命找来当年住在何文洲家附近的几位邻居,以备程知府问取佐证。刘翠莲颇有几分姿色,高高的颧骨,细挑的眉毛,薄薄的嘴皮子,一看便知道这是个精明的女人。程知府心里也闪出一念:“这妇人八成是谋害亲夫的凶犯!”

可是程知府又一次失望了。这个刘翠莲不仅嘴巴厉害,而且说得有理有据:她的前夫何文洲生前长期有心口疼的毛病,那天他喝多了酒,心病突发才送了性命。她和何文洲夫妻感情很好,哪有杀夫之心?她所以早早改嫁,一来是何文洲身后萧条,她一个人无法生活;二来是小寡妇门前是非多,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对她心怀不轨……她所说句句属实,当年的左右邻居可以给她作证。

这时被传来的几位邻居都证明说,刘翠莲所说均是实情。

程知府心里很焦急,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了。他喝问刘翠莲:“你前夫棺材里的一包砒霜是怎么回事?”

“啊?他的棺材里怎么会有一包砒霜呢?这怎么可能呀?大人,小妇人只好求大人明查,我比大人还着急想知道这原因呢!我要是真的干了毒死亲夫的事,还会将作案后留下的砒霜放在他棺材里留下罪证?那不是太蠢了吗?再说,要是我前夫真是吃砒霜而亡,那么大人是否在他的尸身上查出了中毒的痕迹呢?大人,人命关天,名誉事大,你可不能冤枉我呀!”

在刘翠莲强硬的反驳下,程知府哑口无言,尽管他非常怀疑眼前这个漂亮的、精明的、厉害的年轻女人,但在何文洲尸体上没找出什么疑端,现在到现场的邻居也证明何文洲生前和刘翠莲夫妻关系正常,这审问还能继续下去吗?除非严刑逼供。

然而程知府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彭一壶已冤枉了一个姚寄生,他还能再冤枉一个刘翠莲吗?只好暂时退堂。

没想到程知府刚退到后官厅,知县彭一壶就连脚跟进,扑通一声双膝跪在程知府面前,脑袋在砖地上碰得山响:“大人!请救卑职一命啊!刚才狱卒跑来告诉我,那个押在死牢中的姚寄生,因受刑过重,已经死……死啦!”

程知府一声长叹,打断了彭一壶的话:“彭年兄,人情好做,只怕人口难封,国法难容啊!姚寄生一案已经非翻不可,何秀才墓中还留下疑点待查,我明天先回庐陵府去正式复审姚寄生一案,你的事我无法包瞒,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程知府离开龙泉县的第二天,那个刑名师爷因事去找彭一壶,却发现彭一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只手还紧攥着一只空酒壶。

有人说彭知县是醉死的,县衙里却有人私下透露:彭知县是畏罪自杀!

程知府回到府衙,立刻将龙泉县姚寄生一案属误断错判的情况上报刑部,刑部即派出两名官员赴庐陵,会同程知府对此案进行复审。结果姚寄生一案被认定为冤案而平反,姚寄生沉冤得到昭雪,负有制造冤案全部责任的知县彭亦夫本应受到严惩,但因其本人已死就免于惩处了;魏三以盗墓罪押在府狱,另案处理。

但程知府心里却仍坠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因为何秀才墓中的砒霜之谜未解,很可能这里面隐下了一件谋杀案,如果是这样,岂容谋杀犯逍遥法外?

这天深夜,程知府还一个人呆在公事房里,手中端着一盅茶在房里来回踱着方步,嘴里喃喃自语:“砒霜……暴卒……急着嫁人……”

“老爷!”亲切的一声轻唤,走进房来的又是新姨太杨碧玉,她决心为丈夫分忧解难,她知道丈夫现在最感到头痛的是在那个何文洲的尸体上找不到被谋杀的罪证。

“老爷,依妾看来……”杨碧玉话到嘴边又咽住了。程知府疑惑地望了杨碧玉一眼:“碧玉,你怎么吞吞吐吐的?莫不是对这桩疑案有什么高见?请快说吧。”

杨碧玉终于鼓起勇气说:“老爷,妾以前喜欢看些闲书,现在记得在一册《疑案秘览》上曾看到一种高明的谋杀手法,事后不留痕迹。据那书上说,人的后脑靠近枕部有一个纹命穴位叫风池穴。作案者只要以一支银针刺入,被害人立即丧命。如果银针深深扎入不露出针头,那就不留任何痕迹而无人能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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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府一掌拍在书桌上,喜形于色地说:“好!今天还真能为我分忧!我姑且再次去龙泉县验看何文洲的尸体。”

几天后,程知府第二次来到龙泉县,再次对何文洲的尸体进行验看,结果很快找出了谋杀罪证。不过也不是完全像杨碧玉所说的那样,验尸官不是从死者的“风池穴”找到银针,而是从左侧的太阳穴取出了一枚长达3寸的铁针!

这次刘翠莲被押上公堂后,她面对铁证,知道一切狡辩都是徒劳,为了眼前不受皮肉之苦,她就主动认罪招供:由于她是个生理健全的女人,而前夫何文洲患有长期的阳萎症,因此她和现在的丈夫李魁有了奸情,为了达到做长久夫妻的目的,她和李魁密谋杀害何文洲。初时她弄来砒霜,想毒死何文洲,但李魁觉得砒霜中毒后症状明显,容易让人发觉。后来她便和李魁合谋,想出了以铁针刺人太阳穴的手段来谋杀。那晚她把何文洲灌醉,躲在暗处的李魁跳出来将他一针便刺死了,结果何文洲死后谁也没有瞧出破绽。至于原准备的那一包砒霜,她怕留着会惹麻烦,便想将它丢到野外,但李魁又怕万一被人捡着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祸害,最后她才将那一布包砒霜塞进棺材里,她认为让它和死人一起长期埋在地下是最干净的处理办法了。

―个淫妇跟奸夫合谋杀死亲夫的案子终于破了,刘翠莲、李魁双双被处决。

程知府带着“断案如神”的美誉回到庐陵府,新姨太杨碧玉那晚上亲自备了一桌酒菜为丈夫祝贺。但程知府却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有欣喜之情。程知府抬头望了杨碧玉半晌,然后长长叹了口气:“碧玉,现在我总觉得还有第三个谋杀案呢。”

啪!杨碧玉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她一张脸倏地白了……程知府两道犀利的目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一天晚上,押在府狱的魏三被带到府衙后堂,不是传审,是程知府单独传他。

程知府盯着满脸疑惑的魏三说:“魏三,现在本府要你去办一件事,去干的还是你的本行。这件事你要干得绝对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只要把本府要的东西亲手交给我,别的就不要过问,也不准外传。事情办成了,本府一定设法保全你一条性命!”

程知府便接着给魏三面授“机宜”,然后派两名得力差役押着魏三连夜出发……

第二天晚上,程知府将新姨太杨碧玉叫进公事房,然后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支银钗,皱起眉头问杨碧玉:“碧玉,你认识这件东西吗?它可是从一具死尸后脑取出来的!”

杨碧玉一张脸立刻白得像映在寒潭中的一轮明月,她扑通一声,双膝跪在程知府面前,颤声说:“大人,罪妇知道自从为您献计后,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只是没料到大人的行动会这样快捷……”

程知府站起身,背着双手将脸一仰,幽幽长叹一声之后又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声:“我真没想到,自己宠爱的人也是一个谋杀犯啊!”

“大人!”两滴委屈的泪水从杨碧玉眼中溢出,“妾身确实谋杀了前夫,可是我绝对不同于刘翠莲,我是为了脱离苦海,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求大人将妾身投入牢狱中前,耐心听我细陈端详,为妾死也甘心!”

杨碧玉噙着泪水向程知府诉说了一切:她15岁时,父亲为了贪取梁财主一笔巨金,便将她嫁给了梁财主做了填房。婚后她才渐渐知晓了梁财主原来是个北方的土匪。她知道自己误嫁匪人,万般悔痛,自然没有夫妻感情可言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梁财主恶性难改,在庐陵又勾结上一股盗匪不时作案。最使她无法忍受的是梁财主为笼络他的几个死党,有时竟然要她陪他们睡觉。她如果反抗,梁财主便将她衣服剥光,用匕首抵在她心口……她咬牙忍受了几年,最后忍无可忍才按《疑案秘览》上提供的方法将梁财主杀死了……

“大人!”杨碧玉痛苦得泣不成声,“为妾所说都是实情,想来也难逃一死,大人居官清正,秉公执法,一定也不会徇私庇护。为妾也不会让大人为难,请你按律治罪吧!”杨碧玉说完,一双泪眼直盯着程知府,目光满是哀怨、无奈而又深情。

程知府躺在公事房的长榻上一夜未眠。杨碧玉那双泪眼时刻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不好啦!”一声尖利的呼叫声将程知府惊醒过来,程知府下了长榻刚站起来,专事服侍新姨太杨碧玉的丫鬟一头闯了进来,惊恐地说:“老爷!新姨太她、她上吊死了!”

“啊!”如一声晴天霹雳将程知府击得重新跌坐在长榻上,他仰头长叹一声,喃喃说道:“知夫莫如枕边妻!”两行浊泪悄悄从脸颊滚落下来……